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行獵人 Day Hunter - 第三章下

「唉呀！這不是瑟琳娜嘛！」

「傑瑞伐伯伯！」

一個衰老的吸血鬼朝著瑟琳娜走過來。他滿臉皺紋，駝背如弓，身上的裝飾多到幾乎將他壓垮。他手上住一隻比他高兩倍的深綠色柺杖，感覺像是不知道從誰的噩夢中直接拔出來的。外表可不代表他的年齡。看起來很老只代表他在很老的時候變成吸血鬼。

而這可憐的傢伙要拖著這老身體活個七八百年。班想。但是他也得這樣活下去，畢竟他可是半核市最大的魔法學院院長，半核市少了他，吸血鬼的魔法教育會有極大的損失。

「你的爸爸呢？」傑瑞伐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乾涸池塘底的泥巴泡泡。

「他有事不能來，我有來就好了啦。」

「唉呀……你爸爸還是這樣的任性……真拿他沒辦法。」他轉了轉那顏色模糊的眼珠。「這位是……？」

「人家的男朋友啦。」瑟琳娜拉了拉班的手，笑起來極為甜蜜。

「妳啊……又換男伴了啊？真是的……」傑瑞伐沉默了一下。「我不是說最好不要帶人類的男伴嗎？」

班的心臟開始急速跳動。對方是魔法大師，所以看穿了他的魔法偽裝了嗎？

聽到老院長的話，瑟琳娜臉上先是閃過什麼，但是馬上又恢復。「唉呀，你搞錯了啦。他是第九家族的長男洛費．狄克血蒙。是吸血鬼啦。」

「喔……真抱歉，我老眼昏花啦……」老院長的笑容看似無辜，但是卻又讓班頻頻發毛。

「真是的。這餐會人類又不能來。」瑟琳娜嘴巴嘟了起來。

這時，另外有幾個吸血鬼來叫住傑瑞伐，使的他注意力從班和瑟琳娜身上轉開。瑟琳娜趕緊帶著班往教堂裡面走。

「他剛剛……」班小聲說。

「應該沒有。」瑟琳娜說。這一瞬間她的表情又變回原本的冷靜模樣。

兩人走著走著，就走進了血皇大教堂內部。整個巨大的教堂內只有兩樓，二樓還只有靠著牆壁有些座位而已；剩下的部份通通都為了整個教堂的氣勢而留下令人遐想的巨大空間。要是教堂裡稍微起了一點霧，班想，那大部分的人可能會看不到天花板。

而關於裡面的裝飾，若剛剛教堂外部是雍容華麗，那麼內部就是精細有致。牆上柱上的各種雕刻和文字遠比外面的還詳細，想必是因為教堂裡面的人會看的比外頭清楚。在門口上方以及祭壇上方各有一個巨大、圓形的彩色玻璃。而因為吸血鬼白天無法行動，夜晚中彩色玻璃的美麗程度銳減，使的上面被施加光線魔法，使的它們會主動投射出玻璃上的彩繪到地上，即使外頭一片漆黑。

「止步。」兩人走進教堂還沒幾秒鐘，他們就被身後的一個聲音給叫住。那聲音毫無感情，也毫無音調，如果不是在吸血鬼的地盤，班會以為是哪隻從博物館逃出來的老古董機器人在和他們講話。

兩人把頭轉過去，瑟琳娜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笑容就僵了。那個吸血鬼穿著銀底袍，在其他吸血鬼的黑底袍之中煞是顯眼。他的身體寬的很不正常，也空的很不正常，感覺只有一根竹竿還是什麼東西撐著，然後裡面完全沒實體。他的臉看起來沒比機器人靈動多少，而且有一大半的部分都是魔法所加持的石像臉。

「瑟琳娜‧F‧迪洛依。迪洛依家族最小的女兒。外廓魔力初步判斷3472烏拉，最高紀錄45777757烏拉。內撿魔力586烏拉，最高紀錄892156烏拉。身高174公分，與紀錄相同。體重58公斤，相較紀錄增加一公斤。情緒：緊張，原因：難以判斷。身份以及變化確認。」

