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死了……
是方瑩淑清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她咬著唇,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
為什麼?是誰這麼狠心?
是爸爸的政敵?是黑社會?還是被爸爸拋棄的女人?
頭一次,在方瑩淑的心裡,出現了『原來爸爸不是什麼好人』的念頭,但是對她來說,方古是無可取代的,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方瑩淑仔細估量自己的身體狀況,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她悄悄地離開病房,繞過護理站,這種事她沒少做過,因此她很順利的離開醫院,她記得方古曾經對她說過,如果爸爸有什麼不測,就把保險箱打開,裡面有份資料,照著上面指示的做。
方瑩淑在離醫院稍遠的地方招計程車,可恨的是很多計程車明明是空車,卻不願意停下,方瑩淑看準一輛速度較慢的計程車,衝上前去擋。
上車後,計程車司機一直碎碎唸。「小姐,妳這樣很危險的,要不是我反應快,妳早就被撞出去了,看妳一臉聰明樣,怎麼做這麼蠢的事情來。」
同樣一肚子火的瑩淑也不客氣的迎擊:「要不是你們都不停車,我需要這麼拼命嗎?」
「小姐,妳也幫幫忙,現在幾點,半夜三點耶,半夜三點醫院附近穿著白衣服長頭髮的女孩子招車,正常的計程車司機哪有可能會停下來,要不是我看妳臉色紅潤,我也不敢讓妳上車阿,而且這附近出了死亡車禍,每次開這一段大家都很害怕。」
方瑩淑一愣,她倒是沒想到,被司機一鬧,心裡的悲傷少了一點,自然也就沒那麼著急,她問司機:「為什麼害怕?死亡車禍每條路都有阿!」
「妳不知道喔,去年出了一場車禍,死了一個女孩子,駕駛人逃走了,聽說本來女孩子被撞到後只是倒在路邊,可是那個駕駛人居然『巴庫』,正好輾在女孩子的臉上,後來那個女孩子送醫途中死了,那個女孩子的男朋友自做主張先把女孩子的遺體燒了,那個女孩子的媽媽知道消息後,見不到女兒最後一面,只有一壇骨灰壇,後來那個媽媽每天帶著骨灰壇在女孩子出事的路段找那個害死她女兒的人。」
說到一半司機故意停頓一下,左右張望,司機故做姿態的樣子坐在後座的瑩淑沒看到,見瑩淑沒反應,司機說鬼故事嚇女孩子的熱忱冷的下來,他有點無力繼續說:
「因為每天都會看到那個媽媽,剛開始大家都很不習慣,不過時間一長大家也都無所謂了,可是有一天,俊傑,我的朋友,也是開計程車的,有一天看到那個媽媽後面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剛開始俊傑以為他眼花了,沒有放在心上,後來俊傑每次看到那個媽媽,媽媽背後的黑影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明顯,後來……」司機的聲音低到不能在低。
「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俊傑為了看清楚那個黑影,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膽子,經過那個女孩子的媽媽的時候刻意放慢速度,俊傑看到了那個黑影,那個黑影就是死在路上的女孩子……」司機還故意翻白眼回頭望方瑩淑。
「阿~~~~~~~~」方瑩淑沒有被故事內容嚇到,反而被司機的鬼臉嚇到。「討厭啦,你的臉比鬼故事還嚇人。」
得意洋洋的司機頓時洩氣,被正妹說他的臉嚇人,嗚嗚嗚嗚……
不過司機很快把這個小插曲忘了,興致沖沖的說:「嚇到妳很抱歉,不過這件事情是真的……」
話還沒說完,車子忽然熄火了。
「奇怪,怎麼回事?」司機試著發動車子,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抱歉,我下車看一下。」
司機下了車,瑩淑還聽的到司機嘴裡嘟噥著:「上禮拜明明做過保養的,怎麼今天就出事了?」
司機掀開引擎蓋,瑩淑覺得氣悶,於是下車晃晃,這條馬路旁的住家很少,也沒有小攤販和路人,附近的路燈也只有車子附近的這一根,昏暗的路燈下一堆蚊子飛蛾繞圈圈,四周靜的跟什麼似的,只有幾聲有氣無力的蟋蟀聲,她來到司機旁邊,看了幾眼覺得很無聊,看不懂咩。
瑩淑雙手抱胸踢路邊的小石子,一想到方古眼淚差點流下來,她趕緊吸吸鼻子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回家叫陳嫂開車接她回家時,忽然意識到手邊沒有她最喜歡的香奈兒包包,她是被救護車從家裡送到醫院,身上當然沒有手機和皮包,要是讓司機知道她身上沒錢,方瑩淑頓時冷汗直下。
就在此時,方瑩淑看到不遠處有個女人慢慢走著,正好可以跟那個女人借手機打給陳嫂。
她沒想過半夜三點一個女人為什麼會在無人的路段行走,她只想和對方借手機打一下電話,當下也不敢和司機打招呼,怕司機以為她要落跑,想說偷偷過去借手機,打完電話再偷偷回來。
