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與鏈 Blade and Chain - 第二章烈陽團 04

果然，就像那人說的，絲蒂亞沒多久就迷路了。

她也不是說真的很慌張，只是覺得好氣又好笑。至少比起一片漆黑的房間，有藍色火光的走道要來的好不少。

直到她聽到那個怪聲。

剛開始聲音很遙遠，她聽的不是很清楚，感覺上似乎是某種女人的驚呼聲。

這是怎麼回事？城堡有了小偷？內部的人員起了爭執？還是……天哪！難道是刺客海德已經跑來，而且開始殺人？

絲蒂亞又驚又怕，剛開始釘在原地不敢動；但是她又想如果是刺客，她必須要為城堡人員的安全負責才行。於是她鼓起勇氣，朝著聲源前進。

可是每當她走的越近，越感到那聲音的不對勁。一開始只有女人的聲音，後來參雜了男人的。遠遠聽起來像是驚呼，近了以後聽起來像是……

……呻吟聲？

接著，她走到了一個大臥房的入口前，因為門沒有關，她可以從門縫中看到裡面的情況。而裡面……是傑克和艾琳……在……

絲蒂亞臉紅到耳根子去了。她因為身分的關係，對於男女之事只略有耳聞，既沒經驗也不了解；如今卻赤裸裸的呈現在她面前，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慌張的想要趕快離開，沒想到卻在樓梯上滑了一下，撞翻了樓梯間的燭台。

「是誰？」原本的歡愉聲立刻停止，傑克的質問冷峻異常。

絲蒂亞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如果她就這樣跑掉，搞不好傑克會以為是賊而追來；而如果她留在原地……天哪……

果然，沒多久傑克就一絲不掛的衝了出來，一手還抄著他的刀子。原本充滿殺氣的臉，一看到絲蒂亞就轉成笑臉。

「喔！妳醒啦？」傑克把刀子放回房間。「欸……應該不是把妳吵醒的吧？沒那麼大聲吧。」

「是誰？」艾琳在裡頭問道。

「聖女大人啦。」

「耶？真的假的啊？」艾琳聽了趕緊圍上毛巾，走了出來。

「唉呀不好意思，您醒了嗎？」

「我我我我……」絲蒂亞用手抱頭，然後想把臉埋進她的手臂中。「……以為…是什麼……那個……呃……小偷……還是艾德……不對，海德……可是……那個……所以……我怕……可是……」

「真是非常抱歉，讓您覺得尷尬了。」艾琳說。

「是啊，讓妳看到害羞的東西了。」

艾琳轉過頭來。「如果你真的覺得這很害羞，麻煩你停止抖動你的胸肌好嗎？」

「幹麻？肌肉可是男人的驕傲！」傑克一邊說還一邊擺出更誇張的姿勢。

艾琳狠狠的朝他的驕傲拍了下去，發出極大的肉響；傑克也隨之發出尖叫。「還不快進去穿衣服！」傑克這才揉著他的胸部，垂頭喪氣的走回房間。

「沒沒沒沒沒沒關係……我我我馬上就走……」

「不會啦，我們馬上就換好衣服……」

「不不不不不……你你……你們好好休息……我我我馬上就走……」然後絲蒂亞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留下艾琳在她身後不停的叫喚她。

＊＊＊

絲蒂亞跑了不知道多久，才停下來喘氣。她覺得自己真是把聖女的臉都丟光了。半夜因為害怕到處亂跑，勞煩別人，還笨的要死的打攪別人休息……

……休息？

她臉又紅了起來，不停的想把那個畫面推開；可是它卻不停的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跑回來，似乎在嘲弄她的意志力。直到過了一陣子，等到絲蒂亞情緒比較平撫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所在地。她正站在沒徵堡的觀景台上，看著天空上的圓月，一旁襯著滿天的星斗。接著她朝下俯瞰，照理說會看到山坡上的一片野林，但是在黑夜中她什麼也瞧不見。

不過這種黑暗跟她房裡的那種不一樣。在月亮和星星的作伴下，不管什麼東西都蒙上一層美麗的色彩。

絲蒂亞坐了下來，望著天空，嘴角不自覺的上彎。過了一陣子，她身後突然有個聲音說：「很棒的夜晚，不是嗎。」

絲蒂亞一回頭，發現傑克正躺在她後方，看著高掛的月亮。他臉前面有個東西在轉啊轉，不知道是蘆葦還是其他什麼。看著傑克，絲蒂亞的臉又紅了起來；她有點想跑掉，可是又覺得搞不好不禮貌，只好僵在那。

