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神域誌》新官上任，一團糟！ - 第二章．徒勞無功或者柳暗花明？-7

才一個晃眼，竟然已經深夜了。

那個……我、我可不是睡著，只是放空了一下而已……

廟裡已經熄了燈，只剩下神龕上的小燈還亮著，就算加上外面的路燈，廟裡還是相當幽暗。

「……嗯？」

一絲絲灰塵般細碎的白色光點，從門外飄了進來。

那個應該是……

我悄悄從金身上飄下來，站在神桌旁看著外堂，果然是小黑正緩緩的往廟裡走來。

其實就算是神，使用法術的時候，大多也不會有什麼華麗的光影特效。像小黑這樣信手拈來就是各式浪漫唯美的白色光點，我還真的第一次看到，自然也是唯一一次，所以才能藉著這些光點，就直接斷定來者何人。

「……」

視線對上的同時，我用早已準備好的微笑輕聲問道：「晚安。這種時間到我廟裡，可有何貴事？」

剛才也瞄到榕神已經躺回樹上了，如果只是送榕神回來，以我跟這小黑尚淺的交情，他應該不至於特地進廟裡打招呼才對。

小黑一跨過門檻就抬起手臂，朝著我的方向攤開掌心，一絲絲的星塵微光從他手上散落，而被微光包覆其中的，正是一隻我白天東奔西跑在找的藍色蝴蝶。

「這……怎麼會……？」

我疑惑的伸手，接過小黑向我遞過來的藍蝶。

「在古宅裡找到的。神靈界的物種，交給你處理。」

唔、是擔心放著不管，會造成什麼危害吧？畢竟小黑很保護這塊地方，我也不是完全沒察覺。

我低頭看了看靜靜躺在掌心的藍蝶，雖然鮮豔的藍色翅膀還是一樣亮麗，但闔著翅膀一動也不動、被平放在我手掌上的模樣，看起來……

「……這是……死掉了嗎……？」

「沒有，只是先讓牠睡去。」小黑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疑惑的看著我：「這種蝴蝶沒有遺骸，死了就會消失，但也會立刻在原本的生長環境裡重生。」

咦？立刻復活的意思嗎？聽起來好厲害！

「原來如此。幸好人間沒有這種蝴蝶，不然萬一惹出事端來，要想驅逐就麻煩了。」

我一面閒聊的隨口接續著話題，一邊從神龕下的抽屜裡，翻出昨天先隨便擱著的絲線，試著把細線的一端繫在蝴蝶的腳上。

「僅是無害之物，置之不理也無妨。」

「……無害嗎？」怎麼跟我的印象不太一樣……

小黑點了點頭：「雖然靈力稍高於現世物種，但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特異之處。」

「意思是……就只是普通的蝴蝶？」

「沒錯。」

「……只是吃花蜜維生，沒什麼危害的蝴蝶？」

這下小黑終於是搖頭：「不是花蜜。有一種冰晶般的花朵，現今只存在於神靈界，這種蝴蝶只吃它葉片上凝出的露水。」

所以什麼吃食靈魂的勾魂蝶，是呂奕隨便唬我的？為了讓我有理由答應幫助他？

不、但他那種拜託方式，本身就像咬定我不會拒絕，應該也沒必要瞎編說那些蝴蝶很危險啊？

……唔？

啊──他確實也沒怎麼強調危險性！就算勾魂蝶什麼的、真的是他胡說八道，但聽完就擅自誤以為事態緊急，確實也是我自己的想法……

……唉……所以我還是不懂，那個呂奕到底是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小黑突然出聲，聲音聽起來有點擔心，但其實廟裡昏暗，我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沒什麼。只不過鄰近的鍾沂地區土地神．呂奕大人今日前來拜訪，這蝴蝶就是他帶來的。」

小黑都已經見到藍色蝴蝶了，而且從呂奕的口氣聽起來，他們應該也認識，想必不需要特別隱瞞呂奕的事吧？

但接下來，卻是一陣沉默。

唔？難道不該在小黑面前提起呂奕？

我小心的確認過已經用絲線把蝴蝶綁好，並把線的另一端綁在神桌的桌腳上，這才重新抬起頭來，卻也不知道該拿這狀況怎麼辦。

小黑直接迎上我的視線，似乎很認真的開口：「……可能發生的狀況，我大致明白。呂奕的話……雖然刁鑽了些，但他沒有惡意，不要放在心上。」

……為什麼我突然覺得當這個土地神，好像有很多事需要『別放在心上』啊？雖然這些零零碎碎的瑣事，再怎麼樣也沒有剛來就被砍上一劍重大，還真的是不怎麼需要放在心上沒錯……

「這話言重了。其實我也受了呂奕大人不少幫助，提攜之情倒是一定得放在心上的。」我決定客氣的帶過這個話題就好。

這次小黑沒有回話，朝著神桌的方向輕揮了揮手，纏繞在蝴蝶身上的微光便瞬間散去，讓室內的幽暗程度更上一層，但蝴蝶本身卻還是一動也不動。

應、應該不要緊吧……？雖然小黑看起來已經相當小心了，但他本身的氣勢就不算溫和，要讓這麼一隻柔弱的蝴蝶睡去而完全不傷到牠，確實有點困難……

「我會再聯繫呂奕大人，向他詢問該如何處理這隻落單的藍蝶。也請容我先代替呂奕大人謝謝你，幫忙把蝴蝶給送回來了。」我主動開口，藉此引開小黑的注意。

結果是吸引到小黑的注意力了，也讓他直盯著我好半晌……還好黑燈瞎火的、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不然估計我又得平白承受多餘的壓力。

