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們一離開,阿曼達立刻露出了認命的表情,好像我真的會對她做什麼一樣,拜託,雖然我不排斥同性,但也沒那麼飢渴好嗎?
「到這邊坐下。」
我摘下臉上的面具對她說道。
這個房間是我為了孩子們,把一般的客房改成診療房,阿曼達既然過來這裡住,理所當然我一定會優先確定她的身體狀況,尤其她還有身孕,這種事絕對不能夠馬虎,我必須確保她能夠安全生產才行。
阿曼達順從我的話,走到椅子前坐下,我便也坐在她面前,牽起她的手,施展癒合魔法。
擦傷、撕裂傷這類的傷口在魔法的作用下很快就癒合起來,但是如果出現紅腫發炎的狀況就不能夠這麼做,就像當時治療孩子們一樣,我用魔法呼喚助手魔像,要它們帶著藥材過來。
「上衣脫掉。」
我這麼說道,而阿曼達則是皺眉看著我。
「我要治療傷口,你穿著這身長袖衣服我會沒辦法作業。」
即使是這樣對她解釋,阿曼達依然沒有改變她看我的眼色,我只能對著她嘆氣,然而她看到我嘆氣的表情後,立刻露出嘲笑的臉色。
「你接下該不會來要告訴我,如果我持續不合作的話,你就要對我使用魔法逼我就範吧?」
呃……好吧,強硬逼迫人的後遺症這麼快就出現了,真是傷腦筋。
我站起身,抓著椅子退到房間的另一角,和她隔開了一段距離,接著坐下。
「剛才我握著你的手,是為了要施展癒合魔法,但是這個魔法能治療的傷勢非常少,我知道你身上還有很多傷口,那些傷只能用藥來治療,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試著檢查自己身上的擦傷吧。」
看著完全沒有動作的她,我只能繼續說下去。
「治療這種事,如果你不願意,我就不會強迫你,不醫治你只是會讓我自己很不舒服而已,你自己考慮吧!」
阿曼達半信半疑地看著我好一會後,才伸手把自己左手的袖子捲起,當她發現自己的手肘處已經沒有任何傷痕存在時,她淺紫略紅的眼眸微微睜大了點,才接著望向我。
「為什麼你要主動承擔保護我這件事?我只不過是跟哈爾認識而已,不是他的愛人、也不是什麼感情很好的朋友,這麼做會造成你更大的不便,不是嗎?」
總算是等到她的疑問,我思考著怎麼回答會比較好。
「馬拉其本身就是一個麻煩到極限的人物,那對於遭遇到他的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不便,說真的我現在受夠了他的胡作非為,所以打定注意不會讓他好過,把你從他的身旁奪走、加上保護你,只不過是小事一件罷了。」
她偏過頭望著我,我能夠感受她對我的敵意已經消減許多,但還是抱著很大的懷疑。
「就算我姑且相信你是真的要幫我……或著說是順便幫我好了,馬拉其是崁拉姆村未來的村長,就算不是什麼權勢龐大的貴族,對我們這些小村民而言也是無法推翻的高牆,你又有什麼能耐可以治得了他,你又怎麼向我證明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我?」
你看,就說袓寇講得太誇張了,搞得我現在還要進行其他解釋,真是麻煩。
我雙手交握,輕輕放在大腿上,以相對而言比較輕鬆的姿勢望著阿曼達。
「袓寇和哈爾的形容太過於誇示了,我的能耐沒有厲害到這個世界沒人能傷害你的地步,但是你多少也能夠了解,我對於魔法的掌握比起一般人要強大吧?」
當我這麼反問後,阿曼達皺起眉頭,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雖然你這麼說是沒錯,從你施展魔法時完全不需要詠唱這點來看,你確實是一個很厲害的魔法師……但是這又不能代表什麼,只要馬拉其願意多出點錢,他一樣能夠雇用到更厲害的魔法師啊。」
好吧,看來阿曼達對於魔法的了解並不像豔陽城裡那些冒險者一樣,不會借由各種訊息來發現我的身份。
……真的是,為什麼我不想讓人發現的時候會立刻被人認出身份;當我想要被人認出來的時候,周圍就完全沒有人能夠認得出我的來歷啊?