過了會兒，傑克說：「欸，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

「什……什麼？」

「來玩講真心話故事。」傑克說。「每個人都要講一個關於自己的故事，而且是要講真心話。如果被發現有遮掩或是不實，就要受到處～～～～～分。」

絲蒂亞不曉得這人要怎麼辨認她說出來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他說的處分聽起來真的是滿恐怖的。

「我先說好啦！不然我怕被人嫌說我欺負妳。我們家是落魄貴族。」

「啊……」

「在那個時期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他繼續說。「那時候帝皇駕崩，貴族權力鬥爭的很厲害，而我們家不過是眾多犧牲者之一。」

「小時候還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就逃啊逃，每天面對的就是家裡人的忙亂。全家老小加上僕人，每天都像是有惡魔在暗處潛伏一樣，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可是那時候有一個人跟大家都不一樣，那就是我爸。」

絲蒂亞忘了剛剛的尷尬，開始專心起來。

「他可以算是男人中的男人！不管狀況再糟，不管原本富有的家族怎麼落魄，不管身邊的親朋好友如何的鄙視和過河拆橋，他看起來一直都很快樂。『哇哈哈，別擔心，剛剛他們只是在跟我們玩』『嘿嘿！發現了嗎？茶几不見囉。他回到茶几村裡娶老婆了』『我們一起出去冒險吧？別一直呆在家裡，不覺得很沒意思？』『沒關係啦，媽媽只是生小病，沒有事的，馬上就醒來了』」

「『別擔心，媽媽只是去天堂。沒多久就會回來看我們啦』。」

絲蒂亞張開嘴巴，但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一直以為那些都是真的，直到我有一天不小心偷看到我爸偷哭。從此以後我就決定要當個真男人，才能夠扛起他的重量。不過我也沒實現這個願望，因為我連他的屍體都扛不起來。」

絲蒂亞頭低了下來。

「我當時沒有父母，沒有錢，沒有身分；敵對貴族都希望我死，或者是在街上要飯。有人建議我逃到共和國，但是我不服氣，我什麼都沒做錯，為甚麼逃的是我。然後我就成了盜賊。」

「我也不是說『嗯，這個世界真可惡，所以我決定來變壞』那麼複雜。我一開始只是想偷一塊麵包。一塊很普通的麵包。我當時真的好餓。然後我被老闆痛打一頓，還狠狠的羞辱。即使我很難過，我還是努力的學著笑，學著開心，因為我爸就是那樣。然後一眨眼以後我就成了到處偷東西的小賊。」

「之後就簡單多啦。小賊變中賊，中賊變大賊，大賊變成一大堆小中大賊聚集的盜賊團。也就是現在的超級無敵霹靂屌烈陽團，雖然剛開始還沒有名子。」

「你在這裡看到的人都是一些不受貴族歡迎的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過去。小提米是，艾琳是，光頭仔更是。有些人的確有他的問題，但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只是想活下去。」

「後來實在做的太誇張了，動到皇族的東西上頭去了。之後就被通緝啦，全帝國都想把我們抓出來。後來是聰明的九王子設下陷阱，我們才栽在他手上。」

「這過程沒那麼單純喔。我跟他較勁了好一陣子。有幾次差點被抓，有幾次我還在他陷阱留下挑釁。有幾次真的被抓，但是讓我給逃了。但是最後還是跑不掉。」

「後來不知道他欣賞我的男子氣概還是怎樣，被抓以後他提議要我成為他專屬的情報部隊，他可以排除所有貴族的異議，而且還能讓我們有豐沛的獎勵。但是我那時年輕的很啊，眼睛高到太陽去啦，加上小時後的經驗，我死都不想甩他。你知道他怎麼做嗎？」

「怎麼做？」絲蒂亞問。

「他跪在我面前。跪下喔！王子喔！他奶奶的毛，王子跟我下跪有沒有搞錯。他跟我說帝國有個嚴重情報洩露，但是皇族沒有辦法收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流入共和國，事情就嚴重了。他就拜託我以大局為重，希望我能利用自己的才能來幫助帝國。」

「欸，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帝國沉下去也干我屁事啦。但是一個貴族卻跟一個被通緝的臭賊下跪，這實太囂張、太帥氣啦！這種氣度以後遇不到該如何是好啊！這種狀況下我能怎麼辦，也只好答應啦。很多人都不高興啊，這個人說九王子會背叛，那個人說別的貴族會想辦法搞死我們。問題我不管那麼多啊，男子漢之間的約定是不容打破的啦。」

「之後情報被我收回來啦。九王子獎賞我們，給了我們身分地位，然後指派我們下一個任務。接著就這樣過下去啦，一直到今天碰到妳為止。」

絲蒂亞低下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好囉，我的說完啦。該你囉。」

絲蒂亞不吭聲，把頭撇向左邊。

「喔？怎麼不看著我呀？是不是打算編謊呀？」傑克坐了起來，瞇起眼，拿出魔法寶石把自己的臉照成藍色的。「小心處罰喔。處～～～罰！」

「不……不是啦。」絲蒂亞把視線移來移去，然後停在一點。她思考了一會兒，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傑克，望著他。

