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風、歌 - 第二章之四、潛入 — 3

「大哥，你聽說了嗎？」

正打著瞌睡的高個士兵抬起頭來，睡眼惺忪的他左右看了看，見周遭沒什麼異狀後，有些不悅地朝向他搭話的年輕士兵瞪了一眼。

「聽說啥？」

「薩奇被皇家的軍隊給滅了。」

「所以咧？」

高個士兵連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露出來，還接著打了個大呵欠。

見高個士兵沒什麼反應，年輕士兵比手畫腳道：

「才花十三天耶，十三天！」

「十三天又怎麼樣，薩奇才那麼個丁點兒大的國家。」

「話雖這麼說，但是好歹從國界那兒用快馬不眠不休騎到薩奇的首都也得花個三五天跑不掉吧？結果竟然才花十三天就把薩奇給滅了？這也未免太誇張了，你不覺得嗎？」

「你是聽誰說的？」

「傳令兵向領主大人報告時，我在旁邊聽到的。」

「如果你聽到傳令兵親口這麼說，那就錯不了啦，那些傢伙只有兩個優點，第一個是該傳一就絕對不會傳成二，該說左就不會說右，另外一個就是屁股硬得跟鐵一樣。」

「硬得跟鐵一樣？」

「才不會騎馬騎到裂開啊，菜鳥。」

「可是屁股本來就是裂……」

不顧同伴的反駁，高個士兵不耐煩的打斷對方道：

「菜鳥，你應該還不到二十歲？」

「是還沒，但我明年就滿二十了！」

「那就對啦，俺才不管你是明年滿二十還是後年滿二十，總之，菜鳥就是菜鳥。俺告訴你，要是見識過以前第一和第二擴張期的時候，合眾國的軍隊是多麼所向披靡，你就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啦。」

「有這麼厲害？」

高個士兵點了點頭，如同回憶往事一般出神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總覺得就像敵方的戰略跟布局都被看穿似的，我方常常都是順利無比的一舉拿下敵人的重要據點。哈，那種把敵軍殺的措手不及的感覺啊，說實話，可真不是一般的熱血沸騰。」

高個士兵興高采烈地說著，回憶起當年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情況，他甚至有些興奮了起來，就連原先的睡意都去掉了大半。

年輕士兵聽了，嘆口氣道：

「是喔……我也好想上戰場為國效力，而不是老是在這邊輪哨，感覺就只是浪費生命。」

高個士兵瞟了他一眼，搖頭道：

「所以我才說菜鳥就是菜鳥。俺告訴你啊，就算仗是打贏的，也不代表我方沒有死傷，要是運氣差一點，戰死後被葬在烈士崗的人說不定就是自己了。所以說歸說，俺還是寧可在這邊站哨，也不想拖著這把老骨頭上陣來賭俺的運氣。」

年輕士兵雖然沒有反駁，心中還是忍不住想：

「啐，老鳥都這麼說。」

話題告一段落，年輕士兵繼續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確認周圍沒有任何異狀。突然間，他注意到遠處通向城堡的路上，似乎有兩個人正緩緩走來，照那體型來看，其中一人還是小孩，於是他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高個士兵。

