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苒香 - 碎苒香(序)

(序)

月至中天時他忽然醒來。前半宿無夢,是以也沒有多不舒服。

前兩天門板下端的卡榫鬆脫,秋分微涼為人多添幾分疏懶,他放著沒管,今夜風沙大了,門板搖曳的節奏在夜裡隔外清晰。午夜無眠,算來算去還是算回他自己頭上。

不過也多虧這聲響,方醒的片刻他險險以為這是夢--浮生一場大夢卻不知何是醒何時夢--睜眼前一瞬他似乎還身在氤氳朦朧的故里,直到自門縫漏進的夜風帶著塵沙擦過鬢髮,才想起他早已揮別那楊柳堤春風岸,一路走到僻紅掩翠的黃沙深處。

源源不絕的只有北風、蔓草、孤煙和奔沙。即使如此,也掩埋不了他原以為能遮掩的東西,包括魂上靈氣、心中回憶,還有骨子裡一股浸潤薰盈的檀香。

無論走多遠,他還是他。

甚至在這荒無的天地間反而愈發清晰。

就像當年賭一口氣最後那刻揣進懷裡的蓮子,路途中也暗罵過自己多此一舉,最後叨念著聊勝於無本老爺只是隨手試試,將之在前院的水塘中細細埋進池底淤沙,居然在寂靜了數月後抽枝,並在來年夏天開花。

一如他的心,曾經至痛至傷,韶光流轉,卻仍有生機勃發。

很多事起心動念後便不再相同,他竟開始覺得身下這睡了年餘的硬榻不慎安穩、心思甚至飄去猜測當年栽在芳梅林的樹苗是否有長得高些.....

這夜半無眠,算來算去,還是得算回他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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