又過了一陣子以後，她說：「你很像我前認識的一個人。」

「這樣呀！嘿嘿，他有我帥嗎？」

「他已經過世了。」

「啊……欸……這個……抱歉啊，哈哈哈……」

絲蒂亞搖了搖頭，又停頓了好一陣子。「阿勒普尼亞修道院……聽過嗎？」

「知道啊，就是聖母和聖女的……喔！啊就妳老家嘛。」

「可以這麼說。那是一個……」

「……一個？」

「……不是很正常的地方。」

傑克搔了搔頭。「怎麼不正常？那裡人衣服都反著穿？倒立睡覺？每個修女都比小提米還胖？」

絲蒂亞噗嗤一聲。「沒。那邊是專門為我們設計的地方。你知到聖女和聖母的使命是什麼。」

「聖胎咩。」傑克答。

「沒錯。懷有聖胎的人不僅僅只是『行動不便』而已……她們不能有太過奇異的思想，不然會影響聖胎的意識；不能老是移動，不然會影響聖胎的生長；不能動不動就讓自己對事物太過好奇，不然整天都縮再同一個地方會讓自己感到悲苦。」

「所以很簡單，創造一個封閉的世界就好了。聖女被聖祖生下來以後，送到這裡，跟外面世界完全隔絕，不管是知識上還是見識上。在我那時候的價值觀裡，世界只有修道院大小的。外面是地獄，是充滿慾望和痛苦的悲淒之地，而我的責任就是保護他們。」

「我不知道什麼是辣椒。我不知道什麼是酒。我不知道什麼是兄弟姐妹。我不知道什麼是死亡。」

「真誇張。」傑克說。

「嗯。」絲蒂亞繼續說。「對聖女透露外面的世界是重罪。光是把事情跟我說就會被判刑，如果帶我出去就是死罪。我小時候有一個玩伴，好像是修道院裡誰的女兒，只不過我說『爸爸媽媽有時候會親嘴』而已，我就再也沒看到她了。」

「親嘴也不行啊。」傑克說。

絲蒂亞搖了搖頭。「不只。提到父母也不行。在我們的假世界裡面沒有父母，沒有家庭。孩子都是上天賜的，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種的生物，只要靠太近就會出麻煩。」

對某些狀況來說倒也沒錯啊。傑克想。

「我就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中孤獨的活下去。直到他的到來。」

「喔！像我的人來啦。」傑克說。

「嗯。他是個魔法師，負責修補修道院的一些魔法裝備，以及教我一些基礎的魔法知識。因為神職人員禁止使用魔法，所以這些事情一定得指派外人做。以前都是一些老頭子，搞不好連看都快看不到了，更別提怎麼理我了。但是這次是個很年輕的男子，他叫做里歐。」

「有的修女不喜歡他。不只是他有可能讓一些年輕的修女動塵心，也有可能教壞我；可是那時候剛好那個學派的法師在國內極為缺乏－我後來聽說是因為某個實驗動用大部分的那群老法師，結果出了意外要了他們的性命－所以只好派他來。」

「他跟你真的很像。很豪爽，重感情，喜歡逗人笑。有的人很討厭他這樣，因為覺得他會教壞一些神職人員，但是其他人都很喜歡他。」

「那時候我已經不是小孩了，自然會對年輕的男生害羞，所以我常常躲著他。就算要上他的課，我也不喜歡久留。他剛開始都不跟我說話，我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直到有一天，他忍不住跟我講話。」

「喔？」傑克說。

「剛開始他只是隨便跟我說什麼，我也隨便答應。表面上我不想理他，但是實際上我有點開心。後來，他似乎開始無法忍受我所生活的虛假世界，以及修女所灌輸我的謊言。」

「『告訴妳一些事情，妳要當秘密喔。』他那時候這樣說。」

「剛開始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他說外面世界有種東西叫螢火蟲。他說帝國南方有個共和國。他說佧里特族的民族舞蹈要帶著天鵝羽毛跳。後來他就開始講一些觀念上的事物。」

「他說有種東西叫家庭。他說人會死亡。他說人有善有惡。他說有很多人跟我們信不一樣的神。」

「我一開始只是很興奮，因為聽到一些我都沒聽過的東西；但是當我後來發現修女都騙我以後，我真的很憤怒。但是我不能去找他們質問，因為這樣的話里歐有可能會被趕出去。我只好不停的生氣。我不停的怪罪那些照顧我的人，刁難他們，找他們麻煩。他們覺得我是聖女，就不停的讓我。」