趁著司機全部心神放在車子上,方瑩淑偷偷溜走了,她盡量不發出腳步聲,單獨行走的女人的背影越來越近,方瑩淑小聲的喊:「小姐,前面的小姐。」
女人好像沒聽到,腳步不徐不緩繼續走著。
方瑩淑追上去。「小姐,我可以借一下妳的手機嗎?」
女人腳步停了一下,沒回頭反而飛奔而去。
方瑩淑愣了一下,以為對方誤會了,立刻追上去。「小姐,我不是壞人,是我搭的計程車忽然拋錨了,我想打電話回家,可是我忘了帶手機,我真的不是壞人阿!」
女人停下來,她側著頭,長長的頭髮蓋住她的臉,方瑩淑只見到長髮後閃著幾點光芒,女人問:「妳真的不是壞人?」
女人的聲音很低很低,咬字也模糊不清,在腦海裡轉了幾圈方瑩淑才聽懂女人說的話。
「不是不是。」方瑩淑來到女人旁邊,從沒運動過的瑩淑才跑一小段路就直喘氣。「我真的只是想借手機而已。」
「嗯。」女人從包包拿出手機。「這附近有很多壞人。」
「那妳還敢一個人三更半夜走。」瑩淑接過手機。
「因為……」
「因為什麼?」瑩淑心不在焉的聽著,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機上,她現在的位置離路燈有一些距離,讓她看不清手中的手機,她找不到按鍵,也找不到滑蓋,手上的觸感傳來一片平滑。
「因為,我在找殺我的壞人。」
女人說話的同時也把臉塞到瑩淑面前,瑩淑看清女人的臉,放聲尖叫。
那是一張血肉糢糊的臉,五官全都爛成一團,完全分不清,血液裡混著眼白,一滴一滴。
瑩淑想拔腿就跑,可是雙腿一軟倒在地上,手中的手機發出噗一聲。
「不、不、不是我、殺妳的……」
「不是妳,是誰?」
「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
面對一個有著可怕死相的恐怖女鬼,而且還是說不聽的女鬼,方瑩淑眼淚飆了出來,她雙手掩耳,歇斯底里的尖叫:「我怎麼知道,不要問我不要問我不要問我!」
遠方傳來腳步聲,腳步聲迅速來到方瑩淑面前。「小姐小姐,妳怎麼啦?」原來是司機聽到方瑩淑的叫聲趕過來。
「阿阿阿阿阿~~~」
等方瑩淑冷靜下來,天也發白了,司機盡責的送方瑩淑回家,一路上愛聊天的司機默默無語,司機心裡很清楚方瑩淑剛剛遇到什麼。
還沒到家,就看到陳嫂焦急的站在門前,瑩淑下車後和陳嫂說幾句話拿了錢要付車錢,只見計程車司機揮手不收錢立刻開車離開,陳嫂把方瑩淑拉到附近的早餐店,叫了早餐,陳嫂沒問方瑩淑為什麼離開醫院,只說再過不久警察會來問話,目前家被警察封鎖,只能在警察陪同之下拿一些衣物和錢財,到飯店住個幾天。
蛋餅和豆漿送上桌,瑩淑要拿衛生筷,這才發現手裡捏了一整晚的東西,是被她壓扁的手機,手機的材質是紙,扁掉的手機隨著方瑩淑發抖的手飄掉地上。
陳嫂看了一眼地上的紙屑,大概猜出了方瑩淑遇到什麼事情,她安慰方瑩淑說:「等警察問完話,我們收拾一下衣服,就去拜拜,好嗎?」
方瑩淑也是心亂如麻,陳嫂怎麼說,她怎麼做。
好不容易警察來了,早餐店老闆同樣也不收瑩淑錢,還要她好好保重身體,陌生人的溫情讓瑩淑滿淚盈框。
接下來警察來了,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好像問了昨晚做了什麼事情,什麼時候睡覺,昨晚有聽到什麼動靜等等,方瑩淑雖然一一回答了,可是她的精神始終恍恍惚惚,她答了什麼已經記不清楚了,等她真正清醒的時候,也已經傍晚了。
她看著熟悉的屋內擺飾,她剛剛不是在早餐店外面和警察對話的嗎,怎麼回家了?
「醒來啦!」
「陳嫂,我怎麼會在家裡?警察不是不讓我們進來嗎?」
「妳昏倒了,唉,發生這麼多事情,也難為妳了,我已經打包好了,飯店也訂好了,等一下我們就去飯店,好好休息。」
「嗯。」
發呆似的看著陳嫂忙來忙去,過了好久方瑩淑才想起方古交代過的話,藉口說口渴要去喝點水,方瑩淑來到廚房,她搬開微波爐,微波爐後面是一個保險箱,這個點子還是瑩淑提議的,按下早已背的滾瓜爛熟的數字,保險箱發出像微波爐加熱完的聲音,厚重的金屬門打開了。
保險箱裡面有幾疊千元大鈔和一個牛皮紙袋,方瑩淑有點迫不及待地拿出牛皮紙袋,正要打開牛皮紙袋的時候,眼角餘光撇到身旁有動靜,抬頭一看卻是陳嫂。
方瑩淑鬆了一口氣,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詭異,搞的她神經兮兮的。「陳嫂,有事嗎?」
「那個是什麼?」
陳嫂的目光一直注視著瑩淑手中的牛皮紙袋,語氣也沒有以往的和藹,不過全然信任陳嫂的瑩淑完全沒發現,瑩淑一五一十說出來:「爸爸說的,他說如果有什麼不測,保險箱裡有資料,照著上面的去做。」
「是嗎?」陳嫂若有所思地應了一句。
「陳嫂,妳怎麼了?」神經在怎麼大條,此刻瑩淑也發現了陳嫂的不正常。
「沒什麼,把紙袋給我吧。」陳嫂的語氣自然的就像叫方瑩淑遞給她一條抹布一樣。
方瑩淑面露難色。「這個……」
「抱歉抱歉,我的確太強人所難了,對了,計程車已經來了,進來就是要叫妳的,我們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