監察者。根本沒有任何情報顯示他會來。瑟琳娜緊緊抓著班的手，手指深深的陷入他的臂內。

接著，監察者把臉轉向班，感覺根本沒有牽動任何肌肉。「身分不明的目標發現。客人名單查詢中。查詢中。查詢中。目標未確認。」

「他是我的男伴，洛費．狄克血蒙，第九家族的長男。」瑟琳娜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

「洛費．狄克血蒙，資料調度中。資料尋獲。資料比對中……」這時，他的聲音突然中止。接著，他的頭開始朝著順時鐘慢慢往下轉，每轉到一定的角度他的脖子就會發出『咖』的一聲。等到他幾乎頭轉了快一百八十度，下巴快要指向天時，他的轉動停了下來。過了一陣子，他突然瞬間轉回本來的位置，他脖子的『咖咖咖咖』聲也連成一直線。

「資料比對無誤。進入獲准。」

「DD！你在幹嘛！」一個穿著類似的銀袍子的女性突然朝著監察者的背拍了下去。看起來好似一個活潑的女孩跟朋友玩鬧時沒注意到力道，而不小心出力過大。被稱為DD的監察者整個身體都轉過來，看著女孩，表情沒變化，一個字也沒說。

「幹麻嚇壞人家的好姐姐，她只是來做禮拜咩！」接著，女監察者蹦蹦跳跳的衝向瑟琳娜。要不是那表示著權力頂端的銀袍子，她會看起來像是哪一個中等家族的小女兒，因為過於天真而無視吸血鬼權力所構築出來的巨大結構。女監察者跑到瑟琳娜身旁，牽起她的雙手，突然驚叫道：「啊！妳用了對不對？」

「對啊！對啊！真的好香。」

「就跟妳說吧！瑟琳娜姐姐，銀血牌的香水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呢！」

「唉呀，雪拉，這次還真被妳矇到了。」

「人家哪是矇到的！」雪拉嘴巴嘟了起來。「人家一直想努力打扮咩，想跟姐姐一樣漂亮啊！」

「哪有，妳很可愛好不好！要不是妳的職位，一定很多男生追著妳跑。」

「哎喲，哪像姐姐啊……男伴一直換……」雪拉偷偷瞄了一下班。「哇……他好帥耶，妳又從哪裡找來的啦。真不公平。」

「哪有。最近沒什麼男生獻殷勤，隨便帶來的啦。妳要的話我把他介紹給妳。」

「真的嗎！哇！」雪拉小聲的尖叫。「哎喲！可是人家老是好忙喔！他最後一定會跑掉啦。」

「他敢跑掉的話看我怎麼教訓他。」瑟琳娜做了個鬼臉。

「好啦好啦，唉唉，妳真好。」雪拉晃著瑟琳娜的手，臉上依依不捨。「人家要去忙了啦。一些無聊傢伙一直要找人家講話。姐姐等等結束後先別走喔，好不好？」

「好。好。等等結束後我就來找妳。」

雪拉臉上充滿笑靨。「好！姐姐掰掰！」說完，她又蹦蹦跳跳的離開瑟琳娜，走到DD身邊。

DD轉過來看著她，臉上面無表情。

「沒關係。」雪拉小聲的說。她把臉轉向門口，沒讓瑟琳娜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及笑容。「沒有關係。」

DD沒有回應，只把頭轉了回去。兩人肩並肩，一起朝著教堂門外走去，看樣子是要去找外面的哪個人。

瑟琳娜看到兩人離開，偷偷的鬆了一口氣。雖說吸血鬼的臉一向蒼白，但是還是辨認的出因為緊張或是虛脫所呈現的病態蒼白。而目前瑟琳娜的臉明顯的表示如此。

班想說些什麼，但是他最後還是決定閉嘴。

兩人走著走著，隨著越多人見到瑟琳娜，打招呼的人也越來越多。在跟大家寒暄的途中，監察者帶給她的緊張也逐漸下降，讓她的反應越來越自然。

過沒多久，所有人的喧嘩突然中止。門口有一個高大的吸血鬼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五個穿著魔法鎧甲和頭盔的吸血鬼士兵。所有人不但沉默，站在那人前方的吸血鬼還自動讓開。那名吸血鬼穿著黑底袍，上頭金線華麗到幾乎蓋掉所有的黑底。相較吸血鬼流行的長髮，他的頭髮只到肩膀，一絲不苟，臉上表情像是刻在鋼鐵上，國字臉和方下巴似乎都在宣告著某種無法打破的紀律。