「但是我沒有因此停止。我甚至開始對里歐發脾氣。我怪罪他所有東西。我詛咒他告訴我這些，因為我永遠也不能出去。」

傑克的喉嚨發出咕噥聲，可是他沒說出話來。

「他剛開始只是忍耐，可是到後來他再也無法忍受了……並不是無法忍受我對他的脾氣，而是無法忍受這種扭曲……所以他說要帶我出去。」

「嗯……」傑克回應。

「他懂一些特別的魔法可以讓我溜出去不會被發現。我當然很高興……真的好高興。我第一次出去的時候，我覺得我好像重生一樣。世界好漂亮，好華麗，好新鮮。我不管走到哪裡都會遇到新事物，不管跟誰講話都是新面孔，不管學習什麼都是新知識。我抓了生平第一隻蝴蝶。我吃了生平第塊烤豬排。我看了生平第一齣木偶劇。我買了生平第一條項鍊。」

「『不可以跟他們說喔。』里歐這樣跟我交代。這時他臉上都會露出笑容。我好喜歡那個笑容。」

「可是我並沒有因此滿足。我出去的次數越來越多，但是我也越來越焦躁。我好恨。我要假狀我都不知道這些。我要永遠都待在修道院。我即使很喜歡里歐，我也不可能跟他結婚。」

「於是我不想出去了。我也不想見他。我逐漸開始不吃東西，越來越憔悴。當時里歐狀況也很不好，可是我又年輕又自我中心，我都沒察覺到。」

「後來他終於說：『我們一起私奔吧』。」

「哇喔。」傑克驚嘆道。

「我剛開始也很不敢相信，但是他是認真的。我那時候只覺得被欺騙很不甘心，哪會想過自己的未來牽涉到無數條人命。我自然就很高興的跟他走。」

「私奔以後，日子就完全不一樣了。我的生命充滿了希望。我可以學我想學的東西，吃我愛吃的料理，看我愛看的表演。而且都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而是有個心愛的人陪著我。陪著我一起笑，看著我成長，帶著我茁壯。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可是我們還是被抓了。」

「我之後才發現，他根本就沒企圖甩掉追兵。他只是帶著我到處玩。不過當時我根本沒發現，我只有聽說把聖女帶出修道院會處死，而他絕對不只帶我出去一次。我那時候拼命想的想掙扎，我不想要他死，可是他那時候對我說……」

「『不管他們以後做什麼，都不要恨他們。』」

「當然，他最後就被處死了。」

傑克摸著鬍子，嘴巴搖著蘆葦，沉默不語。

「之後我非常的沮喪。我的姐姐就招見我，要跟我說話。因為我們兩個帝國有聖女以來唯兩見過修道院以外世界的聖女。」

「喔？你是說剛剛過世的聖母？」傑克問。

「嗯。她告訴我，這個世界真正是什麼樣子，以及帝國為什麼需要我們。我懂了以後，才開始學著接受自己的身分。」

「嗯……」

「可是我從來沒有原諒過我自己。都是我的任性才害死他的。都是我的貪婪才害死他的。」絲蒂亞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臉埋進去。

傑克沉默了很久。兩人都沉默了很久。

「再過半個小時，」傑克站了起來，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沒徵堡的南門就會換哨。我會叫下一個哨兵晚個半小時去。要離開就趁現在吧。」

「啊？」絲蒂亞抬起頭來。

「那個黑衣刺客我們會想辦法引開。我已經收到光頭仔和老皮傳的訊息說他們已經安全了。想必要誤導他也不是一件難事。妳就找個地方躲起來，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吧。」

「可是……九王子……」

「所以你不能在我面前跑掉啊。妳要偷跑。不能讓我知道才行。」傑克說。「而且啊，強迫一個女孩子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一點也不浪漫。」

絲蒂亞沉默不語。

傑克走到觀景台的入口，回頭對絲蒂亞說：「那個里歐啊，是個真男人哪。」

「啊？」

「他早就知道他死定啦，但是他還是燃燒自己的生命，來讓給妳一次追求夢想的機會。真是帥到掉渣啊！不愧是長的像我的男子漢哪！」然後傑克一邊『嘎哈哈』的笑，一邊走下樓梯。

絲蒂亞望著傑克離開的地方，望了很久很久，最後轉過頭來，看著前方漆黑的森林。

她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將近二十分鐘，然後她的眼淚開始湧出。

她覺得很幸福。她能夠坐在這裡，在月亮和星星下，在眾人的愛和保護下，擁有對未來的抉擇權，而且還因此而痛苦；她真的覺得很幸福。

她坐在那，緊抱著自己的腿，任由時間流逝，也任由自己自由的機會流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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