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獸之城 - 告別

「啊！」

不只是高陽，所有人都驚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高陽心驚膽戰，看向同伴，大家也是一臉震驚。除了鬥虎，他面色如常，似乎早料到這個結果。

「程鑫，消失了？」白兔幽幽問了一句，也不知道在問誰。

鬥虎點點頭：「算吧。」

突然間，高陽想到在逃離之前，大家曾投票決定讓程鑫出局，可鬥虎沒有同意。

高陽輕聲問他：「老師，你是不是早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鬥虎看一眼高陽，似笑非笑，「陽陽，你那麼聰明，難道沒想過這種可能？」

高陽心情複雜，他當然想過：

當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死了無數次，這個人的「當下」還能獨立存在麼？這就好比，一個人回到過去殺死十年前的自己，未來的自己還會有麼？

高陽也隱約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只是當時情況緊急，他也懶得深想。

「老王！」

黃警官猛地回頭看向老王，聲音幾乎哽咽：「你…」

老王不傻，看到程鑫消失後，他立刻猜到了自己的結局。

他先是震驚，接著是恐懼，但很快就只剩下一種特別複雜的平靜，那是在被命運反覆戲弄之後的一種四大皆空般的幻滅。

他頹坐在長椅上，朝黃警官笑笑：「老黃啊，有煙麼，戒了好多年，忽然想抽一根。」

「有！」

黃警官立刻掏出煙和打火機，遞給老王，擁有【槍神】天賦的他，雙手竟然止不住的抖。

老王慢慢接過煙，叼在嘴邊，低頭，刮著打火機。

「擦卡。」

刮了三下，打火機還是沒點燃，只有零碎的火星。

老王忽然就洩了氣，眼底最後一絲神采也黯然下來。

他垂下雙手，眼角有淚。

「媽的。」

老王消失了。

打火機和香菸跌落在長椅上，然後孤零零地滾落到地上。

「老王！老王！」

黃警官朝著空氣大喊，聲音在車廂裡迴盪，無人回應。

「黃牛，走了。」鬥虎把手輕輕放在黃警官的肩上。

「老王是替我們死的，」黃警官肩膀顫抖，聲音哽咽，「如果不是他，進樹洞的就是我們。」

「老王是個好人。」

鬥虎很遺憾地嘆氣道：「命運專挑好人欺負。」

黃警官的背影蒼涼落寞，他點點頭，抹了一把眼角：「走吧。」

五人走出地鐵，回到月台，地鐵緩緩開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高陽緊繃著神經，確認自己和同伴沒有像程鑫和老王一樣忽然消失，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你們等了多久？」鬥虎問陳螢。

「三天。」陳螢很焦急，「我們的人呢？你們剛在跟誰說話，我沒看見老王啊，程鑫也沒看見！」

「都死了。」鬥虎直截了當，他一直信奉長痛不如短痛。

陳螢身體狠狠一顫，儘管她想過這個可能，但眼下還是難以承受，「2組，全死了？」

「是的，節哀。」

鬥虎看一眼白兔，白兔來到陳螢身邊。

「陳小姐，也有好消息，符文迴路拿到了。」

白兔拍拍腰包：「初步斷定是時空符文，最終結果需要等我們帶回基地進行檢測。」

陳螢還沉浸在同伴陣亡的悲痛中，半天才回過神：「好，知道了。」

「那個，」陳螢喊住要走的白兔，「這次的事，我需要向總部打報告。」

「行，你們派個代表跟我們回總部，事情經過我會詳細說明，屆時我們再簽署一份《符文迴路共享協議》。」

「好。」陳螢深呼吸，壓下悲痛的情緒：「我給總部打個電話。」

「請便。」

……

高陽跟著大家走出地鐵站，來到路面，迎面就撞見天狗、萌羊和死豬，三人手裡提著打包的午餐。

原來他們已經在牛場站守了三天，剛抽身去買點吃的，不想高陽一行人已經安全返回了。

「白兔姐姐！」

萌羊開心地跑過去，一頭扎進白兔的懷抱，撒嬌地哭了起來，「人家還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萌小羊你咒誰呢！」白兔捏捏萌羊的小肉臉，「你兔姐福大命大！」

「天狗，恭喜啊。」鬥虎努努嘴，「時空符文，你的菜。」

「哦，太好了。」天狗看起來並沒有很高興，他關心道：「你們都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喲，小伙子懂事了啊，知道關心人了。」鬥虎笑著揮揮手：「走，回家了。」

「鬥虎先生。」陳螢快步追上來：「我匯報完了，這就跟你們走一趟。」

「行，你跟白兔一車。」

鬥虎把副駕駛的位置讓給陳螢，自己上了天狗的車。

回千禧樓的路上，白兔一邊開車，一邊跟陳螢還原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陳螢低著頭，十分自責：「我應該阻止程鑫的。」

「別太自責，你試過了。」黃警官安慰。

「不，我並不堅定，其實我心裡，也隱隱期待他們可以找到符文迴路。」

陳螢下意識地捏緊胸前的安全帶：「是我害了他們。」

「我說你們百川團的人到底有什麼毛病啊？」白兔忽然有點不爽，「一個個本事不大，自尊心倒是挺強，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陳螢哽住，愣了一會，她微微點頭：「是，你說得對，沒能力的自尊一文不值。」

「話是沒錯。」黃警官笑容玩味道：「不過我怎麼記得，當初吳大海和天狗受傷時，某人自責得要命，擰巴得像個麻花。」

「黃牛你閉嘴！」白兔狠拍方向盤：「別以為你年紀大我就不罵你，按工齡你算晚輩！」

「是是是。」

「之前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白兔氣不打一處來：「你當時為什麼不立刻鬆開老王？你差點把同伴們害死。」

「是，我認錯，我反省。」黃警官嘆氣，一想起死去的老王，又是一陣感傷。

他跟老王認識不到一小時，可人和人的感情很奇妙。

黃警官總覺得，或許在另一個時空，他跟老王會是很好的朋友，一起打牌，一起釣魚，一起帶著家人春遊和燒烤。

黃警官望向窗外，不再說話。

沉默的人還有高陽，從上車起，他情緒就低迷下來。

這不能怪他。

算一算，實際時間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先後經歷了萬思思的死，跟紅瘋惡戰，鬼馬的反水，鬼馬的死，跟符洞大量的獸廝殺，逃離扭曲的時空，百川團2組的全體陣亡…

不過也正是這些危險，就像旋渦一樣拉著高陽蕩來盪去，才讓他來不及為萬思思悲痛。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

體內的疲倦和悲痛捲土重來，慢慢塞滿了他。

他很累，胸口發悶，還有一種空虛感。

他想要做點什麼，可能是一聲大吼，可能是一個擁抱，或者只是一場無聲的哭泣。

「高陽，一會兒我把你放路邊，你回家好好休息。」白兔知道高陽昨晚經歷過什麼，語氣變得柔和。

「好。」

高陽感激地點點頭，他確實需要一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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