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魂 - 烈魂04

她坐在地板上，抱著自己。

神情冰冷高傲，卻又無比美麗。

即使身上褪去一切華美的裝飾，即使散著髮，也掩蓋不了她美麗的事實。

「伊呀。」

門開了，宮女怯怯地探頭：「殿下，是時候用膳了……」

「出去。」而她動也不動，聲音寒冷得像是來自幽深的山谷。「我不吃。」

「可是皇后娘娘……」

「我說的話，妳聽不懂是麼？」

「奴婢不敢！」

「那就滾！」

門關上了，室內又恢復一片黑暗。

紅蓮閉上了眼，擰了擰眉。

自那一夜，已過了半個月。

一進皇城，就被氣極的皇后招了去，什麼也不說的，關了她禁閉。

她笑了笑，是帶著嘲諷的笑意。

他們都把她看得太單純，太不經世事。

沒錯，她是笨，對於宮內的鉤心鬥角，也不是很清楚。

可那是因為，她在意的，一直只有他。

只是他。

所以，這次才會那樣成功。

畢竟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這樣算計別人。

她的母后，她的華哥哥。

側過頭，她烏黑的長髮順著肩膀落下。

抱著自己，她甚至還記得，那一夜，他是怎樣擁抱她。

即使回來以後是萬劫不復。

即使，要用她的一生去償還……她亦甘願。

只因那是她的華哥哥，而她，是他心口上的紅蓮。

她悄悄地在黑暗中微笑了，眼神慢慢透出柔和。

「伊呀。」門再次開了，紅蓮閉了閉眼，微笑的表情消失。

「我說，我不要吃東西，也不想見到任何人。」

「叩、叩。」然而這次，腳步聲不同以往。

那是不同於宮女的，刺耳的，腳步聲。

「怎麼？就連哀家……妳也不見麼，紅蓮？」

輕輕的女聲刺痛了耳膜，那一瞬間，她的表情凝固。

「……原來是您，母后。」而後，眼底透出深沉的怨恨。

「我聽說妳都不吃東西……怎麼了，東西不合胃口？和御膳房說說，看想吃什麼……」

「我不想吃東西。」她靜靜地，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俯看著。

紫金色的華袍，貴重的后冠。她的手收在袖袍裡，艷麗的臉上看不出年齡。

「我不要吃。」

她蹲了下來：「這樣是不對的，蓮兒……哀家是怎樣教妳的？這樣虐待自己，可不是自愛的行為。身為一個公主……」

她靜靜地看著她，輕輕地開口：「逼著我出嫁，就是愛我了麼？」

逼我，嫁給我不愛的人。

她笑了，那樣動人的神情，從那裡，可以看出自己的美貌的影子。

可，就是這樣的美貌，害了自己。

「妳以為皇室是什麼，紅蓮？用天下百姓的血汗來供養，妳以為我們能夠這樣享受富貴榮華？」

她看著她，不發一語。

她一直都是個很好的皇后，天生就該母儀天下的人。

她愛國，愛家，愛天下蒼生……

卻不是一個好的母親。

「我不。」她迎上她的目光。「我不。」

皇后的面容平靜下來，憐惜的，撫上她的臉龐：「蓮兒……」

然後，衣袖揮動。

「啪！」輕脆的巴掌聲回盪在整個密室，她的臉被狠狠打偏，熱辣辣的留下了紅印子，而皇后冷著一張臉，起身：「妳以為送走了魏華，就什麼事也沒有？長大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敢跟哀家作對了？」

「做了這些，妳以為妳能改變些什麼東西？長這麼大，還耍孩子脾氣？魏華沒有事，是哀家現在不想追究！送走了也好，倒是妳！身在皇家，就要認清楚，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命！」

紫色的衣襬在眼前一揚，而後模糊。

「哀家給妳兩天，」臨走之前，她回過頭，神色冰冷決絕。「兩天後，我要看到光鮮亮麗的光華公主，要是還是這個樣子，妳就等著接魏華的人頭罷！」說罷，她揚長而去，而密室的門，再次關起。

一滴透明的淚自臉頰滑下。

她閉上眼，第一次在沒有他的情況下哭泣。

以往這時候，都會有他溫暖的臂膀，柔聲的安慰。

抬頭，就會對上一雙溫柔如水的眼，線條柔和的臉龐。

紅蓮抓緊了自己的手臂。

可是，從今天開始，將不會再有了。

明天開始，自己，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輕輕地哭了，細細地，氣若游絲。

這就是生在皇家的命運。

身為一個公主的命運。

聽天由命，由人安排。

最後一次。

她吞回哽咽。

最後一次，允許自己哭。

趙國還要靠她，她終究沒有辦法自私一次。

蓮花或許會蒙上塵埃，人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但是，一旦經過雨水清洗，一旦經過哭泣，塵埃會被洗去，而人，也要繼續走下去。

這就是蓮。

這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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