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莫爾不會對我陽奉陰違之後,我把喬奇叫來,要求他替我收集材料,接著在現場製作出幾隻魔像,吩咐他們前往莫爾提供的地點去保護他的家人。
只要確實保護到他的家人,有關拯救他的家人這件事情就算解決了,真正難以難解決的,是邪神還在無時無刻地吸食莫爾的生命,我始終沒有找到停止它的方法。
雖然我可以持續修補他的靈魂,但是也不可能一直在這個地方顧著他,我還有崁拉姆村那裡的事急著要做,絕對不能呆坐在這裡浪費時間。
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真是傷腦筋。
算一算過來的時間,其實還不算太久,但是我也不能把整個晚上的時間都消耗在這裡,一定要盡快把莫爾的事情搞定才行。
一面思考著方法,我一面慢慢修補莫爾的靈魂,幸好他雖然持續被吸食生命,但是吸食的速度並不快,也不會一次吸食非常大量,賽克利的一塊鱗片修補到現在都沒用掉一半,我完全不需要擔心消耗量過大。
怎麼想都想不到比較好的方法,我轉向研究起莫爾身上那個奇怪的紋路,雖然他本人說紋路的作用只是標記用途,但現在看來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感覺上是邪神用來監督使用神術的人,並且可以隨時取走利息的意味比較濃厚。
而且要命的是,我對神術幾乎沒有任何研究,它跟魔法是完全不同的體系,雖然施展出來後性質跟魔法很相似,真要舉例的話,應該是核能發點和風力發電的差異,可以有結果一樣的功能,但作用方式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摸索了好一陣子才大概弄清楚這個紋路的運作方式,好笑的是,乍看之下莫爾的身體好像是被一種複雜又龐大的神術覆蓋,讓我一開始有種必須使用強力魔法才能與之抗衡的錯覺。
結果研究到現在才發現,假的,這只是數十種完全一模一樣的紋路交互相疊在一起而已,也許是標示了他吸收數十人性命的意思,因為只能標在莫爾身上,但是他的身軀又不夠大,只好這樣疊上去。
搞半天原來是這個樣子,害我差點笑出來,好吧,就當作一次認識邪神力量的一課,以後就不會被誤導了。
我稍微讓自己放鬆一下,重整情緒,決定重新對這些紋路進行研究。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和路易通訊的銅戒指發出訊號,我愣了一下,把戒指取出來,看看他有什麼事想找我。
『艾利法,你在豔陽城吧?是不是在萬藥釀造裡面?』
訊息一接收,聽到的卻是路易已經發現了我的行蹤這件事。
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明明跟他說過我去曼拉希爾了啊?
『我在,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說謊沒有意義,我老實回答之後反問。
『今天正好有一些藥劑要補充,我們趕在萬藥釀造關門之前過來,然後瑞妮聞到你的味道,說你好像有在這裡出現,我只是稍微用魔法感應一下之後就找到你設下的結界,那麼強悍的結界只有你才設的出來,所以我想你應該就在這裡了。』
還可以這樣喔?算你厲害。
『找我有什麼事?』
意外的,路易這次沒有快速的回答問題,我過了好一會才再度收到他的訊息。
『瑞妮一直很想找機會向你道謝,我本來想說你在……你正在忙事情吧?還是先忙吧!瑞妮的事下次再說就好了。』
你什麼時候學會禮貌了,你真的是路易嗎?
『沒關係,我現在需要轉換情緒,把你的銅戒指給櫃台旁邊的老先生看,告訴他你是我找來的就好。進來房間後你會看到另外一個人,不用在意他。』
『知道了。』
結束與路易的通訊,我動用魔法把莫爾放回床上,收走他簽下的契約,接著用睡眠魔法讓他入睡,反正他現在醒著也做不了什麼事,只是呆坐著白擔心而已,睡了比較省事。
隨後我通知莫拉瓦,把對他出示銅戒指的路易和瑞妮帶進房間裡。
在地球的時候,每當我感覺自己的思考陷入迴圈時,我都會去找人說點無關緊要的話,放空思考之後,再回頭來想原本無解的事情,就比較容易思考到出路,反正路易是異世界人,遲早他也會知道我的許多事情,先培養一點感情出來會比較好辦事,找他來聊聊天也是個不錯的注意。
……前提是他要會聊天就是了。
「大人,我帶孩子們來了。」
莫拉瓦敲了敲房門說道。
「讓他們進來。」
我開口指示,木門隨後被打開,黑髮黑眼的男孩帶著紅色長髮、有著狐狸耳朵的女孩走進房間,莫拉瓦讓孩子們進門之後,對我微微敬禮,接著便離開房間將門給關上。
「艾利法大人,好久不見。」
瑞妮一看見我就對著我說道,我立刻抬手。
「好久不見,瑞妮,你和路易一樣,叫我艾利法就可以了。」
「但是……」
還想說些什麼的女孩聲音突然停頓,她疑惑地看著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路易,我這才發現路易的反常,他瞪著在床上熟睡的莫爾,彷彿看見殺父仇人一般凶狠。
「路易,你怎麼了?」
這小子原本住的地方距離這裡非常遠,莫爾即便是做傭兵的,也沒機會惹到路易吧?
