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別序 - 21生死何意酹故人

21生死何意酹故人

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MQWPlWXR

　　鄯問一出皇宮，趕緊讓藤黃芩雇來馬匹，回到玄都觀。一進牌樓趕緊吹響骨哨，藤黃槿聞聲而來：「住持有何吩咐。」

　　鄯問說道：「槿，永禪師如今在兩儀殿不知與聖人商議何事，你偷偷去看看，不知來得及與否。」

　　「是。」藤黃槿走出山門，而藤黃芩回帶著小郎君去雲水堂。

　　聞聲而來的還有秦浮湮，她拉著鄯問喊著：「妳總算回來了，我快忙死了，快來幫我看看道誕日該準備哪些菜色。」她推著鄯問的背脊，回眸向蕭世翼使眼色。

　　蕭世翼心領神會，還不等他想明白為何秦浮湮知道他扮作翠黃英，身後傳來藤黃槿的聲音：「蕭郎君，今天正好是孫醫師要給鄯郎君看診的日子，約未時來訪。」

　　「知道了。」蕭世翼與藤黃槿往客房走去。

　　東風捲葉催芳草，桃花添妝挑顏色，匆匆復甦各自忙。

　　鄯問在秦浮湮的袇房估算著王欽貴族有多少人，又派人打聽喜好，等告一段落已臨近晌午，來送午膳的是藤黃槿，鄯問倏地竄起，「有打聽到甚麼嗎？」

　　藤黃槿清嗓：「魏秘書兼從御膳房偷拿的菠菜不新鮮、聖人在後花園哭懷中的鷂鷹死得悽慘，柴紹之弟打算偷長孫府的馬鞍……」

　　鄯問撫額，又來了。她不疾不徐地從袖袋拿出酥糖一顆顆放入口中，聽藤黃槿叨叨半盞茶功夫，藤黃槿才說出重點：「我在朱雀大街正好瞧見出宮門的永禪師。」

　　鄯問悻悻然地坐下，「我想也是如此，不過至少，我把永禪師留下來了。」

　　鄯問與秦浮湮一同用膳，又看了幾道菜式才走去鄯於聲的石室。

　　鄯問與鄯於聲說著後宮發生的一切，「兄長你猜猜第二重幻術曹華以何做陣眼？」

　　鄯於聲坐在床榻上佯裝思索，而後道：「最安全的陣眼，就是最不得的地方，以崔才人做陣眼方可掩人耳目。」

　　鄯問沒想到鄯於聲猜對了，「兄長聰明。再猜猜崔才人為了什麼理由？」

　　鄯於聲輕笑：「這太簡單了，不就是為了爭寵。」

　　倆人又聊了幾句，說道救回的白民族，又說到曦曦，「我把她帶回來了。」

　　鄯於聲說道：「曦曦也是可憐的孩子，找一個風水寶地將她安葬吧！」

　　鄯問疑惑不已，「兄長忘了？之前不是說好，若有幸找到曦曦，要把她埋在我們第一棵在玄都觀種得桃花樹下？」

　　鄯於聲頓一瞬，展開笑顏：「瞧我這記性，昭昭一說我想起來了。」

　　石室突然傳來開門聲，秦浮湮與孫思邈一同走下來，鄯問不再執著鄯於聲的健忘，起身對孫思邈行禮，朝氣蓬勃的喊道：「孫醫師好。」

　　「呦！小尼子此次好挺快的！」孫思邈欣慰不已。

　　鄯問揶揄，「摔了幾瓶好藥材自然好的快！」

　　孫思邈砸嘴，小尼子還記仇呢！但總比蔫巴巴躺在榻上好多了。他希望鄯問沒有發病的那一天，苦痛已受得夠多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每每遇上鄯家兄妹，他就忍不住起了私心，希望他們活得久些。

　　他坐在榻旁為鄯於聲看診，觀其面，面色紅潤；把其脈，不浮不沉，與先前天差地別，不禁直呼玄妙：「玄之又玄！妙哉！妙哉！鄯郎君的身子與常人無異，健壯的很！」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鄯郎君這幾日伙食與先前有異嗎？」

