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瑩淑很開心,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手術之後恢復的情況非常良好,她可以當一個正常的女生,正常逛街不需要擔心心臟負荷不了;去吃電視雜誌介紹的美食不需擔心油鹽太重;盡情跑跳不需擔心心臟會停止;包包裡裝的是化妝品而不是一大堆藥丸,她終於是一個正常女孩子了。
戀愛!
「我一定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方瑩淑朝天空大喊。
「好好,我知道,到時候要帶來給我看看阿!」護士長愛憐的捏捏方營淑的臉頰。
「嗯。」方瑩淑用力點頭。「阿!爸爸來接我了,護士長,掰掰。」
「掰掰。」
坐上車,方瑩淑迫不及待的給駕駛座上的男人一個擁抱。「爸爸,我好想你。」
「我也想瑩淑阿,這些年委屈妳了。」看著活蹦亂跳健康的女兒,方古眼睛一紅。
「吼,別這樣,讓人看到還得了!」方瑩淑滿臉不自在。
「哼哼,我才不在乎讓別人看到,爸爸這次讓陳嫂做妳最愛吃的東坡肉給妳吃。」
「好阿,我還要吃紅油炒手、紅燒獅子頭。」
「好好好,都依妳。」
方古幫寶貝女兒繫好安全帶,發動車子正要踩下油門,眼角餘光一閃,反射性的踩了煞車,車子一震。
「怎麼啦?」
「……哦?沒事、沒事,剛、剛有隻小貓從車底跑出來,嚇我一跳,我們走吧。」
方古放掉手剎車,把車駛入車道。握著方向盤的手黏黏的,這個時候方古才發現原來他的手心和額頭佈滿一層冷汗。
那一眼,他好像看到車底有人……
有人掙扎著要爬出來……
是眼花了吧,一定是的……
回到家,方瑩淑跳的下車,她說:「爸,這次我回家不會看到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吧?」
「妳說的是什麼話!」方古做勢板起臉來。「爸爸改了。」
方瑩淑朝著方古做鬼臉。「我才不相信勒,爸爸最色了。」
說完方瑩淑邊跳邊跑回到屋子,看著小孩子似的女兒,方古滿臉笑容,她的女兒一出生就有病,為了治好瑩淑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多少時間、多少精力,也欠了很多人情,皇天不復苦心人,手術很圓滿。
方古以前很花心,就算結婚了,瑩淑出生了,還是照常上酒店追美眉,除了家裡養的LUCKY和瑩淑之外,所有女人都被他上過,直到瑩淑十三歲時心臟病發,他才慢慢結束這種荒唐生活。
聽到瑩淑快樂的尖叫聲從廚房方向傳來,方古腳步不自覺的加快,忽然腳踝一緊,方古連忙抓著車子才沒跌倒。
「搞什麼阿?東西又亂放。」
可是看到平坦的地面方古一愣,然後才回想起剛剛好像不是踢到東西,那感覺,好像有人抓著他的腳,看著透出陰森的黑暗車底,方古心裡毛了起來,他打了個冷顫。
「算了,算了,瑩淑還等著我吃飯。」
他逃了……
經過一場熱鬧的晚餐,和瑩淑尬車兩小時之後,終於得到休息時間了,方古脫下衣服,蓮蓬頭流出溫熱的水帶走疲勞。
瑩淑已經二十歲了還那麼像小孩子,今天是瑩淑真正離開醫院,對瑩淑來說她的年齡從手術成功那天算起才對。
方古哼著歌,把洗髮乳擠到頭上,滿頭滿臉泡泡,仔細抓抓沖掉泡沫,方古閉著眼手伸向一旁的架子找毛巾,可是卻摸個空。
「有誰在外面,拿條毛巾給我,喔,謝謝。」
擦乾頭髮身體,正要穿衣服的時候,方古想起什麼,他握著浴室的門鎖,咖搭一聲,鎖開了。
下午車庫那不自在的感覺又回來了,散發肥皂香的皮膚起了一顆顆疙瘩。
他記得他洗澡有上鎖,那,剛剛是誰拿毛巾給他?
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丟在洗衣籃的毛巾一眼,急速小跑離開浴室,方古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紅葡萄酒,乾了一大口,大大呼出充滿酒精的廢氣,方古這時候才發現拿酒瓶的手居然微微顫抖。
「他馬的。」
老子在政壇上混那麼久什麼骯髒事沒做過沒見過,當初小混混拿槍指著他的頭的時候,他眉頭皺也沒皺一下把那個小混混的眼睛打出來,可是現在居然為一些幻覺害怕,開什麼玩笑!