路易咬緊牙關,忍了一會才開口。
「他……是扎炎莫卡的信徒嗎?」
啊?誰?什麼卡?
你可以不要這樣沒頭沒腦的蹦一句我聽不懂的話出來嗎?
不對不對不對,你也被邪神信徒搞過是不是?而且你居然還知道那個邪神的本名?好啊,你別想跑了,給我把你知道的邪神資料都吐出來喔……啊,不行,事情要一件一件做,不然有三頭六臂都不夠用。
「我不清楚,扎炎莫卡是邪神嗎?」
我跟邪神基本不熟,搞不好根本不是神,只是個神棍也說不定。
「……對,他是……我以前生長的地方裡,隱藏很深的邪教團體。」
他一定吃了邪教很多虧,否則不會露出這種恨之入骨的表情。
「為什麼你會認定這個人和你所說的邪教有關?」
這個問題讓路易頓時愣住,隨後他身上憎恨的感覺消退許多,他往前走了幾步,仔細觀察莫爾身上的紋路,緊繃的眉頭接著慢慢舒展開來。
「我弄錯了……他不是扎炎莫卡的信徒,只是這個紋路有點相似而已。」
「你能夠分辨上面的紋路?」
如果這孩子滿心想復仇,那麼也許會下許多心力去研究邪神,搞不好他腦中對邪神的知識會比我多也說不定。
「不……不能那麼清楚,要看仔細一點才可以勉強分別,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別的邪神信徒,所以才會在第一眼看見的時候認錯。」
猜錯了,嗯……可能他判斷生存為第一優先,所以暫時沒有去管吧?
「你怎麼分辨扎炎莫卡的紋路和這個人的紋路不一樣?」
路易伸手指著莫爾身上其中一塊不屬於線條紋路的圖案,那看起來像是個鈍角的五角星,有著死皮一般的灰色。
「這個符號,扎炎莫卡的符號是不規則的七根銳角組成的,稍微看一下就可以分別,但是這傢伙身上的紋路也太多了吧?他到底獻祭多少人啊?」
你到底是熟知邪神的事情還是完全不熟啊?這種一下懂一下又不懂的感覺真的很奇怪耶。
「現在他已經受到反噬了,本來是快死亡,不過我有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情報,所以正在救他。」
這樣解釋完,路易看著我的眼神在這時候變得很奇怪,有點像……死魚眼的感覺,幹嘛啦?用這種好像我做錯事的眼神看我幹嘛?才在想說這孩子終於懂點禮貌了有點欣慰,現在馬上這樣看我是想怎樣啊?
「是嗎?救他,然後問完情報,就沒了?你的正職是慈善家嗎?專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喔,原來是以為我看到人有難就一定會救,還不求任何回報,你以為我是這種爛好人啊?想太多啦!我才不是嘞!我救人是有條件的!雖然不是每個人都一樣,但是我是個有原則的人!絕對不是什麼聖母型的傢伙!
當然我不可能這樣跟他說話,莫爾的情況也沒那麼好解釋,重點是這孩子會不會聽我解釋也不知道,就當做是個美麗的誤會吧。
「我沒那麼好心,不過那種事無關緊要,得先把這個人救起來之後才能做之後的事。」
路易翻了白眼聳肩,一臉聽我在唬爛的模樣,現在揍他一拳應該不會浪費時間吧?好像會,可惡,你給我記住。
「他身上有什麼情報是你想要知道的?」
「就是你剛才問過的問題。」
路易歪頭看我,哼,摸不著頭緒了吧?