「你對舊人類有研究嗎?」
我突然的問題讓阿曼達愣了一下,隨後她輕輕點頭。
「稍微理解的程度而且,只大概知道那是一種對魔法有高度掌握的族群……就算你是舊人類,也不代表你有什麼能耐吧?」
「因為我不只是舊人類,我是掌握著幾萬年前舊時代所有技術的高等舊人類,只要我願意,摧毀一個城鎮也不過是彈手之間的事。」
啊啊!對牛彈琴!她根本就不知道高等舊人類代表著什麼,我幹麻要浪費時間跟她解釋這些啊?
真的是很奇怪,明明在豔陽城裡,就算不是冒險者的平民也會對舊人類有著深刻的印象,對高等舊人類的理解甚至比我這個本尊還要深,只要有任何一種特徵或是展現對魔法的高度控制,他們很容易就會往舊人類這個方向想去。
那為什麼這個藥草師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認知啊?你這樣我真的很尷尬你知道嗎?
正愁著該如何把話題繼續下去,房間的門響起了敲門聲,我呼喚的魔像捧著藥盒走進來,把我所交代的藥劑放到阿曼達身旁的桌子上。
阿曼達正在為了看到一個不知明生物而吃驚,不過她恢復的速度很快,短短幾秒的時間內,她就已經理解眼前的生物是什麼東西,不開玩笑,這個人,其實很厲害嘛?
「……魔像?在過去的記錄裡面,從來沒有這麼小巧精細的魔像存在過,這是你製作的?」
奇怪,她明明對魔法不怎麼了解,為什麼對魔像就有這種知識啊?
「我在這個地方隱居一段很長的時間,在這期間做著許多實驗,因為需要幫手,所以才開發這樣的魔像出來。」
在我說話的期間,她轉頭看像放在桌子上的藥草,明明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藥草是怎麼製成的,卻只是在看到藥膏狀的藥物後瞪大了眼。
「納米諾莖汁、塔山岩苔……這是、蕪菁果皮膏?」
喂、喂、喂!太厲害了吧?你連摸都沒摸過,只用看的就可以知道五種成份的其中三種嗎!
我還在為她的草藥知識吃驚,她已經抬起頭看向我,我趕緊收起驚訝的情緒回望她,等著她對我開口。
「……你說你掌握著舊人類的技術,是掌握什麼層面的技術?」
「所有,你能想得到的技術。」
不誇張,我就是知道全部的技術,只是有很多我自己也還沒學會就是了。
看起來似乎是確定我所說的話不是胡扯,阿曼達在下一刻把自己的上衣脫掉,接著在思考一小段時間後,也把內衣給脫了,我沒有靠近她,只是坐在原位上看著她,等她主動開口請我為她療傷。
「脫好了,我為剛才懷疑你的事道歉,如果可以,現在就開始幫我治療吧。」
她的思考迴路真的是一流的,我基本完全跟不上啊。
但是最少能知道現在是治療她的時機,我重新坐回她面前,拿出藥膏和刮刀,開始檢察起她身上出現紅腫的傷口。
如果只是紅腫的發炎現象,用我準備的藥膏就可以消炎止痛,但是阿曼達身上也有不少傷口是皮膚已經癒合結痂、底下卻出現化膿現象,這種時候就只能先去掉結痂,把膿液擠出來之後,再繼續上藥。
我優先處理發炎的傷口,在避開加痂時注意到阿曼達身上也有很多內骨挫傷的地方,這才只是上半身而已,都還沒檢查腰部以下的傷,就已經多到這個地步,讓我不得不咬緊牙根忍著怒火。
馬拉其你這個王八蛋,她已經懷孕七個月了!你還這樣子對她動手,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這傢伙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真看不出來你是會為了這種事而發火的人吶。」
擦藥途中聽到阿曼達的聲音,我抬頭看著這個彷彿傷口與自己無關的女人。
「只要是正常人,看到你身上發生的事情,不會有人不發怒的。」
「正常人應該在看到我身上的傷之後,就嚇得逃之夭夭才對吧?」
算了,我閉嘴。
「為什麼你要生氣?」
才想低頭繼續擦藥,阿曼達的問題讓我不得不面對她。
「……不管是任何人,都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對待,哪怕是多麼微不足道的生物,都沒有人有其資格去傷害它,他沒有這種權利這樣對你、或是對任何人。」
一邊說著,我低下頭,繼續為她擦藥。
「或許你們會認為,只要是身份地位高於你們的人,就有資格做出他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不認同這種事,所以看到你身上有這麼多傷痕,就讓我感到非常難過。」
她的肚子上也有一點發炎的擦傷在,我輕輕把刮刀上的藥膏塗上,阿曼達身上傷口最多的地方是她的雙手和背部,這大概是她拼命抱著肚子要保護胎兒的原因,雖然就算如此,肚子上還是多少有些傷,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啊?
