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風、歌 - 第三章 — 等待之谷；楔子

合眾國曆四十三年2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HuOcBayl

某個夏夜，風城中一處柔軟而茂密的草坪上，正躺著兩名少女。

其中正用手指輕劃空中閃爍星座的少女，名字叫克莉絲多。她以閒聊的口氣對躺在一旁的好友問道：

「欸，妳覺得我們有逃脫這宿命的一天嗎？」

「妳所謂的宿命是？」

「妳明知道我在說什麼。預言、戰爭、忍受良心的煎熬、調停村中的不和，還有……」

好友顯然知道克莉絲多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她沉默了一會，以開朗的語氣道：

「這宿命還真是灰暗吶。不過呢，妳說的可不是『我們』的宿命，因為這些大部分都是克奈特大人您的責任唷。」

聞言，克莉絲多停下手上的動作瞪了好友一眼。

「妳這死沒良心的。」

好友笑道：

「好啦，開個玩笑嘛。妳也知道假如真的碰上麻煩，我還是會幫妳的，而且說真的，妳也不用那麼灰心，不是還有那個預言嗎？」

對於好友的天真，克莉絲多嗤之以鼻道：

「妳以為我會把自己的命運託付給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預言？」

好友笑著嘲弄道：

「唉唷，剛剛不知道是哪個人還在說著宿命宿命的，轉眼間就變成努力論者啦？」

聽到好友的挖苦，一時語塞的克莉絲多嘟起了嘴，又開始描起天上的星座。

聽克莉絲多不說話，好友問道：

「生氣了？」

「……」

過了一陣子，好友似乎也清楚，要讓正在生悶氣的克莉絲多主動開口是不可能的，於是她率先打破沉默道：

「是我說得不夠清楚。我的意思倒也不是說要把未來全部託付給預言，確切而言，更像是將希望寄託在那上頭。妳想，要是不這麼做，就像妳所說的，未來似乎就顯得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不是嗎？」

說到這兒，好友側過頭看著克莉絲多道：

「還是說，妳真的覺得我們有辦法靠自己打破約定，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克莉絲多思索了一會，才小聲嘟噥道：

「……是不太可能。」

「對吧，如果我們真的要靠自己的力量來打破那個約定，就必然要賭上性命，而且……只賭上我們自己的恐怕還不太夠。所以啊，如果沒有這樣強烈的決心，我們就只能指望那個預言帶來的希望了。」

「妳這麼說也有道理，但是我總覺得這希望……也未免太渺茫了。」

「會嗎？我倒不這麼想。我認為在歌的幫助下，以泰倫尼的野心和實力，合眾國要完全征服大陸，恐怕也就只是接下來二、三十年內的事。」

「妳的意思是，預言很有可能發生在我們這一代，或者我們的下一代？」

「怎麼不可能？說不定預言之子就是妳或我的孩子呢。」

一聽到這句話，克莉絲多臉色匹變，描著星座的右手也垂了下來。

過了半晌，她顫抖著說道：

「別說這麼可怕的事情。」

聽出克莉絲多的恐懼，好友嘆了口氣道：

「我當然也不希望如此，但是本來就沒人有辦法預料這副重擔最後會落到誰的肩上。再說，妳我不都已經見識過命運的殘酷了？」

「……」

對此，克莉絲多沉默不語，因為她很明白對方指的是哪件事。

「可是話說回來，這還真是矛盾呢。」

聽好友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克莉絲多側過頭去看了看她，好友常帶微笑的臉上，此刻卻罕見的現出些許不豫之色，其中似乎還帶著些隱隱的擔憂。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何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克莉絲多倒是能理解她話中的含意，點頭道：

「確實，為了那該死的夢想，先代們做出了許多預言，但是聽見預言的我們，又因為畏懼而開始防範夢想實現。」

好友苦笑道：

「於是到了最後，我們就與世界完全隔絕了開來。不只矛盾，還很諷刺呢。」

克莉絲多嘆了口氣，忽然面轉疑惑道：

「但我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明知後果這麼可怕，卻還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打破禁忌？」

與克莉絲多不同，好友似乎對此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理所當然地答道：

「肯定是因為那些人就像我們一樣吧？內心深處，她們也一定是將那預言當成唯一的希望。」

「這個希望值得她們冒生命的危險？」

「如果希望本身不值得，那就一定是有什麼其他更根本的東西驅使她們這麼做了。」

「更根本的東西？那會是什麼？」

克莉絲多蹙眉問道，她還真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會比性命更重要。

好友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道：

「妳很快就會知道了。」

雖然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但克莉絲多可以想像的出來，好友此刻的笑容肯定十分溫暖，那是與她善良溫柔的個性相符的表情。想到這裡，克莉絲多嘴角也微微上揚，但她還是故作不悅道：

「說得好像妳很懂似的。」

好友莞爾道：

「至少肯定比整天只知道鍛鍊御風術的某人清楚得多。」

「呿，還真敢說，那又不是我自願的，還不是因為我家就只有我一個獨生女。」

「是是，未來的克奈特大人，請原諒膽敢對您不敬的小小臨界者吧。」

「好啊，妳竟然敢取笑我。」

克莉絲多伸出手去要捏對方的臉，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做的好友立刻笑著側頭避開，但克莉絲多可不是這麼容易就死心的人，隨即，兩人便笑著在草皮上打鬧成一團。

聽見兩人的笑聲，稍遠處的木屋中，好友的父母相識一笑。

銀鈴般輕脆的笑聲、清涼和煦的微風，與星光下微現翠綠之色的山坡。

如果這不叫夏夜，怎樣才叫夏夜呢？

過了好一陣子，氣喘吁吁的兩人才終於停止了打鬧。她們癱在草地上，靜靜望著星空，彼此都不太想打破此刻寧靜而愉快的氛圍。

然而想起剛才的話題，克莉絲多終究還是開口了。

「佩絲。」

「嗯？」

「就如妳所說，我其實也希望預言是真有其事，但我更希望不論是妳、還是我，都不要跟預言扯上任何關係。」

佩絲‧貝爾當然知道克莉絲多為何這麼說，她伸出左手握住了好友的右手，克莉絲多也反手緊緊回握住對方，舒服地躺臥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的兩人，都希望此時此刻能成為永恆。

克莉絲多嘆了口氣，喃喃道：

「如果我們能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佩絲一聽，隨之握緊了左手。

「我也這麼想。」

夏夜的微風輕輕吹過，將兩人的話語吹散於空氣之中。然而這個瞬間，克莉絲多並沒有注意到好友略為黯然的神色。

這是一個無月的夜。也因此，不論是那閃爍著的滿天星斗、還是橫貫天際的浩瀚銀河，都顯得格外壯麗。

就在此時，她們兩人看見了。

一顆流星自夜空一閃而過。

「是流星！」

佩絲略顯興奮地喊道。

「嗯，我看到了。」

「這讓我想起一件事。莉絲，妳知道嗎？聽說流星能實現願望呢。」

「是嗎？我還真沒聽過這種說法。」

「如何？要不要許個願？」

克莉絲多微一皺眉道：

「許願？拜託，這只是迷信而已。」

佩絲搖了搖頭，十分堅決地說道：

「莉絲，許個願。」

對於好友轉眼間變得如此嚴肅，克莉絲多稍微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納悶地看了對方一眼，無奈地說道：

「好好，就依妳的。我想想……嗯，那就希望剛剛說的願望能成真吧。」

那個時候，克莉絲多完全沒料到在不久後的將來，她的願望竟然真的實現了。

然而，卻不是以她希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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