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萬般不情願的雙腳,和文韻一同走入購物中心。現在身處購物中心的二層書店的第一層,在外文書的一角,她正在尋找那套電影的原著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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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有中文譯本,你卻看原文呢」
「翻譯出來的文本始終會有偏差,原文才是最原汁原味的」
「是喔,所以你要買嗎?」
「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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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來書店的人,並沒有在認真挑選書籍,她找到了那本小說,但卻只是象徵性的揭了幾頁,連書背的簡介都略過,就像是在隨便應付一樣。她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蓋上翻到一半的書,再放回書架。莫說是消費的意欲,連看書的興致也是零,她是來幹什麼的,果然是來耍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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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二手書活動得來的書還沒全部看完,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添置新的書。而且今天並沒有心情逛書店,只想快點了事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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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有想買的書,接下來怎麼辦?」
「你下午有空嗎?」
「……我很忙」
「那就找家咖啡店坐下,順便討論下流星雨的行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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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去書店的是文韻,說去討論流星雨行程的也是她,今天的活動範圍和內容都交給了她決定。如果是由我決定的話,大概我會想立即原地解散,短時間內不想見她的面,所以即使不樂意,仍然得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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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書店,我們找到了一家標誌很大很顯眼的連鎖咖啡店。在這裏只需要買一杯咖啡就能坐上半天,店內不乏使用着筆電或是平板埋頭苦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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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飲品後,我們坐在二人桌上,互相對望沉默了一會。為了掩飾這份尷尬,我避開她的視線,吸啜了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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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理性上明白她在橋上所說的話並沒有惡意,但一想到她說的那位朋友,總覺得莫名的不快,屈在心裏的煩躁無法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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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在橋上我突然抱住你,很怪吧,抱歉」
「呃……你怪又不是第一天的事,不用道歉」
「是我失態了,那件事我一直都藏在心裏,從沒有向任何人傾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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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文韻,她一直沒有移開視線,雙眼緊緊盯着我不放。可是被這樣看着,反而更不知道我的視線該聚焦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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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打算繼續剛才的話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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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反正你都已經告訴我了,你說的朋友我大概也不會認識,能再多告訴我他是怎樣的人嗎?」
「誒,你想聽嗎?」
「……不想說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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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朋友是怎樣的人都好,都不是我有必要知道的事。本該這樣,我卻管不住嘴巴向文韻打聽那人的事。大概是因為我想知道更多她的事,即使那不是讓人感興趣的話題,甚至是令人厭惡的話題,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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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并沒有就這樣略過朋友的話,她閉上雙眼,思考了一會,然後再度睜開眼睛。臉上流露出不經意的笑容,緩緩對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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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我之前說過送給我鎖匙扣的人,我一直珍重着那個鎖匙扣」
「原來是你朋友送的」
「是啊,就是她送的。和她相處很舒服很愉快,如今我仍然珍視着和她一起的時光。我很喜歡她,很早以先已經暗戀她」
「暗戀喔,所以沒有和那個男生在一起嗎?」
「她是女的……對,因為我沒有勇氣去面對自己的真心,所以沒來得及正式告白,就沒有再和她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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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突然憑空出現一個暗戀對象,而且居然還是女生,真是有夠莫名其妙的。只是現在我明白到那人對文韻的重要性,難怪她會有那樣的反應,丟失了和無可替代的人之間的連繫,確實會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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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聽到她口中的喜歡,我的心就隱隱作痛,就像在可惜她的喜歡並不是向着我一樣。為什麼我會感到悲傷,她暗戀誰都不關我的事,本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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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還喜歡她嗎?」
「還喜歡喔,只是比起過去,我更重視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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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並沒有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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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在暗示她很清楚現在沒有辦法聯絡上那個人,所以即使心裏仍然留着那個人的份量,也會將那個人歸作過去,與現在劃清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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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若果那個人突然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她又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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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劃分為過去的人,將不再是過去,而是再一度成為存在於現在的人。那麼,她是不是會向那人告白,不同於向我的假告白,而是貨真價實的向那人傾訴愛慕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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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由提起初戀開始,就一直這樣的表情。可是她的笑容並不是向着我,而是她話裏的初戀,讓我很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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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短短幾句話,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已經足夠了,關於那個暗戀對象的事,我不想再深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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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強行轉換了話題,即使想強顏歡笑,也沒有那樣的氣力,臉上的表情大概很生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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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重視現在的話,該要進入正題,討論下兩個禮拜的流星雨觀賞了」
