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者分成很多種,有的用能力為非作歹,或者討生存;有的以「新世界的神」作為目標,努力幹掉自己的同胞;有的追在曼特寧身後,想盡辦法抓到他,問出解除身上能力的辦法,美食團的人則屬於最後一類,真是和善的一類。
「這裡一共有五十樓,女王買下的是最高的五樓,大型儲藏室與軍火庫在四十八樓、訓練場地以及健身房四十九樓、五十樓是女王的辦公室與資料室,其他團員分別住在四十六、四十七樓,我們的房間在四十六樓,記得住嗎?」停下腳步,狂風親切的轉頭問我,此時他已經變回原本的模樣,也許是解說到口乾舌燥了,他一面喝水,表情有些疲憊。
「……勉強可以。」我還沉浸在亡命生涯的悲嘆中,實在沒什麼心情回應他,只好隨便敷衍。
「目前團裡加上你一共有十一人,大家都各自發揮自己的本領分工、賺錢,通常是以兩個人為一組,隔三天輪流出門大採買,只有一個人較為特別,我帶你去見見她。」狂風朝我笑了笑,拉著我的手臂,指向前面那扇突兀的鐵門,語氣輕鬆起來。
見什麼人我已經不在乎了。經過多重驚嚇與打擊後,我現在身心俱疲,而且全身臭烘烘的,希望等等進房間有熱水洗澡、有床可睡,因為太難過,晚餐直接省略,然後再看個數學……不對啊!我已經不用看數學了,統測、大學已經離我遠去……
狂風拍著鐵門,他沒有報上姓名,而是對著門上的鏡頭揮手,不一會兒,鐵門自動開了。我跟在狂風身後走進去,立刻被裡面的景象嚇到,尤其是坐在一排電腦正中間的人,一轉過頭來,令我驚嚇過度,下巴差點脫臼。
一位頭髮蒼白、稀疏、臉上佈滿皺紋的百歲人瑞坐在裡面,飛快的敲著電腦,而且屁股下面坐的不是電腦椅,是輪椅……這年紀的老人家不是都在家裡含飴弄孫嗎?老阿嬤,妳都坐輪椅了,還在這種危險的地方打什麼電腦啊!
「夜姥,我帶新的團員來見妳了,就是他──爆竹。」
小心閃過地板上無數條延長線、電線,狂風帶著我走到夜姥旁邊,她的眼神掃過來,我不由自主的擺出好孩子形象,笑容靦腆的站著。天花板的電燈一閃一閃的,夜姥枯槁的臉顯得更為陰森,她瞪大眼睛目光呆滯的看著我,接著過了一分鐘、兩分鐘……
「喂,夜姥,妳還醒著嗎?」發現狀況有點不太對,狂風露出疑惑的表情開始搖她的肩膀,我則持續與老阿嬤大眼瞪小眼……
一顆鼻涕泡在鼻孔幾經掙扎後,終於冒出頭,親切地向我打招呼,鼻涕泡的主人持續瞪大眼睛與我對望。我深呼吸,臉上繼續保持好寶寶笑容,心裡不斷告訴自己:田聰,你要忍耐,對方是老阿嬤,不能吐槽、不能吐槽、不能吐槽……
但是當下不吐槽,我真的會憋死!
