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翼　第三集　兩個雜種 - 貳拾壹章　黑下、黃上

傑森似乎是去旅行了。

他留下一封信在宿舍裡，說是要回故鄉查明一些事情。

坐在宿舍的床上的索特爾看完了信件，嘆了口氣，隨手將信朝旁一丟，朝後倒在床上。

（話說回來，那個麥色皮膚的合法羅莉也沒見到了，是被傑森帶走了嗎？帶著自己的女人回老家啊？該不會是要結婚了來著？）

誰曉得他的老家在哪？這下索特爾也不知道去哪找傑森了。

此時門板發出叩叩兩聲，似乎有人在敲門呢。

聽到敲門聲，索特爾從床上躍起，還無聊做了個前滾翻後落地。這才搖搖晃晃去開門。

「請問是索特爾‧波‧巴塞羅爾先生嗎？」

門扉之後的是一個從未見過到的陌生男子，索特爾歪了歪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

「這起案件是強姦殺人，最令人作嘔的案件啊。」

「死者是這個禮拜來到里歐城旅遊的塞多尼爾分家的貴族，死因是斬首，斷面相當亂、頭頂有瘀青，看起來是一隻手壓著被害者的頭，用鋸子之類的東西，慢慢鋸下來的，我不敢想像當時她到底有多痛苦，兇手根本是個變態……」

在這小空間內，一張高腳床立於其中，純白的牆壁帶給人一股缺乏生氣的感覺，而實際上這裡的確不該充滿生氣，畢竟有個死人正躺在床上呢。

黃髮、黃眼，塞多尼爾家族血統的證明，名為珊奈的女子，身旁圍繞著幾位警員，以及木然的索特爾。

他一語不發，僅僅是盯著屍體胸口的那東西，一塊刺青，警方就是由那東西找到索特爾的。

「此情不渝：索特爾」

半晌，索特爾才開口道：

「什麼嘛，妳還留著這個啊？」

帶點輕蔑的語調，卻不難聽出是只是在強作鎮定。

眼前的屍體，是曾經被稱為珊奈‧艾‧塞多尼爾的存在，是塞多尼爾家族的小姐，是過去索特爾的情人，也是這起事件的被害者。

壓抑哽咽的衝動、凝視胸前的刺青、他自認不能有悲傷的權利，當年負心的人是這麼想著的。

「索特爾先生，實在是非常令人難過。」其中一位員警說道。

這是樁醜聞，毫無疑問。

塞多尼爾家的小姐，和混血王子的情史，確實是值得報出的好材料，如果把此事給搞新聞的人們知道了，想必也能拿到一筆不小的錢吧？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完全不想把這件事情張揚出去。

此時，金色的雙瞳，似乎泛出了一絲淚光。

※

「叩叩。」

敲門聲響起，這裡是索特爾和傑森宿舍的房門前，一條走廊內，有一位嬌小的藍髮少女，一手提著比自己身高還高的青色魔杖，讓底部碰地的魔杖不至於倒下。

如果不是因為所受的傷還沒有全好，她還是習慣將魔杖扛在肩上，這個女孩比外表看去更有腕力，並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小女生。

她的名字叫作：希兒‧維‧阿瑞提斯，與傑森已故的妹妹長得有幾分相似，也因此被傑森視為相當重要且特別的存在。

「叩叩。」她又敲了兩下門。

「沒人在嗎？」希兒自語道。

「哼，好不容易本小姐可以出院了！遠道來到這個地方，傑森他居然不在，啊啊！生命之河能力嗎？需要接觸才可以治療嗎？嘻嘻嘻，本小姐受傷的地方是胸骨呢……」

少女在竊喜著，也不知道正在妄想什麼情況。

外表純真可愛的小女孩，心中卻希望某個把她當成妹妹的人，正大光明的去揉自己的胸部，希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過，那個銀毛變態到哪裡去了呢？怎麼都沒見到他呢？看來是兩個人一起出任務了吧？」

