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二次創作同人衍生 - 畫顏 03

他的世界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儘管不會阻礙他的行動，但卻無法準確地辨識出畫布上、甚至是這個世界的線條。

對於他來說，他眼前所能夠看見的任何東西就像是少了邊框的物品，任由各種色彩暈染最後再交織相溶，朦朧地散開了所有的景色而無法聚焦。世界於他來說，是暈開來的墨跡，而他在一片模糊當中，找不到可以讓目光停駐的交點。

有時候的他甚至也會想，如果乾脆什麼都看不到的話會不會比現在的樣子更好，至少他的眼前，會是一片純粹的黑色，而不是這種將黑色與白色都染成灰色的世界。

他從來不曾將人記住過，除了看不清其他人的臉之外，更多的理由是他不知道其他人為什麼必須要被記住。就算只有他一個人，他仍然可以生活得很好。

可是現在，他卻可以分辨得出褚冥漾與夏碎的不同，不光是從耳朵就能辨別的腳步聲，而是更模糊的一個概念。

只要每當褚冥漾接近他，就算只是站在房間外正打算推開房門，他也能夠去辨別，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空氣中悄悄地沉澱一樣，明顯的讓他想要忽略都辦不到。

甚至該說，他漸漸地看見了，褚冥漾與其他人的不同。

而這點讓他有點困擾。

就跟現在一樣，仍是門被輕輕地打開的聲音，可是他卻能夠輕易地判斷推開門的人會是哪一個人。

藥師寺夏碎的腳步聲如果不很仔細去注意的話，是不可能輕易發覺的，這就跟那個大剌剌的褚冥漾完全不同了。

曾幾何時，他已經學會了開始在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已開始期待褚冥漾的腳步聲？

「……冰炎……」不用轉過頭也能知道夏碎正往自己走來，接著看著對方熟練地將托盤置於畫架旁邊的矮几上，他才喝下一口剛磨好咖啡豆現煮好的Espresso，不加任何奶製品和糖精略顯苦澀的黑咖啡讓冰炎滿意地舒了一口氣。

接著又被站在畫布前正審視著那幅畫的人給集中了注意力。

「幹嘛？」挑了一下眉，冰炎看見檢視完畫面的夏碎正用著一臉……微妙？他思考了一下只想出這樣子的形容詞來表現出夏碎臉上的表情。

「……不、沒什麼。」稍微停頓了一下，「應該說，我覺得你最近的作畫風格有點……改變？」或許不太適合用如此委婉的修辭說出他現在的感覺，但是夏碎在看見那幅畫上比起先前多了鮮明和活躍的色彩之後，他開始想著冰炎最近是不是有受到什麼刺激。

比起先前那樣偏向死寂的畫面來說，他難得看到冰炎的畫會如此的有……生命力？就算畫的主題是一望無際的蒼茫雪原，卻會在一些地方添加了幾筆綠痕，儘管只是在最枝微末節的角落，也隱隱透出了來年的春意。

至少比較適合放在咖啡廳裡了。

「是嗎……」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這次換冰炎若有所思地盯著剛完成的那一幅畫作。礙於視力的關係，所以不管他再怎麼瞇起眼睛，所能看到的東西仍然有限，所以他又轉而望向藥師寺夏碎。

「你覺得呢？」不是沒有聽出夏碎的言外之意，只是冰炎對於最近自己的改變也無法找出一個洽當的理由。

在幾次的相處過後，或許還不算是很長時間的累積，但是對於褚冥漾的接近，他難得的不會有一種不耐的感覺。

甚至在對方問起了一向是他的禁忌的眼睛時，他也能夠用著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平靜去回答褚冥漾的問題。

他曾經問過。

『為什麼你會想找我？』就算他平時不常出門，但是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以這個城市來說，不乏優秀的畫師，如果只是因為繪畫的問題，冰炎實在想不出他會接近自己的理由。

『……不知道。』而褚冥漾在幾秒的沉默之後，回答出了一個他想當場把畫筆連著褚冥漾折成兩斷的衝動。

冰炎想他最近可能是脾氣變好了或者是耐性變好了也或許是眼前這個人的閃躲能力變好了才導致他沒有準確地將調色盤直接甩到那個人的臉上。

他看著夏碎。

「你知道什麼嗎？」冰炎知道褚冥漾每次過來找自己時，都會先去找藥師寺夏碎，聊天也好有時候也會幫忙清理一下店內的環境，最後會端著一盤點心，跑進自己的房間。

「漾漾倒是沒有跟我說太多呢。」輕輕地抿起唇，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個有點怕生的少年，藥師寺夏碎牽動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夏碎沒有說出口的是，早在他們冰炎與褚冥漾認識之前，他就已經在觀察著褚冥漾了。比那個來自東方的少年第一次踏進店裡時更早，或許是在連當事人都還不知道的時候。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冰炎鮮少出去，因為眼睛上的不便所以他總是盡可能地避免外出，只有在偶然的心血來潮時，或者是天氣難得放晴時，他才會推開門走到戶外。

