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第一集 - 十殿I 城隍01

城隍01

我發現廢棄且破舊的城隍廟裡住了一個人。

那是一名年紀約十七、八歲身穿大紅衣裳的少女。

叮鈴！

順著鈴鐺聲，只見少女裸著的右足綁著用紅線串起的兩顆鈴鐺。

「哎呀，居然有人看得見我？」

如貓般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而我只是瞄著她那隻沉入地表略顯透明的左腳。

唔……

我什麼都沒看到。

我絕對沒有看到一隻可疑的「貓」住在城隍廟裡。

我這樣告訴自己後就騎著腳踏車離開城隍廟。

離開時，我剛好看到少女那好奇轉成失望的眼神，但我只能裝作沒看見。

林陸祿曾說，不管是神還是鬼，留在人世間的幾乎不可信。

所以，我不能停下腳步，更不能與她打招呼。

一下課，我趕在逢魔時刻回到家裡。

在逢魔時刻期間人與非人之物的界線十分模糊，那些躲在陰暗處的東西也會相繼冒出，也不容易分清真偽，所以我必須在非人之物纏上我時回到那小小的庇蔭之地。

磯——

腳踏車才剛停到庭院，就見到大門旁有一個破爛紙箱，紙箱中心還有一顆小小的石頭。

紙箱前，更有三支未點著的香插在土裡。

「這什麼東西。」

我拿起紙箱裡的石頭，石頭是焦黑色的，似乎是被火烤了很久。搓一下石頭，掉下的屑屑居然不是黑色，而是金色。

金色的沙粒掉到地上，原本還有點枯黃的草皮便發出翠綠的嫩芽。

「咦？」

忽然展現在眼前的神蹟令我錯愕，我看了一下手上的石頭，以及未點火的香，內心有種不好的預感。

「失禮了。」

我將石頭放回紙箱，還從書包裡找出今早從阿七那邊沒收的打火機，點著香後，我虔誠的對石頭拜了三拜，當香插回土裡，石頭啵的一聲，跳出了一個多禮拜前就沒見到的地基主爺爺。