希兒盯著房門門牌，嘆了口氣。

「和其他人打聽一下好了。」

女孩決定隨便亂敲門，但很顯然的，這裡的房客似乎都不在，要不然就是還在睡覺，沒有回應。

最近沒聽說有什麼像是塔薩那次規模的任務，因此排除了大家都一起去出任務的可能性，或許真的只能判斷此處在沒有大型任務的情況下，全部人都出宿舍了。

正當女孩的身體轉了半身，想要調頭回去的時刻，一張拳頭大小的圓盤，正面飛射而來！

也沒見到希兒的頭歪了半分，那張圓盤便偏離了應有的軌道，撞在走廊盡頭，在牆上碎成了一堆粉末。

「哎呀呀，是氣體相關的常態防護嗎？以風的魔法能力者來看，這實在少見，難怪我把安眠藥混在空氣中，其他人都倒了，妳卻一點事情也沒有呢！」

希兒的面前，出現了一名黃髮黃瞳、面帶邪笑的年輕男子，看來二十多歲，他穿著貼身地黑衣，左手輕輕提著一把鋸刀，那鋸刀可謂是他最引人注目的特徵，是由骨骼所製，十分稀奇。

但儘管如此，他的衣著還是非常普通，要不是黃髮黃瞳的特徵，看他的衣著和氣質，大家恐怕都會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冒險者。

「黃色的頭髮和眼睛，是塞多尼爾家族的人嗎？為什麼忽然襲擊本小姐？」

「塞多尼爾嗎？不對不對！」

男子面帶笑容，便以朝前一蹬，以骨鋸朝希兒刺去！但希兒離他卻有五公尺的距離，這個動作再怎麼樣也只能刺空氣。

正當希兒不解時，半空中的男子卻像是彈射一般飛了過來，希兒這才揮動魔杖，魔杖頂端閃過火光，朝地一敲，男子的左腕處便產生了爆炸！

一隻左手掌連同骨鋸被炸飛了出去，但男子卻毫無懼意，反而再露笑容，再踏一步，頓時速度變作數倍，下一刻以至希兒的跟前。

希兒舉杖一個橫敲，擊中了男子的側臉，讓他吃痛了聲，但還沒來得及收招時，希兒的咽喉便被一手掐住，還未反應過來，背後便已撞上走廊盡頭，強烈的衝擊力讓原本就已經受傷的她，更是痛不欲生。

「唷！小女孩，別隨便炸斷人家的手啊！很痛的耶！」

這時希兒才驚覺到，就在剛才應被炸斷的左手，現在正穩穩的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將自己抬在半空、倚在牆上。

「怎、怎麼……回事。」

「啊，對不起，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作：弗卡勒‧阿斯魔德，得意技是再生，興趣是奪取別人的處女，襲擊妳是因為想上妳，請多指教啊！我的獵物。」

少女的嘴角流出了一絲鮮血，而窗外黃昏的光芒，就這麼灑在她的臉上，如果是在其他的情況下，這會是多麼浪漫的場景？

「啊啊啊！看到妳這麼美麗的臉，讓我的分身亢奮了啊！」

左手掐著希兒的脖子，右手卻已經開始在解褲子了。

「啊，對了，希望妳不要太奢望有人會救妳喔？我聽說了，傑森布萊克不在這個都市，而那個皇族雜種也差不多要被我幹掉了，妳就好好享受初次子宮內充滿精液的滋味吧？」

「嗚、人渣……」

不服輸的眼神。

「啊，這個詞就不需要再講了，我每次在插入前到射出，妳們總是只會說這句話呢，都聽到很煩了！別講了好不好？」

「住、給我住嘴……」

男人帶著淫穢的笑容。

不過在這一刻，他便已無法笑出了。

「呃──！」

男子的咽喉被從右到左一箭貫穿，狠狠被釘在牆上。掙扎著，他怒瞪著窗外的對象。

隨著他無力的鬆開雙手，藍髮的少女落在了地面。

淺綠色的頭髮、白色的披肩，女子浮在半空之中，右手放弦。左手提著一把白色長弓。

男人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情報來源缺少了眼前的女子的資料。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男子早就已經像支開索特爾那般把她也一樣引開。