　　鄯於聲尷尬一笑，「與尋常無異。」

　　孫醫師又問：「感覺身子如何？」

　　鄯於聲回答：「輕盈許多，只是嗓子啞了一陣子。」

　　「還有其他嗎？」

　　「沒有。」

　　「那好，先停藥一週，若有變故鄯娘子趕緊派人告知。」鄯於聲的康復讓孫思邈震驚不已，唯一可解的就是上天垂憐，也好，至少他少了一件掛念之事。

　　鄯於聲停藥就屬鄯問最開心了，她使勁頷首，但思緒已然飄蕩九霄，想著要帶鄯於聲去哪遊山玩水，久久才應了聲好。

　　「那孫某先離開了，鄯娘子切記，若鄯郎君又犯病，來豐樂坊的甄府找我，我近日都會在長安城。」孫思邈喜研究，每一位病人都有計案在冊，無一不露，積年累月汗牛充棟。他四處懸壺濟世，所以在各地都有存有病冊。長安城病冊存在好友甄立言府邸，他要好好研究鄯於聲的病情，除了太玄乎，還有一事令他特別在意，好似在哪看過此脈象。

　　「孫醫師且慢，還有一人。」鄯問將在後宮尋到白民族一事告訴孫思邈，讓他去給小郎君看看。孫思邈應下，與秦浮湮一同離開石室。

　　此處只剩鄯問與鄯於聲，她已迫不及待想要帶鄯於聲出門了，「再過幾日就是清明了，兄長有想要去的地方嗎？我陪你。」

　　「只要是昭昭想去的地方都好。」

　　鄯問欣喜不已，聽聽！這是什麼話！怎麼反了，說得要陪她似的，鄯於聲才剛大病初癒，不宜太折騰，「我們去曲江踏青，再去高樓觀夜、燃薪火慶祝兄長病愈。」

　　「好，都聽昭昭的。」

　　「一言為定！」

　　兩人相視而笑，倆人攜手賞曲江杏花，這是鄯問平日不敢想的，如今得償所願，宛如置身夢境。她緊握鄯於聲的手，力道重了些，這天得回不易，深怕蒼天突然又反悔了。

　　所幸，這幾日平淡無奇，沒有病痛、沒有濃厚的藥味，只有尋常人家的閒話家常、柴米油鹽醬醋茶。韶光易逝，一下子來到清明。

　　遠翠連綿疊朝暈，霞曦滾雲催旭日，金芒流照戲窗櫺。天方亮，鄯問早起整束，一改平日素色，直襟黃衫修雙臂，羅裙高束藏霜雪，粉白要眇十二破，藻井金蓮間色藏，碧羅垂肩起清風。對鏡添桃妝，一抿紅藍花口脂，尤見情深紅豔時。

　　妝畢，在窩風橋上等候，倚欄看池塘魚苗，逗弄路過的黎玄，恬淡愜意，涼風盈袖，令人舒坦。

　　倏忽，修長的青影倒映池塘，鄯問回眸。

　　鄯於聲垂眸，柔聲詢問：「昭昭，咱們先去哪好？」

　　他一身玄色翻領長袍，蹀躞帶緊束蜂腰，金扣排開，七事垂掛，下袍衩出筆直的長腿，踩著六合靴，高挑挺拔。

　　他一笑如白梅，挺過嚴寒，綻放後更顯可貴。她的兄長溫柔又好看，雖然這是鄯於聲第一次笑得如此明媚，但是怎樣的鄯於聲她都喜歡，如年年新春的桃釀，風味有細微的差異，但都讓人甘願長醉不醒。

　　「昭昭？」

　　鄯於聲又喊了一次，鄯問才驀然回神，說道：「曲江。放風箏還有秋千！」

　　「好呀！」

　　高知客幫倆人叫了馬匹，鄯問坐在鄯於聲身後，駿馬沿著朱雀大街向南，清明的街坊人山人海，到處都有人民在鬥雞、牽鉤、在門庭插上鮮綠的柳枝……

　　當看見了明德門，左轉經過安義、安德、通濟、曲池等坊，碧藍的曲江映入眼簾。

　　鄯問拉著鄯餘聲沿著曲江靡岸，找到一棵繫有秋千的杏樹。鄯餘聲拉著細繩：「上來，我推妳。」

　　鄯問連忙搖頭，「不！不！不！是我推你才對！」

　　鄯於聲閃過一絲嫌棄，「我一個大兒郎，玩甚麼秋千。」

　　鄯問推了一把鄯於聲，「盪秋千可以可以趕走身體的病痛。」

　　鄯於聲慌了，「我已經好了！」

　　「所以才要更要盪一下，希望兄長長命百歲，頤養天年。」鄯於聲神色欲慌張，鄯問越來勁，連哄帶騙終於讓他站上了秋千。

　　放眼望去，七八棵杏樹垂下麻繩，都是娘子、小娘子在秋千盪著，如夏季隨風搖曳的菡苕，卻讓鄯於聲嘆了一口氣，果然只有他一個郎君呢，但是一看到鄯問滿懷期待的眼神，他就是拒絕不了。

