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獸之城 - 李暗

「吼！」

符屍撲向了李暗。

還弓在地上的李暗往後一跳，一個踉蹌跌倒在樓道間。

高陽立刻上前，伸手抓住李暗的胳膊往後拖，李暗的身體卻忽然一縮，他的小腿被符屍給抓住了。

「滾開！」

李暗用力蹬符屍的臉，很快就把符屍給蹬開。

然而，他沒穿鞋，右腳的後腳跟蹬進了符屍長大的嘴裡，牙齒擦破了他腳跟上的皮膚。

只一瞬間，李暗就明白這代表什麼，他比想像中的更平靜。

其實，他早想過自己可能會因為救湘蝶而死，事實上，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面，各種可能出現的危險，自己各種可能出現的死法。

他一點都不後悔，他只是覺得很遺憾：自己暗戀了多年的女人，沒能親眼看見自己為她而死。

李暗飛快地爬起，一把將噴霧塞到高陽手中。

「走！」

高陽接過噴霧，扶起李暗，開始往樓道間爬。

然而，剛才的一番響動，已經把4樓走廊的符屍也吸引了過來。

一時間，他們被前後堵截了。

李暗衝在前面，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堵住去路的幾隻符屍，將他們攔住，給高陽開出一條道。

幾隻符屍毫不留情，朝著李暗的肩膀、脖子、手臂咬下去。

「啊！」

李暗慘叫一聲，依然死死抱住符屍沒有鬆手，他朝高陽大喊：「走！快走啊！」

高陽心狠狠下墜了一下，他轉身就跑，沒有回頭。

三秒後，高陽聽見了李暗豪情萬丈的叫聲，那聲音迴盪在整棟教學樓：「湘蝶！給我好好活下去！」

不到十秒，高陽衝回五樓，來到播報室門外。

他先敲響播音室的門：「快開門！」

然後高陽掉頭回到雜物室，他站在門口，朝裡面大喊一聲：「灰雄，你別喊了！讓它們全部出來！」

灰雄的叫罵聲停止了，雜物間的符屍被高陽的聲音吸引，紛紛轉頭，爭先恐後地衝出來。

高陽迅速鑽進播音室，關上了門。

高陽將噴霧丟給黑雀，黑雀接過噴霧，打開蓋子，立刻湊到湘蝶的嘴邊，湘蝶猛吸了兩口。

還不是鬆懈的時候，高陽從隔板門的豁口裡鑽過去，來到雜物間，他看一眼，確認這邊的符屍都已經走出門口，回到了走廊上。

高陽在九寒的幫助下挪動單人櫃，騰出一道能讓人穿過的縫隙，確認最後一隻符屍也走出雜物間後，高陽側身鑽過去，將雜物間的門也給關上。

高陽立刻回來，大家一起朝著雜物組成的牆壁用力一推。

無數雜物轟然倒塌，徹底將雜物間的門堵住。

直到這一步，高陽的計畫才終於完成。

原本應該完美無缺，可是，李暗沒能活著回來。

高陽等人陸續從隔板牆的豁口鑽回播音室。

這時，湘蝶的呼吸平穩下來，黑雀扶著她站起來。

她眼眶濕紅，情緒激動地看向高陽：「李暗呢？他怎麼沒回來？」

高陽不說話，用沉默回答了她。

其實，所有人剛才都隱約聽到了李暗的叫喊聲，也猜出那是怎麼回事。

那是李暗跟湘蝶的告別，直到臨死前，他還是沒有勇氣告訴湘蝶，自己喜歡她。

「不、不……」湘蝶摀住嘴巴，泣不成聲，「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這是李暗自己的選擇。」

九寒聲音冷淡，臉色卻十分難看。

他轉身，走到窗邊，背影透著無聲的憤怒，那是對自己沒能保護好隊友的自責。

高陽心情複雜，他不喜歡九寒，這人傲慢、狂妄、目中無人、不講禮貌，可是，這不妨礙他是個盡責的隊長。

播音室的門外，隱隱傳來符屍們的呻吟聲。

室內，安靜極了，只有老喬修理播音器的細小聲響。

4組全員沉浸在失去隊友的悲傷中，5組由此想到生死未卜的曼蛇，情緒一時之間也很低迷。

幾分鐘後，一直比較沉默的小眼睛男孩修一淡淡開口，像是講給大家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初見李哥時，不太喜歡他，他嘴角老是掛著很假的笑，讓我不自在。」

大家默不作聲，有些人抬頭看修一，更多人低著頭。

修一閉上眼睛，仰起頭，靠在牆上：「後來我才知道，那叫臉部神經失調。他小時候常被父親打，有一次撞到腦袋，就成了那樣。平常如果不做表情，就像是一直在假笑。」

好不容易平復情緒的湘蝶又忍不住摀住了嘴，低聲抽泣起來。

「李哥的夢想是當功夫巨星。」

修一慢慢訴說著，沒什麼感情起伏，像是在做產品介紹：「他喜歡雙截棍，喜歡吃麻辣火鍋，他是無神論者，他母胎單身，他最近報了個吉他班，因為他覺得學吉他能增加魅力，他喜歡湘蝶，以為大家不知道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

修一睜開那雙小眼睛，眼角有濕潤的光澤：「我知道的李哥，就這些了。」

原來一個人的一生，幾句話就講完了。

又是一陣沉默。

「搞定！」老喬的聲音出現得太是時候了，當大家都沉浸在悲傷中時，只有他全神貫注地修理著播音器。

他拿起麥克風，試著說話。

「咳咳，餵，喂喂餵……」

九寒站在窗邊，立刻聽見窗外的廣播傳來老喬的聲音。

盲目遊蕩的符屍們被聲音吸引，杵在原地，但是隨著聲音的消失，他們又重新開始盲目地徘徊著。

李暗站起來，看向大家：「接下來找盒磁帶就行了。」

播音室裡磁帶很多，西燃打開裝磁帶的玻璃櫃，在裡面挑。

很快，他拿出一盒磁帶：「這盒怎麼樣？」

高陽看一眼，是奶茶天王的磁帶，他點點頭：「我沒意見。」

接下來的路生死未卜，如果真要死，至少死前還能聽到自己喜歡的歌，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

老喬接過錄音帶，把錄音帶調整到最開始，確保音樂時間盡量拖久一點。

「隊長，要開始麼？」

老喬把手放在播放鍵上，等待九寒下令。

九寒看下高陽：「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高陽想了想，交代道：「磁帶一面播放完最多30分鐘，我們要在這個時間內回到室內籃球場，拿到裝備補給，再找出李莊湖並把他解決。」

「如果一次性沒辦法搞定，那我們必須在30分鐘內返回播音室，將磁帶換面，再進行下一步行動，大家有什麼問題嗎？」

沒人提出異議。

「那就行動吧。」九寒跟灰雄走到門口，做好開門的準備。

「咔噠。」

老喬深吸一口氣，按下播放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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