才不會在這種時候中這一箭。

於是，男人被釘在牆壁上，只能瞪著對方，血流如柱的斷氣。

「沒事吧？希兒！」

由風運載，從窗外飛進的美麗女性，正是七遊俠中的第二遊俠「風遊俠」嵐絲‧溫‧艾拉尼。

她站穩了腳步，看著自己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氣喘吁吁的朋友。

「妳是──艾拉尼家的？」

「老女人什麼的就不要說了喔，我才十九歲啊。」說出這句話時，嵐絲的額頭似乎冒出了青筋。

希兒的確是個可愛的朋友沒錯，只要她不要隨便開口刺激別人的話──

馬尾女孩伸出了右手，將少女拉了起來。

「別、別──」

「怎麼了？希兒。」

「別吸這裡的空氣──」

「什麼？」

疲倦感向她襲來。讓她扶著額頭，腳步不穩了下。

「好像被那個奇怪的男人混入了安眠藥，我有常註的氣體防護所以沒有問題，但──。」希兒說道。

聽言，嵐絲點了點頭。隨後一陣大風從她的身體發出，吹散了混雜於空氣之中，那肉眼不可視的惡意。

「氣體防護？希兒妳和我一樣是有關風方面的魔法能力者嗎？」

說到這裡時，嵐絲才覺得奇怪。

如果是風的能力者，當初希兒是怎麼使出火焰的呢？不，更正確的來說，當初所施展出的是「爆炸」而非「火焰」。所以──

「妳──殺了他了啊？」

少女的一句話打斷了嵐絲才開始不久的思緒。

希兒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屍體，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覺還是相當不舒服的。儘管對方剛才意圖對自己做出猥瑣之事。

意外的沒用呢。對有這種心情的自己，希兒給了如此的評價。

「嗚，狀況太緊急，原本是要瞄準手臂卻沒有瞄準好，這下就不能問他到底是從哪裡來了呢。」

「──嘔。」

只有稍微、希兒感到微微作嘔。

對於不知殺了多少人才取得遊俠稱號的人，和一個乳臭未乾，連學校都還沒畢業的小女孩。面對屍體、死者、殺人這三者間，感受截然不同。

見過屍體不代表見過死亡。

習慣眼前的人死亡不代表習慣殺人。

「的確，這樣就沒辦法問出這個人到底是塞多尼爾家族的誰，為什麼要襲擊希兒了。」

不感到開心也不感到難過。

對於對方的死亡毫不在意。

傑森布萊克所說過的話，無疑是事實。

「嗯……」

希兒只是低著頭，應了聲後隨即沉默。

不過，有股不協調感。

有件事情讓她感到不舒服，不對勁。

到底是為什麼呢？她只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直到──

轟隆。

──遠方傳來那聲巨響後，理應斷氣的黃髮男，拔出了咽喉上的箭，右手五指伸出利爪，朝著嵐絲的心臟抓去──

※

那是爆炸。

雖然不是足以炸掉整棟屋子的破壞力，火焰卻從房子的一樓朝外迸發而出。

外觀沒什麼的六角形建築物，卻是傑森布萊克前陣子才待過的地方，警局。

爆炸的目標不是建築物，而是人。所以沒有必要連屋子都都給炸了。

是的，他的目標只是一個人。

「魔法……嗎？不過很罕見。」

在屋內的檢死室，原本躺在床上的女性屍體，早已連同床一同被炸碎。成為一片片飛散的焦炭。

爆炸的是屍體，卻也炸碎了某些什麼。

名為索特爾的銀髮美男子，也就是目標，他並沒有死亡，卻仍然有什麼東西被炸碎了──一種名為理智的東西。

憤怒之火再燃，理智已然蒸發，但冷靜卻未失去。

其實剛才也只是往後跳而已。索特爾千鈞一髮以優異體能避開了危機，身旁的警衛和驗屍官的下場卻沒有這麼好。

望著一旁的被炸得破破爛爛的屍體，索特爾陷入了思考中。

那是設定條件觸發的延遲魔法，施術者並不在此處也能發動。但擁有此特性的魔法能力卻是少之又少。

講簡單一點，魔法就是以自身的法則影響世界的力量。所以做出這種東西也是可能的。

不過魔法師們所能做到的往往只是「引發與控制現象」而已。但那種情況也必須在施術者在場的情況才可能辦到。但要設計出脫離施術者本身仍能發動的條件觸發，便勢必要依造世界的法則──

──亦及科學。

也就是說，要使用這種魔法，不是施術者的能力與現實中的法則有所重疊，就是以科學的手段觸發。如拉弓放弦箭就會射出，但若弓上無弦箭就不會發出。這個觸發方式，就好比弦一樣。

