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與鏈 Blade and Chain - 第二章烈陽團 06

絲蒂亞感受到一陣衝擊，將她狠狠的撞離她原本的位置。她附近的魔法符文開始發出不穩定的光芒，而她身後的小魔法塔也開始碎裂。看來是整個城堡的魔法系統都遭到了破壞。

糟糕了。在這種狀況下，她空有一身魔力也沒有辦法幫助在前線奮戰的人。她接下來能夠怎麼辦？企圖修復這房間裡的設備？衝出去找傷者醫治他們？直接用小範圍的防護罩來保護那些戰士……

這時，絲蒂亞前面打開了一個傳送門，受了重傷的艾琳從中跌跌撞撞的走出來。

「艾琳！」絲蒂亞呼喊道。

「不行了……妳必須得走，戰況不太妙。」艾琳頭上的傷口似乎很嚴重，流出來的血快要佔滿了她整張臉；而她的左手搭在他右肩上，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傷。

「可是……」

「妳答應我了……」艾琳看著她。

絲蒂亞咬著嘴唇，將頭撇到一邊去。

「別忘了妳的身分。」

「知道了。」絲蒂亞把頭轉回來。

艾琳勉強的露出一個微笑。「妳站到這房間的中央來，我把妳傳送出去。抱歉我沒辦法派人護衛妳……」

「我……我沒關係。妳們要小心喔……」絲蒂亞一邊說，一邊走到房間中央。

「沒問題的……」艾琳搖了搖頭。「傑克那個笨蛋……他敢給我回來，我一定燒光他的頭髮。」接著她把視線轉回到絲蒂亞。「準備好了嗎？」

「嗯。」

「好。」艾琳用她僅剩不多的魔力，開始引導傳送魔法。過了沒多久，絲蒂亞的前方就張開了一道傳送門。

「請把希望帶到帝國去……聖女大人。」艾琳扶住絲蒂亞的肩膀。因為她身體的無力，使的絲蒂亞感受到她身體的沉重。「到時候在耶洛薩北見。」

「好。」絲蒂亞用力的點了頭，然後就踏入傳送門。沒多久後傳送門就自動關上。

艾琳跪了下來，喘息越來越大聲。

「大嫂！」此時，樓上一個年輕人半跑半跌的衝到樓下來。他手臂上有一道傷口，血還在不停的流；他的臉上盡是血泥，但他堅忍的意志似乎並不受那些痛苦所影響。「我們已經在這附近建立最後的防線，但是我想應該撐不久；應該要怎麼辦？」

「自爆吧。」

「啊？」

「我之前研究這個房間的時候，」艾琳說。「我發現有個魔法毀滅符文。爆炸的強度足以毀滅十隻共和國的魔像。」

「嗯……」

「別擔心，就算開啟了，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充能；這段時間我們可以用密道來逃跑。」

「喔喔！」

「你趕快去召集沒再戰鬥的婦孺，然後燃起撤退的煙火；而我在這段時間內就啟動這個自爆魔法。」

「好！」答應完之後，年輕人就一拐一拐的上樓了。

艾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站了起來，搖搖擺擺的走到房間的正中央。她將兩隻手按在地上，雙手因著魔法驅動而發出紅光。接著，破碎的小魔法塔就開始往旁移開，從下方慢慢伸出一個長條型的深紅色魔法裝置。

艾琳睜大了她的眼睛。她不敢相信她所見到的。

這裝置老早就被啟動了。

＊＊＊

絲蒂亞走出傳送門，身置於森林的中央。她稍微辨認了一下方向，發現自己大約在於沒徵堡的後方山坡上，遠遠的還可以看到城堡的廣場，指頭大的魔像在上頭肆虐著。

應該就這樣一走了之嗎？她的理智建議她這麼做，但是她的感情並不。自從里歐死了以後，自己從來沒有那麼快樂過了；而她幸福的源頭就是這個城堡，以及住在裡面人的熱情。聖女不是創造奇蹟的存在嗎？聖女不是帝國的希望嗎？在這種狀況什麼都不能做的自己，真的有可能可以保護全帝國的人民嗎？