「……呂奕還對你說了什麼？」好像過了很久，小黑終於開口。

該說果然……嗎？

我維持著從容不迫的微笑：「嗯？為什麼這樣問？」

「呂奕的行事風格令人費解，但實則從不徒勞。他不可能只是單純拜訪，一定另有其目的。」

聽得出來小黑很努力的放輕語調，但還是隱約的透露出了一點點咬牙切齒。

雖然也有可能是他們兩關係匪淺，這回一搭一唱的來試探我。但眼前的狀況，應該更像是小黑也吃過呂奕不少悶虧？

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拜訪……嗎……雖然我也是這麼想……

但關於呂奕的目的，還是容後再慢慢思考。既然小黑問起了……

「呂奕大人是否另有目的，我並不清楚。但因為某些機緣，我確實從他那裡聽說了一些有趣的事。」

為了給自己提振精神和維持信心，我習慣性的擺出溫和的微笑：「聽說我廟前榕神的名字叫做『祝香』，是由前一任土地神簡常月大人命名的。這件事你知道吧？畢竟呂奕大人也說了，你一直都很照顧那孩子。」

「……」

「我聽說了，祝香在土地神空置的期間成形，之後就一直是你悉心照顧著他。作為新任土地神，我對此相當感謝。」

小黑好像稍微搖了頭：「祝香的基底厚實，本就不需多費心思照顧，我……」

等了小黑這個不自然的停駐好一會兒，我慢了好幾拍，才發覺他沒有打算說下去。

既然如此，我便也大方的繼續剛才的話題：「呂奕大人稍微提過，祝香會生得那麼漂亮，是因為常月大人的祈願。就算只是看著祝香的模樣，我也完全能夠想見，常月大人當初究竟投入了多少心力。只可惜最後卻沒能親自見著，他一定很期待吧……？」

「你說得沒錯，常月非常期待祝香的誕生……真的……非常期待……」

哦？原來小黑也有用這種語調講話的時候，真可惜廟裡只有一盞昏黃的小燈，實在看不清楚他是什麼表情。

但似乎不算抗拒這個話題，那麼……

「……恕我冒昧，請問你跟簡常月大人……難道相當熟悉嗎？」

「算不上熟悉。但他是……『朋友』……」

嗯？剛才還充滿了語重心長，結果最後這答案，竟然又意外的普通嗎。

或者、就是因為另有隱情，才會只能講個這麼『普通』的答案，以免招來多餘的疑心嗎？

「……抱歉，沒必要說這些。簡常月是簡常月，你是你，不必過度在意他。」這回小黑很快就再度開口，鏗鏘有力的語調已經恢復了大半，雖然話題方向似乎也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偏差。

我適切的在語氣中添上一絲哭笑不得的為難：「雖然我確實很在意常月大人的事，但原因……應該不是你想的樣喔……？」

「如果是神靈界的事，我幫不上忙。」小黑像是一邊點著頭回答。

「我明白。」我點了點頭，簡單的解釋：「只是想聽聽不同方面的說法。」

至此，大概當作話題已經告一段落，小黑再次稍微頷首：「告辭。」

「好的，請慢走。」

我故作輕鬆的招了招手，就當作是送小黑離開。

好像沒探出什麼有意義的情報……嗯，至少他應該還沒有對我另起疑心，這倒是萬幸……

那麼，回到那個呂奕的事……

就連小黑也說那個神不可能只是單純拜訪、一定是另有目的。

如果說從最初放跑蝴蝶就是他的計策，那麼他的目的……難道會是故意支開我，好讓他能一個人待在這間廟裡……？

如果是這樣，那麼……一般來說的話……一般來說、會特意支開我這個正主，難道……是因為想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但這間廟空置已久，呂奕跟何書尋同樣作為代管，平時他要想接近我這間主廟，祝香八成也不會攔他，何必非得挑在我這個新任土地神已經上任之後，才來我廟裡動手腳？

最簡單的猜策的話……是想從廟裡拿走什麼吧？廟宇無主的時候，他這個代管想拿什麼都算，但現在這間廟歸我，不經我同意從廟裡拿東西的話、便算是偷……？

咦，所以、呂奕有可能是來偷東西的？

不對不對、這真的不可能──我是正神，對方也是啊！不管他需要什麼，都不可能有必要從我廟裡拿……好吧，就算真的有必要好了，我……唉呀，我這初來乍到的，哪會懂太多細節，只要不是太誇張的要求，也不可能他開口討了我還不應吧？

……啊啊，這又要先說到，我根本不清楚廟裡有什麼東西，他如果真要悄聲無息的讓廟裡『少了點什麼』，我也完全不會發現，那就算我自己在這裡想破頭，也不可能搞懂狀況的啊！

這樣說來，比起徒勞的思考呂奕到底來做什麼，果然更重要的是，該先把廟裡整理一番，確認簡常月到底留下了哪些東西，再順便分門別類收拾一番，才能騰出空間來供我自己使用。

……好，明天再開始。

我打定主意正想飄回金身裡，才一轉頭，就突然瞥見放置在神龕上的香火冊。

對了！

那有沒有可能、呂奕並不是想『拿走』什麼，而是打算偷偷的『留下某樣東西』呢？

──例如，我明明只是隨便問問，呂奕竟然也隨口就說出掉落處的、這本香火冊？

我趕忙拿起香火冊翻開，在空白的頁面上喚出近期的資料……

白紙黑字很快顯示出前幾個月的香火統計，以及查核者的簽名．呂奕。

「……」

竟然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也就是說，我這間主廟的香火冊，之前確實由呂奕幫忙檢查。而我會在廟裡找不到冊子，就是因為它之前還在呂奕手上……

那、那──直接還回來就是了，我又不會說什麼！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搞這麼大一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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