方古又灌了幾口。
感覺酒精在體內發酵,似乎輕鬆不少,方古把軟木塞塞回剩下一點點液體的玻璃瓶,準備上床睡覺。
躺在柔軟又有彈性的床上,方古閉上眼舒服的歎了一口氣,陪小孩子玩果然很累,今天一天大概把半個月的精力額度用完了。
有個東西跳到床上,行動迅速的來到方古身邊,並熱情的舔方古的臉,方古不耐煩的揮揮手。「LUCKY出去,我要睡……」
方古整個人彈起來,他記得他有鎖門,LUCKY不可能進的來,而且那舔臉的方式,從眼睛舔到鼻子再舔到耳朶,像極了某人……
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沒有LUCKY,沒有人,房間裡只有他……
方古完全沒有睡意了,他從床下抽出在一般家庭不可能會出現的手槍,看了一眼裡面滿滿的子彈,隨意把手槍往屁股後面一插,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他最先查看的是方瑩淑的房間,雖然女兒已經二十歲了,雖然這麼做不太好,雖然瑩淑有可能還沒睡,不過,他還是擔心阿。
偷偷打開一條縫,嗯嗯,沒有人。
……………………
才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
怎麼會沒有人?
「瑩淑,妳在房間嗎?」
浴室,沒有。
衣物間,沒有。
小客廳,沒有。
「難道不在房間裡嗎?」
方古離開瑩淑房間,腳步略為慌張,他來到樓梯口,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他又來到傭人房,居然不在,就連平常愛亂吠的LUCKY也不見蹤影。
難不成……
拿起電話,話筒沒有傳來任何聲音,方古罵了一聲,果然有人入侵了。
在一年就要選舉了,三個月後有工程招標案,不知道是哪一道上的,可能知道他女兒出院,拿他女兒來威脅他。
「操,老子可不是被嚇大的。」
抽出後面的手槍,無機質的堅硬觸感給方古帶來很強大的安全感。
「瑩淑、陳嫂、LUCKY,你們在哪?出聲!」
方古緊貼牆壁慢慢來到陳嫂的房間,沒人。
果然把屋子裡的人都制住了,短時間內放倒LUCKY抓走陳嫂和瑩淑,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什麼人有這種本事?方古腦海轉了一圈,還是想不出哪一個對手這麼有辦法。
「出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入侵我家,抓了我女兒,你們有什麼意圖?」方古大聲嚷嚷,一方面他擔心剛出院的女兒有什麼不測,一方面受不了如此安靜的房子為自己壯膽,一方面要是對方肯談談,那他就有辦法拖延時間。
喊了半天沒有任何動靜,方古心裡七上八下,滿身大汗,濕黏黏的。
登!
燈光忽然全部熄滅,方古嚇了一大跳差點開槍。
「幹!」
完全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招,方古右手握槍左手伸直探路,黑暗中他的心跳聲居然如此清晰有力,他記得客廳的櫃子裡有手電筒,這是樓梯的扶手,這是一樓的牆壁,啪啪,按了幾次電燈開關電燈都沒反應,這是客廳牆角的植物,這是桌燈,到了,桌燈旁邊就是櫃子。
在哪一個抽屜?
方古拉出每一個抽屜,胡亂摸索,雖然看不見,但是雙眼睜的老大,試圖想看見什麼。
「找到了。」
手電筒一開,白光就像上帝的救贖傾謝而下,白光對面,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方古的眼前。
「哇阿阿阿阿阿阿……」
碰!碰!
手電筒掉到地上,熄滅。
手上的槍傳來刺鼻的火藥味,在那一剎那間,方古沒有看清對方的臉,他蹲下慌亂的想撿起手電筒,忽然間摸到濕濕黏黏有彈性的東西,那種觸感、那種觸感,就像肉……
碰!碰!
方古又開了兩槍。「死了吧,哈哈哈,去死!」
摸到手電筒,往記憶中開槍的地方照過去,沒人,地板上留了一灘血。
「幹!被逃掉了。」
方古沒深思一個面對面身中四槍的人怎麼逃走,他直覺的認為被他射中的人一定就是綁架他女兒的人或者是同夥,只要抓住那個人就能找到他女兒,他順著血跡直追,一路上跌跌碰碰,他聽到汽車的引擎聲。
「不好了。」
方古臉色大變,要是對方帶著他女兒逃走,他該從何找起?
對方不知道拘禁他女兒多久,對方沒有要求錢或者要他退出選舉,反而切斷電話和電源,從剛剛的接觸來看,說不定對方是想殺光他全家,這個想法讓方古好像泡在冰水裡,遍體冰涼。
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來到車庫,下午停的好好的車子忽然倒車,方古以四十多歲的胖子不可能做出來的反應躱過去,車子撞上一旁的摩托車,後輪被架高,車子裡的人狂踩油門,後輪冒出陣陣刺鼻的濃煙。
方古搶先來到駕駛座,他敲打駕駛座旁的玻璃,大喊:「下來!給我出來!」
在駕駛座上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方古破口大罵,藉著儀表版發出的螢光他努力想看清楚裡面的人,有點熟悉的側臉,方古跑到車頭,用力敲打引擎蓋,當方古看到車子裡的人的時候,髒話忽然卡在方古喉嚨裡,方古露出喉嚨被魚刺卡住的表情。
嘰--------------碰!
方古被車子夾在牆壁上,車子略為往後再往前,方古被車輪絞進去。
車輪,沒有,停止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