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魂 - 烈魂06

歸程的路上，即使風景一路漸漸荒涼，透出不祥的氣息，你還是樂觀的覺得，什麼都會好起來。

你回到涼州，開始準備後續事宜。

事情處理好需要一段時間，你算了算，給自己半年。

半年，處理好一切。

然而，老天卻不賞臉。

戰爭如火如荼地開始了。

趙國的皇軍常年養在太平盛世裡，碰上驍勇善戰的秦軍，以及晉軍，幾乎是節節敗退。

開打不到一個月，東北失陷。

逃也逃不掉，終究是無法避免的，皇城來了急召。

你面無表情的，奉命，代替了你的父親。

青色的愷甲護體，你轉身，舉刀，領了四分之一的兵力，進京。

一路的景色透出濃濃的不安，你低頭，讓風沙吹去微皺眉的神情。

進城的時候，你就隱隱覺得不對。

現下是戰爭時期，然而，每戶百姓門口，卻都還掛著一朵紅綢編成的，大喜的紅花。

有什麼喜事麼？

「大娘，借問一下，怎麼每戶人家外面都別了朵花？」

「咦？這位爺，難道你不知道嘛？現在在打仗，咱們國家的公主憐憫咱們，自願和隔壁的沉國聯姻啦！」被隨手扯住的大嬸嘿嘿一笑，「哎呀！真是我又忘了，現在應該叫皇女啦！」

聯姻……？

你的眉皺了起來。

不是吧……？不是她的吧……她說她會等你的，她說會等的啊。

焦躁的情緒自心底升起，你的手握成拳，焦急的等待召見。

終於，等了一個時辰，太后才在一個別間裡，見你。

「魏華？怎麼是你？」一身簡便服飾的太后見到你，卻有些訝異。

「回太后的話，師傅身子微恙，去年開始，任命由我接下此位。」你頜首，甚至不下跪。

太后皺眉，「哀家沒有任命你。」

你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是啊，所以我也只是來告知您此事，如此而已。」

意思就是，我沒有要幫妳。

「……趙國好歹養了青龍軍好幾年，為我趙國賣命，天經地義。」

「太后娘娘，您可能不知道，師傅當初根本沒有拿那些俸祿，青龍神軍，一直是由我魏門獨力供養。」

「啪！」她用力一拍桌。「放肆！這是趙國的軍隊！魏華，還輪不到小小的你來管！」

你冷哼一聲：「哼，太后，妳也別太自己為是，妳若是控制的了我青龍神軍，還需要見我師傅麼？我告訴妳，他已經被你利用的夠久了，現在，妳別想再傷害他一次！」

「放肆！來…」

「太后，妳可以叫人，儘量叫沒有關係。」你笑了一聲，不屑。「妳要是想要失去整個籌碼，我奉陪。青龍神軍隨時都能撤退，到時候，我看妳要怎樣守住這破城。」

「你！」

「太后，妳一直都知道可以對付我的籌碼是什麼，是妳自己把她拿走，現在，我並不聽命於妳，而她又已經不屬於我，我為什麼，要為趙國？」

太后不說話了，平復著呼吸。你知道她是真的急了，不然，不會這麼容易動氣。

「……你憑什麼？」良久，她才吐出一口氣，眼神恢復冰冷、平靜。

「憑青龍神軍歸我。」

「……」她撫上額，閉眼。

她會動搖，她會妥協，你知道，她一定會。

時間好像過了非常久。「……你想要什麼？」

你笑了。「這還用問麼？」你抬頭，定定望著她銳利的眼眸。

「妳知道的，我一定是那樣選擇。」

　　　　　　　　　　　　　　＊

紅蓮躺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裡，睜著眼睛。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腹部上的綢帶，黑暗裡，看不清表情。

「小倩。」躺了一會，她猛地感應到某個氣息，於是慢慢起身，喚了貼身侍婢，打開門。

刺眼的陽光照上她絕美的容顏，然而光線瞬間的劇烈變化並沒有令她閃躲。

靠著小倩的攙扶，紅蓮撐著笨重的身子，迎向了門外的人。

「……真巧呢，皇后，朕正想去找妳呢。」

「王上。」而她只是垂眼點了點頭，甚至連行禮都沒有。

她只是淡淡的，淡淡的。

「朕來這兒，是要來告訴妳，咱們沉國的軍隊已經上路了。五天後、就會到達趙國。」帶著笑的男人一頭長長的髮高高束在腦後，一身白衣狐裘，左邊的臉上紋了一朵帶著霜的梅花。

紅蓮這次有了表情。

她抬起頭，細長的眼睛微微瞪大，第一次，有了笑意。

「……謝王上。」雖然還是淡漠的語氣，但是那瞬間亮起來的眼神，就足夠讓人沉迷。

陳苓有一刻陷入征愣，卻又很快回過神。

沒有說什麼，他只是微微一笑，低頭看著紅蓮淺笑的側臉。

目光如水。

而她閉上眼的同時閃過的一絲情緒，他沒看見。

　　　　　　　　　　　　　　＊

送走了那個人，她絕美的面孔在下一秒沉寂，微冷。

十天。再撐過十天，就可以……

闔上眼，她呼出一口氣，手指輕輕撫摸著平坦的小腹。

「小倩。」

「奴婢在，敢問娘娘有何吩咐？」

「……請柳御醫過來。」

婢女有瞬間的遲疑：「……是。」

聽著婢女的腳步聲遠去，她垂下眼。

腦海閃過一張白淨溫文的面孔，以及第一次見到自己時，那樣帶著羞澀的面容。

「皇后娘娘。」輕輕的聲音煞是好聽，看著她的眼神，有著明顯的傾慕。

……如果，沒看錯，那個男孩，是唯一能夠救自己的人。

望向銅鏡，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第一次。

她對自己說。

這是第一次，她要利用這張十幾年來如此厭惡的美麗容顏。

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了。

靜靜地，黑暗裡發出無聲的、諷刺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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