「……嗯,我帶了平板,可以做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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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點了點頭,將吸管插進杯內,吸啜好幾口冰已經溶了的紅茶拿鐵。她從手袋取出平板,橫放在枱上的中間位置,解鎖屏幕打開瀏覽器,搜尋有關獅子座流星雨的關鍵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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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很執着於本該過去的一場流星雨,可是當時的心情早已褐色,心境也有所變化,現在只剩下完成當年的夙願的執着。準備看流星雨本身並沒有問題,只是要讓我和文韻平心靜氣地說話,已經盡了我的全力,現在根本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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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心口被一塊悶石壓着一樣,喘不過氣,只要看到她的臉龐,便讓我心亂如麻,根本沒辦法好好思考。面對她的每一刻,都像在反覆強調中三暑假的那件事。可是我不能在這裏被情緒支配,所以我拼命壓制住內心的波動,裝作毫無動搖的樣子,向她說明準備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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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真地在平板記下備忘,詢問要準備的物品和觀賞的地點。其實根本不用這麼認真,反正她也沒有認真對待過我,所以不要再問更多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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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水庫的交通方法,不論是搭巴士,還是踩單車又好,這些都是細微的事,怎樣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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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並不如我所願,她沒有停下發問,也一直在摘下備忘。光是回應她的話已經讓我身心俱疲。好想快點離開這裏,不想看到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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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踩單車載你吧,我有一架有後座的。其實我小時候還挺喜歡踩單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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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說下的「喜歡」這個詞語,並沒有讓我共感的要素,反而讓我心中一陣刺痛,令人煩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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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讓人坐立難安的心情,到底要怎樣才能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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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總覺得你今天心不在焉似的,是哪裏不舒服嗎?」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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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察覺到我的異樣,停下正在抄寫的備忘,抬頭盯着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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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被那雙眼注視着,也不想看向她的臉,所以我只能無趣地望着她的平板屏幕,只是意識絲毫沒有集中在她所抄寫的備忘上,失去了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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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我還想去順便買下要帶去的用品,但你不舒服的話,那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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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從天橋會合到解散,過程連兩小時都沒有。她並沒有分開行動,獨自去買需要的用品,而是和我一同走到車站內的入閘口,在通往不同月台的扶手電梯入口前,我們便道別,各自各前往同的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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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台的一側,我看到她的身影,她站在我的斜右方。那邊的列車駛進月台,停在另一邊的軌道上,當再次出發時,她便和人群一同失去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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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心中五味陳雜的感情,並沒有隨着她的離去而一同消逝,反而久久不消散。現在天色仍然明朗,就連下午都未到,卻讓我感覺已到黃昏時段,仿佛心中的時鐘已經達入黑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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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笑,我居然對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生出了妒嫉的情愫。至於妒嫉的原因是什麼,大概是因為那人享受着我所沒有的待遇。失去那人的聯絡方法會令文韻如此悲傷、後悔,而在這前提下,她卻曾主動斷絕和我的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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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那人是無心之失,但對我卻是有意為之。那人對她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我並不是,只是隨時隨地都可以斷絕來往,無關緊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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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再次見面,她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若果不是有那場聚餐,大概這一世都不會再見面。我是抱着去見她一面的想法才去了那天的聚餐,她又是為了什麼而去呢,為了拉我墜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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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她這麼恨我,以至於打算拉上我陪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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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對我還有說有笑,可是轉眼間,她將不再是我的朋友,而是想傷害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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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幻想過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思考過各種理由嘗試去合理化。但是現在我徹底失望了,有部分是對她,但更多的是對還停留在幻想的自己失望透頂。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xXnHiv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