她的腳不自覺的朝城堡的方向踏出一步。對，或許我還能做點什麼。或許我可以嘗試之前學的高等法術。或許我可以試著改變魔力的型態，然後將之……

一堵無形的牆撞在她臉上，使她翻倒在地上。她還沒來得及察覺狀況，耳朵就像是被空氣做的鐵鎚狠狠的撞擊，暈眩感和劇痛差點奪走了她的意識。

發生了什麼事？

絲蒂亞在塵漫中不停的掙扎，努力的跟自己的意志搏鬥。過了一陣子，她從暈眩中爬出來時，她看到了她聲音的來源。

城堡沒了。

也不能說完全沒了，還有一些堅固的骨架還沒摧毀。整個城堡的中央衝起一道深紅色的火燄，還不停的往天空中噴灑。看著一堆建築物被吹飛的樣子，很難想像有任何人能存活。

這是共和國的法術嗎？不，搞不好不是，因為她看到了廣場中央的魔像，在那火焰之中奮力的掙扎，卻無法阻止自己的身體在魔法能量中片片散開。

那到底是……？傑克的計謀嗎？艾琳的殺手澗？或許是某種她所不知道的高深法術，可以瞬間移開那些人民，然後毀掉城堡內的……

「嗨。」聲音從絲蒂亞的背後傳來。

恐懼的毒液在她體內快速蔓延。她的整個精神突然狠狠的縮到她腹部，把所有的嘔吐感都給擠了出來；而她腦裡的意志不停的被往下拉，幾乎要被拉斷。

海德。

絲蒂亞轉動她僵硬的脖子，確認了她腦袋給她的警告。海德正坐在離她七八公尺遠的一顆灰色石頭上，左手肘撐著左腿，拳頭支著臉頰，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一派勝利者的面孔。

「好久不見了。」

絲蒂亞轉過身來，看著他，兩眼發直。

「怎麼樣？玩夠了嗎？可以走了嗎？」

絲蒂亞站定不動。

「不然妳還有哪裡可以去？無聊的盜賊團已經被消滅了。」

絲蒂亞腦子裡突然有個想法，使她的臉開始變形。「是你……」

海德的嘴裂了開來，發出的笑聲宛如死亡的喪鐘。

「為什麼……」

「這還有什麼好解釋？我不能把我的命交給帝國的情報團體。我也不希望共和國的傢伙來找麻煩。所以我做了簡單的加法：一加一等於零。」

絲蒂亞沉默不語。

「那兩個傢伙從來沒有甩掉過我。沒過多久他們就死了。那些暗號訊息都是我發的。城堡的自爆符文是我啟動的。」

絲蒂亞低下頭來，喃喃的唸了什麼。

「什麼？我沒聽見。」

「傑克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絲蒂亞抬起頭來，臉上多了兩道淚痕。

「誰？」海德笑的更加惡劣了。「你是說他嗎？」他把右手伸到他所坐的石頭後方，拿出一顆頭顱。

那是傑克的頭。

絲蒂亞被澎湃的情緒給沖的失去意識。痛苦、哀傷、悲痛、恐懼……同時在她腦子裡頭互相衝擊，卻又互相強化。然而，在這瘋狂的漩渦之中，在她底心中有一個微小、但是老是在掙扎的意識，趁著這股混亂突破了一切，掌控了她的身體。等到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她的手上抓著傑克給她的刀，銳刃指著海德。

「喔？妳想怎麼樣呢？」海德站了起來，張開雙手。「就算我站著不動給妳刺好了，妳能怎麼辦？只要妳活著，我也會活的好好的。」

絲蒂亞倒轉刀刃，用刀子指著自己。

「喔，妳才不敢。」海德笑了出來。「先不提妳有沒有那個膽。難道妳忘了妳是誰？妳可是帝國的希望。妳的生命聯繫到全帝國人民的存亡。妳難道真的願意為了這些臭賊，而放棄那些人的生命嗎？」

絲蒂亞突然大笑，將她的眼淚都擠了出來。「如果說我連我眼前的人都保護不了……」海德皺起眉頭，笑容迅速地從他臉上消逝。「……那以後我還能替別人做什麼！」

海德扔掉他手上的頭，一個箭步朝著絲蒂亞衝過去；但是已經太遲了。絲蒂亞一邊尖叫一邊將小刀刺進她的腹部。一陣劇痛朝著刺客的腹部襲來，瞬間讓他失去平衡，整個人栽在地上。他發出了一個自己都無法想像的慘叫，在地上抽搐。那種感覺就好像肚子被一把長滿倒鉤的狼牙棒給刺穿，還不停的轉動。他的臉上涕淚齊流，嘴唇已經被他咬爛。他躺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抬頭，想確認絲蒂亞的狀況；而她正橫臥在地上，鮮血流了滿地，小刀還插在她肚子上，人早已因為劇痛而失去意識。

她死定了。我們倆都死定了。刺客想。

不……不！怎麼可以就這麼放棄呢！可是……根本就沒有……魔法……或符文……可以……

符文……

魔法……或……符文……

……

等等……她是聖女……

這樣的話……她體內的魔力……搞不好……

海德辛苦的翻身過來，感覺這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困難的事情；接著，他慢慢的爬向絲蒂亞，手指幾乎陷進土裡。他把絲蒂亞推倒，看著那傷口。接著他拿出匕首，用碎布包著柄，然後咬在嘴巴裡；然後他用著顫抖的手，抓住絲蒂亞腹部的小刀，奮力拔出。

