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照的艷陽在午後的時間漸漸西斜,明亮的淡黃色光線漸轉橙黃,如此的日照已無法維持室內所需的光線,在艷陽城的東城區軍情處、指揮官辦公室裡,值勤的傭人將魔法燈裡的魔石點亮,讓辦公的軍官們能夠繼續工作。
坐在指揮官位置上的男人手上拿著軍情報告一字一字地閱讀,他的眉頭深鎖,似乎正為了難以解決的問題而困擾著。
「……穆里平原的邪神軍團擴張,吞噬西北區聯合軍近兩百餘士兵,並且持續併吞周遭土地,如今已經是這個月來第二次的擴張了,或許不用幾個月,它們龐大的程度會會優先往艷陽城攻過來。」
他這麼說著,坐在他身旁另一個辦公桌的副官立刻將他所說的話抄寫下來,接著抬起頭。
「真的要這樣報告給高等舊人類嗎?」
抱著這個疑問的副官不是別人,正是在早晨時和艾利法打過照面的副官:艾莫霍豪.路德,他望著桌上許多被廢案的報告書,心底的不安始終沒有停下過。
「她主動要求我們提供消息給她,除了這些,我們還能說些什麼?再透露得更多,會遭殃的就是我們了。」
比起長像斯文的路德,身為指揮官的男人顯得較有陽剛氣息,穿在身上的軍服完全掩蓋不住一身壯碩的肌肉,他就像是個即將出閘的猛獸般,有著隨時都能夠爆發的兇猛氣勢,然而此時的他,看起來卻像是個挫敗的男人般,對現況充滿不悅、卻無能為力。
「貴族那邊的動向讓冒險者公會長去處理,我們這裡不能透露更多。」
路德嘆了口氣。
「指揮官,艾利法今早已經把會長給打昏了。」
男人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那頭壯牛少說躺一天就會醒了,和我們沒關係,把報告寫得緊急一點,最好把兵力損失更誇大點,讓北城那邊欠我們一個人情。」
接受了指揮官的命令,路德抬手開始書寫起一封完整的報告,而發下命令的指揮官並沒有就這樣離開,他拿起了桌上的其他報告書看了起來,思索著別的事情。
路德在寫好報告之後起身,將報告交給指揮官閱讀,但是才只是將報告書交出去之後,辦公室的房門便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將到手的報告書放下,指揮官沈聲喝道。
輕巧的木門在這時打開,走進一位形體消瘦,身穿深色布料衣物的男子,在見到辦公室內的兩人後,男子對著他們單膝跪了下來。
「抱歉讓大人久候,在下帶來高等舊人類午後至今晚的動向。」
聽到了重點觀察對象的消息,兩位軍官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說。」
指揮官重整情緒後,低聲命令男子開口。
「是,舊人類在午後回到公會沒多久,便跟著她小隊裡的兩個男人前往伯魯特拍賣會註冊了會員。」
「伯魯特拍賣會?這傢伙到底又想做什麼?」
指揮官面帶困擾地伸手抓起自己的頭,完全無法理解目標做事的原由。
「伯魯特拍賣會是領主分家的子企業,和本家的關係還不錯,恐怕領主大人早就得知消息了。」
路德稍微思索之後說道,艷陽城目前的貴族裡並沒有什麼強烈的碰撞,在領主的次子接手整合事業之後,暗中作亂的反派分子已經完全被清除,城裡的貴族們已經走向團結與利益共有,因此在軍隊方面,每一個城區的鎮守軍都不會有強烈的爭鬥,對於指揮官們而言,那是前所未有的和平。
「是嗎?那麼入會之後的事情,有那個天才次子去處理就綽綽有餘,然後呢?那個舊人類買了什麼?」
「是,這邊是她的購買清單。」
跪在地上的男子從懷中取出兩卷羊皮紙,交到路德的桌上。
「她買了這麼多東西?」
路德皺起眉頭問道,而男子對他搖頭。
「不是的,另一份是她的入會繳納物報告。」
兩位軍官一聽見繳納物有如此多的報告整理,路德立刻把物品清單一把抓起,撕開上頭的蠟模後,將紙卷打開交給指揮官。
指揮官立刻將目光掃向上頭的文字。
「刻有魔法震動切割的銘紋小刀?」
「銘紋?」
路德皺起眉頭,在他的認知裡,冥紋這樣的東西是運用在魔科技當中,通常龐大又複雜,是種基本只用在巨大產業上的技術,他從來沒想過這個技術可以使用在小刀這種簡單的東西上。
「是的。」
重新跪回地上的男子開口。
「根據實際測試後,那把小刀可以割開最堅硬的東西,是巨鐵犀牛的甲殼。」
兩個軍官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向男子,讓沉默迴盪在這個空間之中。
「……這東西拍賣出去了嗎?」
抬手揉著眉心,指揮官感覺自己的疲勞遽增,很想撒手不管這種破事,但顯然事情的發展持續下去後,他將無可避免地必須跟這件事攪和在一起。
「還沒有,舊人類所交付的三件物品全都尚未拍賣。」
男人嘆口氣,將視線往報告上下滑。
「沒有副作用的魔力與血量藥水,外加擁有恢復傷口的作用……雖然也很誇張,但是至少只會在貴族製藥師裡燒起來,我們暫時不受影響。」
聽著指揮官的喃喃自語,路德暗自嘆口氣,雖然軍隊方面肯定也想要搶到這種藥水來做研究,不過他明白指揮官話中的含義,這東西交給專業團隊處理才是最好的。
不過,路德還沒有說出任何意見,眼前的指揮官猛然站了起來,棕色的雙眸瞪大,緊緊盯著紙面上的資料。