「大哥，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兩人正往城堡走過來？」

「哪裡？」

聽到這句話，本來又開始打瞌睡的高個士兵一下子醒了過來，往同伴指的方向一看後，啐了一口道：

「呿，八成又是哪個無知的小老頭帶著兒子還是孫子到處亂闖。走了，咱們得去把他們趕走。」

「可是平民老百姓怎麼會不知道領主的城堡不能隨便靠近？」

「很多老百姓可是笨得要死吶，不信？不然這樣吧，俺跟你賭，如果他們是什麼大人物，俺就幫你值這個月的哨。」

「如果不是呢？」

高個士兵自信的笑道：

「那還用說，如果不是，你小子就準備輪兩倍的哨吧。」

「殿下，您依舊執意如此嗎？」

波恩面有憂色的向瑞佛，不、應說是梅西．帝賽爾，如此問道。

「毫無疑問。身為合眾國王子，我有責任質問任何私藏兵力、不接受王國徵召的領主。」

「那您也大可回到宮廷再向陛下稟報，並經由正規程序，要求核查修斯伯爵的兵力啊？」

「若是經由正規程序，消息一定會中途先行走漏，等到王國的使者前往核查，修斯伯爵早就把私兵不知藏到哪兒去了。」

身為王子，梅西很清楚官僚的正規程序會有的漏洞。

「但是殿下……」

「別擔心，前幾天我們不是才剛寫過信向父王報告現況嗎？假如我們在這段時間有所不測，父王會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況且修斯伯爵也不是笨蛋，他肯定不敢對我輕舉妄動，我曾偕同父王接見過他數次，他不可能不認得我，更不可能忘記父王的，嗯……」

說到此處，梅西微微琢磨了一下用詞。

「威嚴和魄力。」

波恩聽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一直以來守護梅西長大的他，很清楚自己絕對無法說服能言善道又有些固執的世子。

「好吧，既然您這麼堅持，我們就走吧。」

話雖這麼說，暗地裡，波恩已經打好可能得帶梅西逃避追殺的最壞打算。

兩人又走沒多久，就看見兩騎迎面而來，馬上的士兵遠遠便大聲喊道：

「來者何人？再往前便是領主大人的城堡，一般庶民快給我掉頭離開！」

波恩與梅西對此不加理會，直到兩騎靠近，波恩才以不卑不亢的語氣道：

「煩請兩位向領主報告，梅西王子到訪，請讓他出城迎接世子殿下。」

原先面色不善的兩名士兵聽了不禁面面相覷，但沒多久便同時爆笑出來，其中一名面容粗獷，看來較為年長的高個子士兵大笑道：

「哈哈，你說梅西王子？俺可沒聽過哪國的王子會只帶一名隨從出巡的，而且王子會跑到這種窮鄉僻壤？說謊也得打個草稿！你這連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子，別吹牛了，快帶著你弟弟回家找媽媽去！現在滾蛋，咱們就不為難你們，不過記住，好話不說第二次。」

面對士兵的無禮，梅西只是無謂的笑笑，波恩則是危險的瞇起雙眼，踏前兩步道：

「那好，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倒是想問問這位士兵大哥，請問您跟著修斯領主多久了？」

高個士兵低頭斜睨波恩，對於這異於常人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的同時，不耐煩地說道：

「俺跟著大人水裡來火裡去的，好說歹說也有二十年跑不掉啦，怎麼著？小子，再不滾蛋俺可要……」

但他話還沒說完，波恩便插口道：

「二十年啊，那你肯定見過這東西吧？」

說著，波恩自懷中亮出一塊方形白玉。高個士兵定睛一看，那溫潤無瑕的白玉上，其中一面刻著一雙精緻而深邃的海藍色眼瞳，另一面則以紅色的顏料，勾上寥寥數筆毫無規則、卻又予人空靈飄渺之感的優美線條。

「這、這……」

一看到這塊白玉，高個士兵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這時他又轉頭看了看梅西，在注意到那一頭火紅色的頭髮時，他好像也回想起了什麼。突然間，高個士兵一鼓碌翻身下馬，也不顧腳下的泥濘，單膝跪地低下頭顫聲道：

「是俺、不，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殿下慈悲，饒了小人的不敬之罪。」

波恩冷冷看著他道：

「至少你還沒遲鈍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但是你不覺得比起求饒，還有更要緊的事得做嗎？不過記住，好話不說第二次。」

聽波恩刻意模仿對方剛才說的話，梅西不禁莞爾。高個士兵則是愣愣地抬起頭來，又過幾秒，才像如夢初醒般，轉身對另一名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士兵催促道：

「還呆愣著做啥？還想不想俺幫你輪哨啊？」

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年輕士兵，想也不想便說道：

「想，當然想！」

話雖這麼說，年輕士兵似乎還搞不懂為何前輩會突然這麼問，只是傻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著同伴那副傻不楞登的樣子，仍萬分擔心自己會因為對王室不敬而丟了腦袋的高個士兵再也忍不住了。

「傻瓜！想的話就趕快回去向領主大人通報，說梅西殿下來訪！不然你小子就算想輪哨，也得等下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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