「哪來這個睡相糟糕透頂的老太婆──我的天啊!連鼻涕泡都出來了,也不看看自己歲數,都坐輪椅了還打什麼電腦,而且一個人還獨霸十台,連孫子的電腦都一起用上了嗎?一個老人家住在科學怪人會住的房間這樣像話嗎?況且這個房間連個床都沒有,會不會太誇張?」
「看看這台,《妖獸世界》!最右邊那個,《封之谷》!左邊數來第二台,《天國II》!第七台、第六台也都是網遊,中間那台電腦居然還開著社群網站《非死不可》!現在睜著眼睛睡覺,黑眼圈比熊貓大,絕對是不眠不休的打好幾天電玩!這個已經超越一般老人家的極限了,她真的是活人嗎?」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激動過。看著夜姥的鼻涕泡持續變大,眼皮也一直沒闔上,我生平第一次拋棄敬老尊賢。就算在這種時候,夜姥枯槁的手竟然還緊緊黏在滑鼠上,毫無意識的亂點,滑鼠聲令我心浮氣躁,一直想起該死的網咖人生。
「哼呵,沒辦法了,是妳逼我的。」
努力搖了幾下仍叫不醒夜姥,狂風決定祭出大絕,他望著夜姥的鼻涕泡,馬上收起笑容,從口袋摸出一根牙籤,對準直徑十五公分的巨大鼻涕泡,準備不留情面的戳下去。明明是顆鼻涕泡,我卻恐懼的跑到狂風身後躲起來,鼻涕的噁心程度不能小覷。
啵的一聲,巨大鼻涕泡破了。憑著超高速、不沾手的刺穿技術,狂風在不被鼻涕濺到的情況下,完美達成任務,使夜姥整張臉都沾滿鼻涕,又濕又黏非常噁心。鼻涕泡一破,夜姥立刻被驚醒,剛才狂風搖她老半天、我大聲的吐槽,原來都不如一顆鼻涕泡,好哀傷。
「咦?我是何時睡著……嗯?狂風你來探望婆婆啦?還帶了男朋友來,婆婆好開心。」隨便用手背抹掉鼻涕,夜姥見到躲在狂風身後的我,咧開嘴、露出一白金光閃閃的假牙,笑的花枝亂顫。
我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豎起來,都一把年紀了還用有色眼光看人,好變態的老阿嬤,而且「男朋友」是怎麼回事?這個死老太婆的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什麼啊?我性向很正常好嗎!
聽完夜姥驚人的發言,狂風皺著眉,望了一臉驚恐的我,然後轉頭認真的説:「夜姥,妳搞錯了,爆竹不是我的男朋友,是同居人。」靠夭!這不是越描越黑嗎?你幹嘛做這種招人誤會的解釋啊!
「喔喔!他就是女王說過的新成員嗎?竟然被取了一個這麼響亮的名字,真不錯。」本來精神有點不濟的夜姥,忽然變得非常有朝氣,努力推動輪椅來到我身邊,曖昧的笑著說:「喔呵呵,你跟狂風一起住,會很操喔,也許今天晚上就不能睡了呢。」
「……我要走了。」打了一個寒顫,我拋下一句話,臉色蒼白的走出夜姥房間,遠遠逃離變態老阿嬤的魔爪。
女王已經很不正常了,夜姥更不正常。目前為止,能被我標上正常兩個字的只有狂風,幸好同居人是正常人,不然我可能待不到一週就崩潰發瘋。
我離開後,過沒多久,狂風就跟上來了。發現我心情不太好,似乎是夜姥的緣故,他湊上來溫和地笑著解釋:「夜姥是我們這邊的情報搜集員、科學家及發明家,在美食團裡身分極為重要,由於她只喜歡自己一個人行動,我們也就沒有安排組員給她,私底待人也挺好的,只是嘴巴有點壞,而且她今天累壞了……你千萬別生老人家的氣啊。」
「唉……帶我回房間吧。」我迎上狂風的笑臉,態度漸漸軟化,忍不住無奈的嘆氣。
變態老阿嬤累壞了,我比她更累,這一整天下來,發生的怪事已經讓我的精神狀況遊走崩潰邊緣,希望不要再有事情,讓我失去理智。
「好,我們回房間,走過前面的轉角就到了。」見我精神稍稍恢復,狂風的聲音也明朗起來,指著前方不遠處的轉角,開心的說道。雖然夜姥那番話讓我心底有點毛毛的,但想起熱水,我的精神又回來了。
過了轉角,狂風在白色的門前停下,他沒有馬上開門,而是不好意思的搔著頭,有點尷尬的對我說:「那個……今天晚上,要麻煩你跟我睡同一張床,可能會有點擠,希望你別介意。」
「不會啦,有床可睡我就心滿意足了。」當下我沒有多想,溫和的回應他。但話一出口,不祥的預感立刻襲上我的腦門,背脊發涼,本來以為是錯覺,結果預感恐怖的成真了。
「既然如此……」狂風低頭轉下手把,再次抬頭看我的時候,他已經變了一個人。露出極度邪惡的表情,推開門高興的說道:「以後這裡就是你的房間了,記得在兩天內打掃乾淨,我的一號僕人──」
恐怖指數直逼地獄的垃圾山活活出現在我面前,噁心的垃圾味、滿地的蟑螂、滿天飛舞的蒼蠅、一群體態臃腫的老鼠正在開派對……重點是,從今天起我就要住在這裡。
垃圾山的打擊超越我精神負荷的極限,在臭味與蒼蠅得圍繞中,我看了一眼撒旦化的狂風,眼前一黑,不爭氣的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