即使咬著東西，海德的慘叫還是響徹森林。

接下來他必須得趕快才行，因為血流出來的速度加快了；但是他兩眼模糊，全身發白，平常隨他使喚的精力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這種靈魂鏈結的劇痛是從靈魂來的，所以疼痛的感覺完全不會因為時間過往而消逝，不管他忍了多久他還是覺得一樣痛。所以，即使死亡的恐懼促使他更努力的去求存活，但是這等疼痛卻不僅僅的與之打平，甚至還讓他意志消沉。他甚至覺得如果可以消除這種疼痛，死去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事情。

然後他想起了那個屍坑。每次他面臨死亡的邊緣時，他都會用這段記憶來恐嚇自己。

我決不要被丟下去……決不……

海德摸出身上的一個簡易治療符文，試著混合著其他符文，讓他們可以藉由吸收聖女的魔力而轉變成起死回生的關鍵魔法。他一邊顫抖一邊把符文堆在絲蒂亞的傷口附近，然後試著去驅動它們。

失敗了。不然……轉換連結式……海德緩緩的拿起其中一個符文，擺到另一個位置，又試了一次。又失敗。

他突然有個衝動，想要拿出嘴裡的匕首，直接給她個痛快。不過他只有從懷裡拿處另一個符文，再度擺上。

這次成功了。符文跟著聖女的魔力共鳴，內臟的傷口正在修復中。但是光這樣還沒結束，他還必須把傷口給缝起來；不然就算內臟和動脈都好了，傷口也可能遭到感染或腐敗。海德拿出急救包裡面穿好的針線，用一個小符文放出火燄，燒過那隻針。接著他把真插進傷口附近的皮膚。

沒有一開始的時候那麼痛，但是還是疼的讓他落淚。感覺上他好像用著燒紅的鐵桿去戳自己剛剛被狼牙棒打穿的肚子一樣。

海德開始縫合絲蒂亞的傷口。現在他開始害怕自己會不會缝到一半暈倒，然後一切都全功盡棄。他對絲蒂亞的每一針，每一拉，都好似無法達成的挑戰。

海德嘴巴發出『啪』的一聲，其中一顆牙齒被他咬斷，碎片彈了出來；但是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終於，他缝完了最後一針。他這時候應該打個結，把線咬斷，然後拿出另一個治癒符文來治療外傷；但是他唯一做的事情是一頭栽在絲蒂亞的懷裡，意識消逝的速度就像將血滴入瀑布中一般，連點痕跡都找不著。

＊＊＊

絲蒂亞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感到腹部的痛楚。

雖然疼痛還是很劇烈，牽動了她全身的神經，但是感覺上卻不像是會讓她致命。

她睜開了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一旁喘氣的刺客。他的威風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現在的他黑眼圈深陷，雙頰蒼白，滿臉都是冷汗。兩隻眼睛斜望著她，完全沒有本來的氣勢。

絲蒂亞看到自己肚子上的傷口。缝過了，而且似乎有做過魔法治療。接著，她看到了旁邊沾血的小刀。

絲蒂亞抄起小刀，指著刺客。「我要去耶洛薩北。」

刺客沒回應，只是瞪著。

「愛來就來，不來就罷。但是你膽敢再度擋在我面前……」她用著以身上的傷勢所能喊出來的最大嗓音。「……我就不會再客氣了！」

刺客沒回應，只是瞪著。

因為這份喊叫，使的絲蒂亞的腹部抽痛不已。沒一會兒，絲蒂亞就因為疼痛和須脫而再度失去意識。

＊＊＊

等到絲蒂亞在度醒來，已經不知道過多久了。一天，也有可能兩天。

傷口還是會痛，但是已經不會影響她的移動了。她可以站起來，也可以走路，不過走沒多久就需要休息一下子。

她的傷口上面包著繃帶，裡面有著某種綠色的草藥，涼涼的很舒服。她身旁有肉乾以及水。

而她視線內完全沒有刺客的影子。

她把落在地上的刀子，擦了擦，收回刀鞘。她以為刺客會為了防她自殺而偷走她的刀子；不過如果一個人真想死，就算沒有刀也辦的到，他大概是因為想到這點所以才沒這麼做吧。

絲蒂亞在附近走了走，想把傑克的頭顱找出來，然後給他安葬；但是她卻怎麼樣都找不到。只好用石塊和土堆弄個象徵性的墳墓，然後貴在其面前禱告。結束之後，她站了起來，由太陽的位置來辨認方位。

東北方。那是她將要前進的方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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