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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記得了。
妳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他。
那個妳等了又等、費盡千辛找到的他。
明明是不同的軀殼,但是,妳相信不會錯。
同樣的氣味,同樣的靈魂,甚至,連長相,都幾乎一樣。
縱使,他已是什麼都不記得。
但,沒有關係的。
至少,他還在,願意陪自己散步。妳相信,她還是原來的那個他。
他的笑容依然清朗,明媚得如同陽光;他的神色依然溫柔,總是寵溺得如同會出水一樣。
妳的心安定了,因為妳終於找到了他。
『妳還是別高興的太早。』然而,千絕再次冷笑。『他可是什麼都不記得,連妳都忘了。』
『別傻了。』他勾起嘴角,笑了,是那樣美麗冰冷。蒼白的手指挑起妳的下巴,妳只是淡然的、堅定的撇過頭。『別傻了。』
『你又何嘗不是如此?千絕。』轉過頭,妳微笑,定定的回望。一句話淡如水,卻令他當場變色,瞬間就消沒了蹤影。
妳又笑了。慢慢的端起茶,垂下眼底流轉的情緒。
與妳比較起來,千絕已是萬年大妖,論修行,論妖力,他都遠遠超過妳,大劫度不過,無法成佛成魔,妳能理解,可為何會在這裡陪妳需耗,妳卻不是很明白,也不想明白。
千絕,千絕萬絕,你卻度不過你的大劫。縱使有千萬都已絕然,你卻無法徹底情絕……
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淡淡的,妳放下茶碗,起身拖著長長裙襬,開門接了府中侍女送來的雜物。都是些小東西,笛、蕭、胭脂品。
妳笑著收了,長袖一翻,便是一朵一朵的蘭花,香氣四逸,讓那個年輕的女孩驚呼連連。
望著她單純驚奇的笑臉,妳於是又模糊的想起,遙遠的那段歲月,曾經,那谷裡也有個妳,笑容如斯,明媚如盛放的花……
這樣的念持續了幾天。時間久了,妳也知道,每次只要妳陷入回憶,總會無法自拔,所以妳總是特別小心,畢竟這樣的回憶只屬於妳,和他,不容任何人分享。
下次就告訴他吧,下次。
每次妳總會動這樣的念頭,然而當他眨著燦亮的眸子旁敲側擊的探著妳的過去時,妳卻突然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滄月就是我的過去。』藏在心裡的每一句話,最後只剩下這樣,如此簡明。
他聽了總是笑笑,妳知道他多少有的一些不以為然,只是淡淡垂下眼。
妳沒有說謊,更不是敷衍他。
畢竟,他真的就是妳的所有,就是妳的過去啊。
最後,還是只能怯怯的拉起他的衣角,繼續慢慢的、慢慢的漫步在美輪美奐的庭院裡、一棵又一棵的花樹下。
『怎麼?怕了?追那麼遠,妳卻怕了?』每當深夜妳坐在鏡前發呆時,千絕的聲音就會在耳邊響起。
然而,妳已經不怕他了。
『是啊…但是,你又何嘗不是沒有勇氣?』
妳追了那麼遠,等的時間那樣長,當然不是只為了這樣的目的,妳當然明白,再明白不過。
只是,妳還是有些怕,時間是過了那樣久,分離的時間是那樣長,妳早已既不清楚,妳等過的時間,是過了多少個年頭,多少個花開花落?
幾個年頭?或是,幾百個、幾千個?
他,是不是真的一點記憶也沒有?
然而,妳來不及驗證。
應該說,沒有機會。
阮家大公子痼疾復發,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