真的好想把馬拉其的衣服剝掉,然後把他整個人懸空掛在崁拉姆村子的村口,掛個一週不知道能不能讓他乖一點。
「對你,我感到很難過,而愈是難過,我就愈對馬拉其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你想問我為什麼生氣,這就是原因了。」
終於把好處理的傷口解決,我把刮刀和藥膏放下,牽起她的右手望著她。
「接下來要處理的傷口會讓你感到疼痛,我必須把傷口上的結痂去掉,接著擠掉在傷口裡頭的膿液,之後才能夠上藥,這中間得請你忍耐點。」
「為什麼要去掉結痂?那不是傷口要癒合的意思嗎?」
我愣了一下,這還是我第一次碰上會問我治療原因的人,啊、對了,她原本就是草藥師,會知道這些傷口知識好像也是很正常的。
「有的時候,傷口表面雖然癒合了,但是內部卻沒有好的時候,會造成更嚴重的傷勢,像這樣……會感覺到疼痛吧?」
輕輕按壓著她右手上的一處結痂,我看見阿曼達眉頭微微皺起,看來絕對是很痛的傷,要把結痂剝掉可能會很辛苦了。
「是會,但這不是傷口要癒合的現象嗎?」
欸……突然之間覺得要解釋這些有點麻煩,首先是所謂的細菌這種東西,再來是怎麼解釋膿為什麼會出現,然後再解釋這樣的傷口應該怎麼處理嗎?
「不,算了,你不用現在回答我。」
嗯?
我抬起頭看著突然這麼說的阿曼達,你不是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很好奇嗎?
「剛才那個藥膏……感覺很有做用,我相信你對傷口的處理知識在我之上,你明天還要去『處理』馬拉其吧?最好還是盡早把這裡的事做完,今後如果我要住在這裡,相信我應該有很多時間可以問你吧?」
你這麼說也是沒錯啦,我對她點點頭,聽著她剛才說的話,那處理兩個字感覺放了很重的音量,你該不會也想對他做點什麼吧?
「艾利法。」
「嗯?」
我動手把其中一處結痂剝掉,拿出紗布擦去裡頭的膿液,阿曼達突然叫起我的名字,讓我抬頭看著她。
「明天……如果你要去找馬拉其,是不是也要帶我一起去?」
「……你若是不想去,我不會勉強。」
本來以為她是不想再見到馬拉其才這麼問的,沒想到她對我搖搖頭。
「我希望你務必要帶我去見他,我有『很多事』想對他說。」
阿曼達紫紅色的眼裡閃爍著隱隱約約的憤怒,突然之間讓我感覺那傢伙真的麻煩大了,她絕對是個比我還要更狠毒的角色,肯定會準備很多想做的事情,也好,冤親債主,這之間的恩怨是該解決了。
「那沒有問題,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可以記錄下來交給我,我會為你準備。」
她點點頭,於是我繼續替她處理傷口,在那之後,她也不再對我開口,讓我為她醫治所有的傷。
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感覺比說話時還要可怕,所以說啊,不要以為孕婦是好欺負的,有懷孕的才是最狠的那個,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把這個常識告訴家裡的兩個孩子,讓他們學起來,才能避開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