而這種魔法，又有如「發出的箭」一般。

科學與魔法兩個學說混合的產物，一種尚未命名的先進施術方法。

「真是先進的敵人啊。」

他搞不清楚為什麼有人要殺他，也不知道要殺他的人到底是誰。

他只知道，那個人為了要殺他，殺害了他所重視的人。

所以，絕對不能原諒他──

擁有劍之名男子，在心中默默發誓著。

※

女性受了傷。

只因理應已死之人，對著她發動了意想不到的攻擊。

儘管是身經百戰的她，在確認對方死亡後此一事實後仍然受到奇襲，就和傑森布萊克當初面對磁王時一樣，在確認對方死亡時她大意了。

人被貫穿咽喉不一定會死。就算是死了，對魔法師這種超乎常理的存在而言，一個人也未必只有一條命。

即使有像傑森和索特爾這等足以技壓大部分魔法師的強力武者，魔法師被人所畏懼仍然是有原因的。

「不過，除了聖教的救世主外，我還真沒聽說過有誰擁有兩條以上的命呢。」

跪倒在地上，滿頭大汗，面色蒼白的馬尾女孩。掩著自己左臂上的創口，氣喘吁吁的。

嵐絲的左手上臂多了一道爪痕，雖已見血，卻不至於到很嚴重的地步，只能算是輕傷，造成她痛苦的似乎還有別的原因。

「怎麼了？艾拉尼家的老……嗚呃，中毒了嗎？」

希兒走近，蹲了下來，檢視著嵐絲的傷口。

少女百思不解，男子的爪上應該並沒有毒，至少沒有見他的指甲上有抹上任何液體。所以毒不是不可見，就是在其他時候下的。

「不，不是。」

嵐絲很清楚剛才的感覺。

被輕輕抹上了這麼一爪，她的體力就像是被抽空、榨乾一樣，見過類似的情況的她，也大略猜得出那是什麼。

和傑森布萊克與聖教初代代行者一樣的──生命之力的掠奪。

差別只在於傑森不願意奪取生者的生命之力，而今次碰上的敵人做這種事情卻是家常便飯。

但對方的能力，與傑森的生命之河似乎只是部分相似，本質上卻有相當大的差別。

「如果是毒的話可能需要解藥，現在我想我只要休息一下。」

塞多尼爾家族的人嗎？為什麼會來襲擊希兒呢？

情報不足的狀況下，什麼也想不到啊。

※

「真是的，上面的人到底怎麼收集情報的，居然有其中之外的人出現了，害我丟掉了一條命呢。」

立於里歐城的城牆之上，黃髮黃瞳的青年思考著。

其名為弗卡勒‧阿斯魔德。

以神父這個職位來說，他的年紀顯得太過年輕了。而實際上聖教裡也的確沒有這麼年輕的神父。

他是個假神父。

是聖教派遣的殺手，只是依造命令行事，殺死目標，領取接下來的獎勵而已。而上頭的所給予的情報的缺損，造成了他任務的不順利。

然而實際上他也不是真正的聖教教徒，也毫無信仰心可言，只是因魔法實力高強，名義上隸屬於聖殿武士團而已，實際上則為聖教頂上某些派系的傢伙剷除敵人。

據報告，傑森布萊克是一個擅長奇襲的高手，某種意義上和身為業餘暗殺者的自己相似。但這也意味著一件事情──

──擅長偷襲的人往往也擅長防備偷襲。

弗卡勒沒有自信一擊偷襲殺死傑森，雖然有信心和傑森正面對決卻也不知道會損耗掉多少條命。

所以才想藉由抓住希兒引誘對方出來。

所以他才利用索特爾舊情人的屍體把索特爾給支開、順便炸掉。

儘管是剛好隨便挑上的姦殺對象，身上有著索特爾名字的刺青，讓他靈機一動拿來利用而已。

不過──

「啊啦啦，真的是高手、高手呢，胸部這麼大動作卻不慢啊。」

弗卡勒回想著剛才的情境。

原本那一爪是要挖出對手的心臟的，明明時機抓得相當準奇襲的。失敗的理由就是對方瞬間反應讓自己的傷害減到了最小。

之所以選擇先行撤退，也是因為顧忌對方的實力。

而且對方居然是艾拉尼家族的人，他不認為上層會忽略這麼有名的女性。

全帝國第二的使弓者，風遊俠：嵐絲‧溫‧艾拉尼。

所以說是故意忽略的。

「畢竟那群蠢材都已經惹惱了皇帝了，三大貴族當然要少惹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分家的小孩和本家長女的不同就決定了忽略情報的原因嗎？」

這也就意味著上層不想讓自己對嵐絲出手，在對方見到了自己的臉後，很可能演變成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面，這使他非常頭痛。

「唉呀唉呀，難得一次任務有兩個讓我想幹的女人，但只有一個能用啊，真是討厭。」

綁手綁腳的。

還是效仿職業殺手，要自己收集情報吧，太過依賴上頭的人，不知道何時會被陰一把呢。

擁有四色之名的男子，此時在心中，暗自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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