他走到一半，突然發現了瑟琳娜，轉過頭來看她一眼。相較於對上監察者的緊張，面對這名吸血鬼的壓迫，瑟琳娜只露出輕蔑的笑容。這人是巴閥洛‧C‧佛瑞西森，半核市三大最有權勢的吸血鬼之一，對外軍力的負責人。也不過是跟自己父親站在同一台階罷了。

巴閥洛哼了一下鼻息，連打招呼都沒有就把頭轉了過去。小白臉的女兒出現了。膝蓋想也知道那渾蛋今天不會來。

「佛瑞西森將軍。」叫喚聲是從二樓來的。那名吸血鬼衣著華麗度等同巴閥洛，只是金線給換成了紫線，想必是最後一名半核市的領導者。他的身材相較巴閥洛要細長，長相比班所服侍的領主還要俊美。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他少了右臂，緊閉的雙眼似乎也暗示著他視覺上的殘疾。

「亞伐爾‧壇恩。」巴閥洛回應。

亞伐爾輕輕的走出台階，好像上頭的欄杆不存在似的。他也慢慢的走往巴閥洛，好似兩人中間有著透明的樓梯。

哼。作秀。巴閥洛想。

「真是慚愧。如果我得知你會在此刻來到，我就會派員迎接。」亞伐爾說。

「哼。你是覺得教皇並不需要怎麼保護，還是警力多到可以拿來炫耀？」

「豈敢。只是想讓場面襯著相映的地位。」

「這就不必了。」巴閥洛又哼了一下鼻息。「人員的安全要比排場重要多了。如果吸血鬼都像某個叫迪洛依的渾蛋一樣浪費資源來作馬戲，我們遲早會被人類給找出破綻。」

「受教。」

「別忘了我們把整個城市的警備都交給了一個瞎子。」

所有在教堂內部的城市警衛通通把頭轉向巴閥洛。許多跟亞伐爾交好的吸血鬼也隨之怒目相視。

「那真是令人感到缺憾。」亞伐爾說。「不過，你也別忘了，相較於身體上的殘疾，吸血鬼們更重視的是身份上的差距。」

巴閥洛臉抽動了一下，但是又馬上恢復了高傲。

「非貴族能走到這地位，你要感謝的是那位愛作秀的迪洛依一家之主。」

巴閥洛瞇起雙眼。他認為吸血鬼族群有著很大的問題，而只有他這個貴族體系外的人才願意去面對。但是目前還不能推翻。也不能宣戰。他閉起雙眼，再度睜開，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地繼續往前走。

亞伐爾這時看到瑟琳娜，臉上露出微笑，朝著她走來。「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壇恩叔叔，人家好的很。」瑟琳娜笑道。

「甚好。」亞伐爾轉向班。「這位是？」

「這位是人家的男伴。第九家族的長男，洛費．狄克血蒙。」

「喔！第九家族狄克血蒙。令尊在血農場的生意如何？」

亞伐爾後面那句是問班的，而班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還滿好的。」瑟琳娜代替他回答。「甚至有名到父親都想找他們合作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會認識。」

「甚是。」

「叔叔你要原諒他。他沒見過什麼大場面，一緊張都講不出話來。」說完還故意捏了捏班的臉。

「莫要憂慮，沉默者有沉默的考量。」這時，二樓的一名警衛朝他比了某種手勢，他也將臉轉向二樓。「失禮了，」亞伐爾把臉轉回向他們。「在下要先去處理公務，待禮拜結束在來與你們長敘。」接著他禮貌的欠了欠身，然後又一步步走回二樓。

班看了看二樓的警衛，又看了看亞伐爾。「他眼睛……」

「噓。」瑟琳娜按了按他的手臂。「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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