　　隨著秋千越盪越高，鄯於聲的心情也跟著飛揚，難怪總有人說秋千可以去百病。秋千第七次向後盪去，驀然一名孩童衝到鄯於聲面前，眼看秋千向前盪去，鄯於聲立即放開了繫繩，往坐板一蹬，身子隨著秋千的擺盪飛越孩童上空，翻了一圈才安穩落地。鄯問趁時拉住系繩，好險坐板離孩童還有一臂長。

　　方才真是驚險萬分，更令鄯問吃驚的是鄯於聲的身手，她知道鄯於聲會點武功，但每一運氣都會耗盡大把氣勁，哪能如眼前好端端站著。鄯於聲的變化太迅速了，讓她覺得不真切，好似身處夢境。

　　鄯於聲靈活的身手，直叫孩童拍手叫好，拉著繩子跑向鄯於聲，「郎君，我要比牽鉤。」

　　鄯於聲哂笑，出生之犢不畏虎，要不是他身手敏捷，他們早就被踢出好幾尺外，不知感恩就算了，還來邀戰，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孩童見他不說話，又問：「難不成郎君怕輸？」

　　鄯於聲挑眉，他是被挑釁了？「小郎君叫甚麼名字？」

　　孩童說道：「修兒。」

　　鄯於聲神氣的比著自己的胸膛，「修兒你聽好，贏的會是我！」

　　見他答應了，修兒開心的呼朋引伴去了。

　　鄯問拉了拉鄯餘聲的袖子，「兄長武功又有長進了，我怎麼不知道？」

　　鄯餘聲笑道：「畢竟我以前病著，妳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說完，輕刮一下鄯問的鼻子，「以後慢慢讓妳知道。」他張狂的笑容如烈日的疏芒，照亮日積月累的暗地。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4yJZ2w2e

　　鄯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彷感受尖餘溫，用玩笑掩飾心理的悸動，「就像我不知道兄長還跟小孩一般見識。」

