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蝸殼 - #32 將忍冬的種子填進彈匣

　　完了。我倒在床上，將臉埋進枕頭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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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望著荷歌的背影在遠處漸漸化為模糊的小點，我的腦袋才冷靜下來。在自覺做了白痴的事情後，回家的路上我都深陷在懊悔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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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自己也是在網路上隱藏身分的傢伙，卻這樣拆穿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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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起床頭櫃的手機，在LINE上打了一長串試著向荷歌道歉的訊息。在反覆刪改的過程中，沒想到甄鳴打進我的LINE，我按下通話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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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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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有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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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客氣的話自電話另一頭傳來，弄得我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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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離開的時候，你的表情像便祕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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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妳說的話一直塞在我的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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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噁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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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只是配合妳，為什麼要被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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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是想嘲諷我，明天我可以聽妳說個夠。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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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荷歌到底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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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要向甄鳴道別時，她說出了令我在意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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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著天花板沉思了半晌。原以為在這段時間裡，甄鳴會不耐地掛斷通話，但她只是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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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將卡頓的電腦強制關機，我硬是把心情重新整理後，將荷歌隱藏實力配合華音這件事告訴甄鳴，以及我對此非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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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是在一廂情願。『完成一段無趣的表演』是荷歌的選擇，她沒有理由照你的期待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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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鳴下的結論真是一針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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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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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手遮蓋緊閉的雙眼，吐出一口氣。讓身體的重量又往床鋪深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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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春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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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鼓勵勇於犯錯的孩子，我的名字在甄鳴口中變得溫柔又堅定。這讓我專注她接下來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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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你就這麼接受的話，換我會對你失望。我不討厭你現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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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

　　「所以，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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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做什麼……

　　反覆將甄鳴的話咀嚼後，我重新睜開眼，透過指頭的縫隙感受到房間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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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緊拳頭，坐起身體後，向甄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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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妳會關心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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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蛤——誰關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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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我的道謝，甄鳴顯得非常嫌棄。手機另一頭還傳來「碰」、「碰」的悶聲。我猜是捶打床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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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想看你這音樂瘋子怎麼去煩她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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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真不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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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蛤？你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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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她還沒講完，我直接把電話掛斷，因為我想讓美好就留在這一刻。若是再與甄鳴通話下去，這份美好大概很快就變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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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的心情至少輕鬆一些。明天先找機會向荷歌道歉吧，然後與她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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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床，從琴架拿起我的Warwick LX。插上錄音介面，戴上耳機。調音後，我握住貝斯琴頸。指腹輕壓在弦上移動，彷彿在戰場撫摸舊傷疤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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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輕撥弦的那刻，我想起荷歌在頻道上的每首翻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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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血液被樂音衝撞之際，我將忍冬的種子填進彈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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