雖然很想說好久不見，但是見到脖子箍住的紅線延伸而出沉入土裡的線，我忽然想起被囚禁在廟裡的那位紅衣少女。

感覺，他們倆還滿像的。

不過——

看在趴在地上，用臉頰在磨蹭土地，嘴巴一直碎念「萬歲！終於可以透空氣了！」和「我不想再回到那會擠死人的地方」的地基主，看起來就跟剛出獄的犯人沒兩樣。

「地基主爺爺，祢怎麼會搞成這樣？」

地基主站在破爛紙箱旁邊，一條紅線從脖子處延伸至地上，看起來就像是被栓起來的寵物。

地基主不想解釋，只是跪在地上，一臉疲憊。

「……你自己去問你們家那群煞星。」

「呃……我不認為他們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也知道啊。」

地基主帶著哭腔，看來把祂拴在外面這件事情給祂的打擊很大。

正當我想著要怎樣安慰祂時，大門忽然被人用力甩開。

「小二快！家裡的冰塊沒有了，快點幫老子做冰塊啊啊啊！」

綁著一頭長馬尾的老媽穿著細肩帶小可愛與短熱褲，一手壓門、一手拿酒。

「媽，妳幹嘛？」我冷掉了。

「嘖，親親小一一，你回來啦。」老媽一臉被抓包的樣子，但是還不忘把杯子裡的酒給飲盡在飛撲熊抱我。

「閃啦！」每次回家都用這招，噁心耶！

「哎呀，小親親，讓老媽充點電嘛。」

也只有在這時候，老媽才會放棄那詭異的自稱詞。

「免談！」我使勁擺脫老媽魔爪，但她就像是滑溜的章魚，怎樣扯都扯不下來，還因為我的掙扎跟著我轉了好幾圈。

「媽……」最後是我先舉手投降，對於整個體重都放在我身上的老媽，先行示弱。

「好！充電完畢！」

掛在我身上好一會，老媽才把腳放在地上。

可是，老媽兩隻手還勾在我的肩上。

「一一，你身上有怪味道。」

「怪味道？」

「是啊，那味道就像是……」老媽遲疑了好一會，但快要說出口的話卻咕嚕的吞下肚中，「小二，客廳不小心被老子弄亂了，在六六回來之前幫老子清好。」

「為什麼要我清！」

「祢不是地基主嗎？家裡的守護神不是？」老媽說得很理直氣壯，「不叫祢打掃叫誰去？所以，ＧＯ！ＧＯ！小二，幫老子把家打掃乾淨。」

老媽舉著酒杯，而地基主又悶悶的說：「我進不去。」

地基主礙於合約內容，根本就進不去屋裡，上次進來救我被鬼抓走就算了，還差點毀了根基，而且從祂身上散發有點不穩定的金光看來，當時的傷應該還沒恢復。

「放心啦，雖然合約是六六寫的，但是只要家中成員開口邀請，還是可以進門的。」老媽碧綠的眼睛微瞇，「不過一一例外，祢也別巴望一一心軟放祢進來喔。」

「媽，我也不會讓地基主進去的啦。」

林陸祿說過，最好別讓地基主進來，這樣對祂會比較好一點。

雖不知原因，但林陸祿說得幾乎都是對的，為了地基主好，祂最好別再踏進屋裡一步。

「欸，其實進來一下子是不會受到什麼影響啦，畢竟六六的鑰匙可是會好好得保護小二喔。所以，小二祢就乖乖認命幫老子打掃吧。」

老媽三句不離打掃，到底裡面是有多亂，亂到要找人幫忙毀屍滅跡。

「去妳的！別用那種叫寵物的名字叫我！我可是有名有姓的！」

在老媽連番的「小二」轟炸之下，地基主的金光跟著身體氣到顫抖。

「老子哪管祢登入仙籍的名字啊。」老媽翻了一個白眼，「在老子家就要遵守老子的規定，所以從現在開始祢的名字就是小二！如果不想被關回那黑漆漆的石頭裡，就乖乖給老子去打掃！」

獨裁老媽，連名字都要順自己的意。

不過，為什麼要叫小二呢？

「那當然是因為我們家的數字還有缺咩。」老媽振振有詞的套上自己的歪理，「而且呀，小二就是指店小二咩，也就是說祂是我們家打雜的咩。」

這樣聽來，七、八是不是該感動了？終於有人的地位比自己還低了？

「也許吧？不過現在最重要得還是打掃啦。」老媽一把抓住地基主，正當我要跟他們一起走進去時，老媽卻把我往外推，「一一乖，在外面等一下。」

也不說原因，老媽一把就將大門給甩上還把防盜鎖給打開，現在就算有鑰匙也開不了。

搞什麼鬼啊！

在外吹了十幾分鐘的風，之後是回來的林陸祿打破窗戶幫我打開門。

「小六，等老媽開門不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的打破窗戶呢？」

「沒差吧，反正施一下術窗戶就復原了。」

小六拿出一張寫滿符籙的紙，丟到碎玻璃上，只見窗戶就像倒轉的影片，一下就恢復了原狀。

喔喔，神蹟、不，特技出現了！

「別發呆，看老媽在搞什麼鬼。」

林陸祿不知道為什麼拍了一下我的髮尾（小六太矮了，把手伸直也不過是摸到我的後腦），我只能喔的一聲跟在他後面。

原本想要去抓老媽把柄的，但很可惜，地基主已經把客廳給打掃得乾乾淨淨了。

「哈哈，沒想到小二居然有點家政這項的技能，老子超意外的啦。」

「小二？」小六看了一下地基主，皺著眉頭：「不過是隻寵物，何必呢？」

問題發言！小六你這樣算歧視神明吧！

「還好啦六六，反正小二不過是小二，再說寵物也算家族的一份子不是？所以ＯＫ的啦。」

老媽說出更有問題的發言，重點是林陸碌居然認同老媽的發言。

咚！

我與地基主很有默契的跪在地上。

「我好累，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纏的人類。」

是啊，我也好累。

「小二，別把負面情緒傳染給一一。」

小六直接把錯推在地基主身上，孰不知他與老媽的問題發言才是主因。

「算了，我回我的窩裡去了。」

地基主已經自暴自棄到要回那個垃圾紙箱去了。

「慢走，不送。」

惡魔啊。

對於無良的母女揮手目送地基主離開的樣子，要是在加上惡魔的角、翅膀、尾巴，絕對是無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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