　　鄯餘聲輕撫鄯問的頭，「誰叫他們不識好歹，潑皮撒在我身上，得治治！放心，我贏給妳看！」

　　不久修兒找了六個孩童，顛屁顛屁的跑來。修兒讓真的介紹鄯於聲，「他是會翻跟斗郎君。」

　　聽修兒這麼說，其他孩童討論著：「會翻跟斗，那會牽鉤嗎？」

　　「要不要我們分給郎君幾人，若是郎君輸了哭鼻子怎麼辦？」

　　「阿娘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會娶不到媳婦……」

　　「要是娘子不喜歡郎君了，把我們吊起來打怎麼辦？」

　　「阿娘還說，亂拆鴛鴦，會被月下老人打屁股的。」

　　「那我們分兩個過去好了。」

　　「誰去？」

　　「划拳決定。」

　　修兒起頭做莊，「好來！跟我數差最多的兩人去，青梅煮酒該誰喝呀——」修兒喊出，「桃園結義！」

　　其餘的人則喊出——兩個五虎上將、一個青梅煮酒、一個當陽橋頭、兩個八卦陣圖、一個九進中原。

　　喔！多了一人。

　　其中九進中原出自鄯餘聲之口。

　　他得意一笑。當今還童真是無法無天，四書五經不好好學，道聽塗說就算了，不學無術也罷，划酒拳也學不好，看吧！這不就輸給他了。

　　修兒露出了驚恐之色，「郎君不想娶媳婦。」

　　一名孩童跑向鄯問：「娘子妳別擔心，等鴻兒長大就可以娶妳，那個負心漢就別理他了。」

　　鄯問童顏童語逗樂了，蹲了下來捏著孩童的粉頰說著：「不行！」反正鴻兒還小，就當只是孩子不懂事的胡言亂語，長大後也就忘了吧，她也就不計較了。

　　反倒是鄯餘聲不開心了，擰著眉，把鴻兒抓了回來，「我一個人應付你們幾個小鬼綽綽有餘。」他們打從心底認為他會輸，仗著人多勢眾，人小鬼大呀！

　　「那就來比比看！」修兒將繩子的一頭扔給鄯於聲，繩索中央綁著紅色系帶，兩方開始使力，孩童們使勁拉著繩子，但對鄯於聲來說，只了使不到一成力，時而小讓一下，在紅帶靠近孩童之時又拉了回來，如此來來去去了幾回，鄯於聲看那群小鬼已經滿頭大汗了也不服輸，又看看烈陽高照，再這樣下去，要是中暍就不好了，但他也沒有相讓之意，將繩子向後一拉，紅帶落在手中，孩童頓時向前倒一排，鄯於聲得意的笑著，尤其對鴻兒挑眉，「想討媳婦還早個百年呢！」

　　沒想到的是，這群小鬼堪比妖魔鬼怪，竟然一同哭了起來，嘴裡嚷嚷著，「郎君欺負人——」

　　鄯於聲瞠目結舌，挑釁的是他們，要比牽鉤的也是他們，輸了還敢叫委屈？他們越哭越大聲，讓鄯於聲起了錯覺——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已無得勝的神氣，驚慌失措的在孩童身邊來回踱步，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無從下手，只好向鄯問投向求救的眼神。

　　鄯問心領神會，給每人一塊桂花酥糖，孩童馬上就不哭了，很好哄，開心嚼著酥糖，找下一個倒楣鬼去了。

　　目送還童跑遠，鄯餘聲有點憤恨的說著：「為甚麼他們輸了還有獎勵？那我呢？」

　　如今的鄯於聲無疑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孩，怪可憐的。鄯問眉眼含笑，塞了兩塊酥糖到鄯餘聲手中，「你，多一個。」

　　鄯餘聲吃了一個，另一個輕輕提起鄯問的下顎，塞入她的口中，說道：「也是獎勵。」

　　鄯問疑惑：「甚麼獎勵？」她沒有做出值得嘉獎的事。

　　鄯餘聲捏了捏鄯問的粉頰，「昭昭沒跟鴻兒跑了的獎勵。」

　　鄯問將鄯餘聲轉了過去，不想讓他看見緋紅的雙頰。以前的她不敢奢望能和鄯於聲一起共度餘生，死亡離他們之近，她老告訴自己，生死不過尋常，花開花落，春夏秋冬，天地不仁，每個人都一樣。但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她就是想和鄯餘聲活得長長久久，不管是以什麼樣的關係都可以，友人也好、夫妻也好、師徒也好……只要他安在。即使心意相通，但結果已成定局，淪陷的越深，生離死別就越痛，所以他們相敬如賓，誰也不會去統破那層窗紙。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們度過了最煎熬的時期，生死不再是他們之間的橫溝，被壓抑的情愫如同洩了筏的河渠，傾瀉湍急，她已經等不及了，但卻又小心翼翼，「我才不會跑。」

　　鄯於聲背對著鄯問回了一句：「我也不會。」

　　鄯問有點恍惚了，好日子來的有些突然，曖昧的言語縈繞著心頭，就差那麼一點點，再往前那麼一步兩人之間就是她想要的關係，但是為甚麼？她卻在此止了步，冥冥之中有著無形的壓抑，抑制了衝動，她這是怎麼了，是壓抑慣了以至於躊躇不前？

　　「在想甚麼？出來就好好玩，道誕日的事之後再想也不遲，我也會幫你，也還有永禪師？」

　　鄯問苦笑，鄯於聲是誤會了，不過將就吧，但他的話讓她疑惑，「兄長怎麼知道永禪師會來幫忙？」在石室她沒提及聖人封賞之事。

　　鄯於聲一頓，說道：「是秦都管說的。」察覺未說清楚，又言：「是藤黃芩告訴秦都管的。」

　　雖然這不是秘密，但藤黃芩真是管不住那張嘴。

　　鄯餘聲怕鄯問纏著問題不放，指著江邊小船說道，「空著呢！」

　　他們坐上小船，遊遍曲江，享用午膳後來到西市，商貨琳瑯滿目讓人忍不住直了眼，珠寶鋪、陶器鋪、鞦轡行……一逛就是一個下午。時辰鄰近宵禁，遠遠的傳來寺院沉鐘，他們便離開西市，在東市附近的崇仁坊找了客舍落腳。