儘管知道穿透了雲層的陽光也無法進入他的視線，他仍是渴望著走到陽光之下，讓全身都浸染在和煦的溫度之中。

夏碎想起褚冥漾在與冰炎逐漸熟識之後，曾經帶著淡淡的抱怨語氣說著以前總是故意經過玻璃窗前，卻總是沒辦法看見裡面的人。而傾聽著抱怨的人只是勾起了笑容，回答著。

『你知道要在街上碰到冰炎，比你看見他在屋內的機率還要難上幾倍嗎？』

不是隔著一層玻璃，而是更親近的接觸，不管是不是街道上偶然的相遇，或者是冰炎難得地不會排斥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藥師寺夏碎笑了，而一語雙關。

然後他看著正坐在吧檯上捧著一杯熱可可喝的少年臉頰笑出了有點難為情的紅暈。

「不過我想褚跟你也談的蠻愉快的，你下次乾脆自己問問他不就好了？」思緒從褚冥漾身上回到了冰炎剛剛說的問題上，藥師寺夏碎決定不要淌這灘混水。

「嘖。」明顯也聽出對方語氣中拒絕回答的含意，冰炎也只是不意外地撇下了嘴角。然後又轉身面對身前那張尚未完成的畫布上。

而夏碎也只是將桌上的杯盤給清理乾淨，隨後也走出了房間。

他曾經說過，那片玻璃窗外的便是他所能看見的世界。

儘管推開了窗，或者是欲將雙手伸往最高的地方，他也無法讓陽光照射進他的世界，也無法為他的世界帶來任何一絲溫暖。

所以他習慣了在將雙手伸出去前，先緊緊地握住。

緊緊地，握住那些自己已經所剩不多的東西，就算是尖銳的指甲刺進了掌心流出了殷紅的鮮血，他也看不見蜿蜒於掌心上的血線。

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只有傳入鼻尖的淡淡鐵鏽味，還有一股消不去的刺痛。

像在掌心，可那樣子輕微的傷口卻似乎能夠傳達到胸口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痛楚，夾著不甘與怨恨，最後成了一聲低淺地對著命運的自嘲。

他又想起了褚冥漾。

想起了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無條件跟在他旁邊的黑髮少年。

不是從來沒有注意過他，畢竟身旁就是一大片臨著街道，可以將街景完全容納進自己眼裡的玻璃窗。

在那樣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模糊的視線只能勉強地去捕捉住來來往往的顏色，或許是在陽光底下飄動著衣襬時的紅色，也或許是落雨時踩踏在泥濘中不小心濺出的土色。

可是，他從未將那些顏色明確地記在腦海裡，或者是塗抹成畫布上的世界。

可是，卻有一個人，在經過玻璃窗時沒有那樣冷漠地繼續前進，而是靜靜地停下了腳步，睜著那一雙澄澈的黑眸，望進了玻璃窗內。

是第一次，有人被他給記在腦海裡。他記得了那個人的表情，記得了那個人的眼睛，記得了那個人淡淡的笑意。

他有時也會看著褚冥漾靠著著椅子旁的矮几打起瞌睡的樣子。

儘管屋內的燈光是柔和的暖色，與屋外下著雨的灰暗隔絕成了兩個世界，可是當他無意間抬起了眼時，他卻發現，鵝黃色的溫暖並沒有覆蓋上那個孩子的臉龐。

彷彿與屋內的溫暖毫不相干，而屋外冰冷的雨水仍是能夠透進乾燥的室內，替褚冥漾罩上了一層灰影。

就算是偶爾冰炎會將不小趴在矮几上的人睡著的人給抱到沙發上，或者是怕衣著單薄的人會在這種雨天著涼而塞給他一條毛毯，他仍是會將自己給縮在沙發的一角，像是只要緊緊地環抱著自己就可以永遠擁抱住溫暖一樣。

睡夢中帶著平時少見的倔強。

冰炎曾經注意過。

睡姿與平日的活潑成了很大的反差，往往幾個小時下來褚冥漾總是動也不動地縮在角落裡，偶爾翻身時，便能看見黑色的短瀏海稍微蓋住了那個人的眉宇，淡淡地覆上了一層陰影，在光線的投射下，也許是錯覺，但是冰炎總是看見那個人輕輕地皺起了眉。

也或許，褚冥漾並沒有他所認為的那樣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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