「我要知道他所信仰的邪神是什麼角色,力量是否強大,最重要的是:有沒有自己的軍隊。」
男孩和女孩雙雙瞪大了眼,我沒再理會他們的反應,轉頭繼續看著莫爾,在到處都出現邪神軍團的情況下,我不能錯放任何一個可以掌握資訊的機會,能利用的都必須好好利用。
「……為什麼你要知道這些事情。」
路易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我沒有看向他,但從他的聲音起伏聽起來,男孩好像正在醞釀著什麼……你不要搞事啊,我是沒把握一邊面對邪神的同時還一邊保護你的,控制自己的脾氣,學會冷靜點,這對你的未來會很有幫助的。
「……邪神,本來就是不被允許的存在,一旦讓他們成長起來,這個世界將萬劫不復。」
跟他說我受到神明的委託他應該不會相信,而且也不好解釋,用這種語氣蒙混過去就好了。看他有種想從我身上得到對付邪神手段的欲望,希望這孩子不會太衝動才好。
「不過他不是我現在要處理的事,有關邪神,還有另一個地方更緊急,只要確定他可以存活一段時間之後,我就得立刻離開。」
「還有另一個邪神?」
……對喔,路易對這個世界上的邪神並不了解,以他的各性,大概只會試圖去理解他最為痛恨的傢伙,其他的,他應該也懶得管。
「只要有生靈對某種事物抱持著信仰,久而久之,它就會成為一種『類神』的存在,當這些類神想挑戰正神的地位而對正神們發出攻擊,衪們就會被懲罰為邪神,永遠只能受到腐蝕與腐壞的詛咒。」
路易對著我皺眉。
「幹麻不直接消滅衪們就好了?省得現在這麼多麻煩。」
「如果能這麼做,應該早就做了吧。」
要不是因為信仰的關係造成邪神不滅的性質,我想克拉提姆早就親自把這些自不量力的邪神全部摧毀了。
路易沉默下來,我接著望向他。
「你看起來健康許多了。」
和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比起來,路易和瑞妮都明顯強壯許多,不再是一付營養不良的皮包骨模樣,在金色麥子居住的那十天,應該給了路易足夠重整的時間,能夠吃飽睡好,就足夠讓小孩子急速恢復。
「嗯……那要謝謝你,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接一點委託,要不然我也沒能力讓自己休養。」
你是誰!你不是路易!我知道的路易才不會那麼坦率的跟我道謝!
你老實承認!你是不是某個披著路易皮膚的怪物!
……嗯,好空虛,還是別玩了。
「我僅僅只是提供你一個暫時的居所罷了,用不著道謝。」
要不是這孩子的規劃管理做的好,也不可能在兩個月裡把欠我的錢都給還清,這種事讓任何一個冒險者去做,搞不好沒人可以做得像路易那麼好。
不過他似乎認為我只是在說客套話,沒打算多和我說些什麼,我只好換下一個問題。
「什麼時候要離開豔陽城?」
本來以為他們已經做好打算,沒想到路易看起來有些猶豫,接著將視線投向瑞妮,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瑞妮不想離開嗎?
「那個,艾利法大、人……我想請問一下……」
接收到路易的視線,瑞妮這才怯生生地開口,而且還忘記把大人這個稱為去掉,算了,看在你可能當奴隸一段時間,我也不想計較這一時改不掉的習慣。
「什麼事?」
瑞妮看起來是個受到奴隸思考影響很深的獸人種,她所有言行舉止中都透露出一種卑微的感覺,把自己當成低人一等的種類,把服侍人類視為最大目的。
面對這樣的孩子,我自然而然地放軟了自己的態度,不想讓她太過害怕我。
「聽、聽說艾利法……有兩個孩子……」
呈現些微橘紅的漂亮狐狸耳朵因為膽怯的關係呈現著下垂的模樣,瑞妮雙手交纏在一起,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把一句話斷在這,無法再說下去。
「瑞妮很想和你的孩子們見面,然後……我也覺得就這樣貿然離開可能會出現我應付不了的危險,所以,我們可以跟著你嗎?就是如果你有打算去曼拉希爾定居的話……」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倒也是沒什麼關係,在兩個孩子定居以前,可以先認識瑞妮也是不錯的。
不過這真的讓我很意外,路易遠比我所想像的還要成熟謹慎,不單單是個只知道使用武力來解決事情的孩子,或許他表面上的莽撞和衝動都只是一種防衛而已。
不知道蜂巢裡有沒有蜜蜂嗎?拿樹枝戳戳看就知道了。
把不知道本性的人給激怒,是最容易看破對方手腳的方式,路易除了一身的能力外沒有其他能保護自己的方法,所以只能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叛逆小子……吧?
說實在我也跟他不熟,多多相處之後才能知道這孩子的個性,也正好可以讓我可以照顧他一下,他們能願意主動跟著我是再好不過了。
「那倒不是什麼問題,不過我還得在曼拉希爾處理點事情,恐怕沒那麼快回來,有什麼打算都得等到事情結束之後才行。」
而且豔陽城這裡應該也有貴族的事,只是現在還處於隱藏起來的階段,要搞定這些絕對也要花半年以上的時間,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個耐性等下去。
「你要去曼拉希爾處理的事情,就是剛才說過的另外一個邪神吧?」
「是。」
對他隱瞞沒有意義,我老實回答,
「讓我們幫忙吧!艾利法。」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