「……指揮官?」
他開口呼喚,但男人沒有任何反應。
「……瓦爾特指揮官?」
直到提出了名字,震驚的男人這才有了反應,他疲憊地坐下,把手上的報告交給路德。
「這是、她到底在……到底想做什麼啊……?」
一眼掃過報告上的文字,路德終於理解為什麼指揮官會震驚到無法察覺周圍的事物,不是因為舊人類顛覆了他們的認知,而是她一手拋出一個能夠輕易挑撥起城與城之間的競爭物品。
「無論如何,軍方必定需要這個附魔法陣,它將成為我們對抗邪神軍團最大的助力。」
「但是恐怕會有貴族希望優先拿到這個法陣。」
路德開口對指揮官的說詞提出意見。
而這句話讓瓦爾特頭痛地大嘆口氣,他站起來走動,試圖驅散心中的煩躁。
「必須等待,將軍那邊必定也收到消息了,我們得等待將軍那裡有動作之後,才能向他們發出請求,先擬好信件……你可以退下了。」
準備開始文書工作後,瓦爾特隨意對下跪的男子揮手,讓情報單位離開,接著再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奴隸軍團準備的如何了?」
「堪用的兵種沒幾個,我還是不認為那是可行的方法,就算只作為測試也沒有效率。」
把記錄在腦中的資訊報告出來,路德從抽屜裡取出幾張羊皮紙,再度準備書寫。
「曼拉希爾的消息回來了沒?」
話鋒一轉,瓦爾特提起當時派出去跟蹤艾利法的情報消息。
「還沒有收到回應,我認為收到那邊的干擾,訊息要傳遞回來會慢上許多,能夠今天到達那就算快的了。」
瓦爾特哼了口氣。
「那幫下賤人種……事到如今還敢對我們做出干擾?」
路德只能聳肩。
「只要邪神軍團的事情結束,帝皇大人絕對會出手的,他們只不過是在苟且偷生罷了。」
兩人的談話進行到一個段落,路德再度提筆擬起信件,而瓦爾特則是取出地圖,看著上頭的分布思考著軍隊動向。
過了好一會時間,毫無人聲的辦公室裡只有羽毛筆的書寫與羊皮紙的磨擦聲,兩位軍官專心地做著自己的事務。
直到牆邊的文件矮櫃上,一顆不規則的紫色水晶發出了些微的光芒之後,才使兩個男人們停下了自己的工作。
「終於來了。」
路德站起身走近矮櫃,伸手觸碰水晶,隨後那紫色的光芒擴散而出,一名恭敬下跪的男子出現在光芒裡頭。
「指揮官、副官,抱歉讓您們久候,我帶來舊人類在曼拉希爾的消息。」
「很好,快說。」
總算可以知道他國的消息,瓦爾特屏息等待。
「是,舊人類這一次只是前往了邊境的村落,首先是雇用了當地傭兵調查了有關神獸的傳說。」
瓦爾特與路德相互望了一眼,路德立刻回到自己的桌子前,使用魔法儀器準備調查資料。
「知道她所調查的神獸名字嗎?」
「是,該神獸名為納紗羅。」
聽到名字,路德立刻把這幾個字輸入進儀器中查詢,然而經過短暫的幾分鐘後,魔法儀器向路德顯示了沒有結果的答案。
「那件事先放著吧,問了神獸傳說之後,怎麼了嗎?」
「之後她帶著一群人前往一區似乎是受詛咒的區域,實在抱歉,那個地方沒有一個線人敢跟著進去,所以只能等待她出來,但似乎什麼事都沒有做……」
瓦爾特嘆口氣,明白這些事情沒那麼好徹底搜查,便也不責怪那男子的失職。
「然後呢?」
「接下來,她把當地村子裡村長的兒子捆綁為契約奴隸,並且委任村長否決村子裡本來和貴族談好的合作建設。」
兩位男人再一次雙雙愣住,完全無法理解這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造成這樣的變化。
「似乎在她剛到達那個村子時,便和村長的兒子引發衝突,才會發生接下來的事情。」
在魔法光芒裡頭的男子趕緊補充,但顯然不足以撫平男人們在這中間造成的震驚。
「繼續報告。」
瓦爾特懶得再聽更多解釋,揮手要男子繼續報告。
「接下來她把那個村子裡的藥草店收為己有,連同店裡的所有人都納入自己的保護之下,隔沒幾天就騎著一頭純白的龍回去艷陽城。」
「曼拉希爾的貴族動向呢?」
路德趕緊接著問,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必定會讓別國的貴族也想對舊人類出手,若是這樣,那麼他們的動作就必須快起來了,
「他們發現有高等舊人類的存在之後,就立刻封鎖了魔法通聯網,把消息鎖在那個小村子裡,想要察清事情的真相。」
瓦爾特握緊拳頭,顯然兩國之間的爭端已經無法避免,想到這,他便不禁埋怨起領主那裡下達的命令,若是在一開始就積極與舊人類接觸,沒準現在艷陽城裡就會有一個高強戰力,那也就不需要擔心還有什麼國家能勝過日皇帝國。
「除了這些,他們還做了什麼?」
「是,他們似乎試圖對村長動手,但是那村長已經被舊人類保護起來,所以任何傷害都無法造成,於是那個村長現在成為村子裡的最高掌權人,正在安排貴族與舊人類的會面。」
一聽到這個消息,瓦爾特的拳頭重重捶在桌面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明天要立刻要求公會長與我們會面,路德,準備寫信!」
「是!」
取出多張羊皮紙,路德知道,接下來這幾天,他是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