　　客棧名叫望高樓，顧名思義，有一座高塔。鄯問幾天前就訂了席位，登上高塔，高塔上擺有一張石案與幾張席子。向天一望，萬里無雲，漫天銀漢迢迢，無邊無際，正適合賞夜。

　　鄯問跟店小二要了一罈酒，借了柳條以及榆木，乞取薪火，「兄長，病痛都過去了，新的日子招招陪你可好？要長長久久。」

　　焰色燃燃，溫潤鄯問瓷淨般的花容，分不清是她臉上緋紅，還是柴薪的暈光，赩熾良人所在的良宵，如景如畫，如夢幻泡影，探手想要抓取，不過剩一掌煙雲，易碎易消散，終究無所得。

　　「昭昭莫非是怕了？」

　　鄯問的確害怕，怕綺麗的光景燃僅一瞬，恰如槿花的花期，朝開暮落，到頭來還是會被死別拆離。

　　她的神情總是那麼好懂，鄯於聲放下酒杯，走到鄯問身側，從懷裡拿出一支銀底的釵子，上好赤玉雕成朵朵山丹，火光徹照，晶瑩剔透。

　　釵子盤上銀髮，繞的緊實，深怕掉了一絲一縷，最好永遠盤著，沒有散下的一天，鄯於聲說道：「拆不散的。」

　　這話如餳糖，黏牙又黏心，這是鄯於聲送過的禮物裡她最喜歡的，「比酥糖好多了。」

　　「當然，這赤玉乃最上乘的。」

　　「兄長是從哪裡買的，方才在西市沒看見兄長買。」

　　鄯於聲笑道：「被妳發現就不叫驚喜了。」

　　說得也是，「謝謝兄長……哈——」時候不早了，鄯問有了睡意。

　　「累了就就寢，才好長身子，省的我老低頭，腰酸！」

　　鄯於聲竟然嫌棄她起來了，「再幾個年頭，說不定會比兄長還高呢！」鄯問拉著鄯於聲站起，昂首挺胸，無奈只到鄯於聲的胸前，顯得此話多沒有說服力。

　　鄯於聲將頭低的更低，扶著腰唉聲嘆氣，險些靠上鄯問的額頭，「那我等妳。」

　　「你故意的！」鄯問推了鄯於聲一把，每每鄯於聲的靠近總讓她悸動不止，呼吸急促。

　　「好了，妳真的該睡了。」

　　「那你呢？」

　　「我想再待一下，好久沒看星星了。」

　　「那……」我陪你。

　　鄯問的話被鄯於聲打斷了，他知道她想說甚麼，「別想！」他彈了一下鄯問的額頭，「是誰說要長高的？」

　　鄯問扁嘴，心不甘情不願道了聲晚安，看了鄯於聲最後一眼，才甘心下樓。

　　她離開之後，鄯於聲獨自吹著夜晚涼風，天空飄落綿綿細雨，霧氣氤氳，郎君任由雨水濕潤俊顏，妄圖洗淨沈醉在銀色眸子裡焦躁的心緒，卻怎麼也洗不掉，越洗越混濁，越想越煩悶。

　　冷雨深磚瓦，霄月墮西窗，不知靜坐多久，雨水落眼窩，郎君感到一絲刺痛，抬手抹淨水痕，連同鉛粉一同抹去，不禁意揭開左眼下暗藏的蘭紋。

　　讓人流連忘返的錦瑟韶華終究是個謊言。

　　生死有命，脩短隨化，轉瞬星河流轉，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任何人都身不由己，無法扭轉與停駐光陰。

　　莫壽乎殤子，而彭祖為夭，生死如一，撒手時縱然表面風平浪靜，回歸塵土，但真正了無牽掛的又有幾人？不敢聲張的遺憾，直叫人心有不甘；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又有人盼著百年長壽，服丹修道，但真正羽化成仙的又有幾人？紅塵千山，大多是凡人，逃不過終需消亡的命數。

　　一尊綠酒酹地，無語問玄夜，夜風低鳴，吹暈登樓人，沒有盼來解答，只有捎來惆悵流離失所，遊蕩無邊蒼穹。

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y3Jcr0DI
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6mlIskHP

中暍：中暑。

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RWee1kmV

第一集《完》　　

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VcfXXSdl

ns216.73.216.47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