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別序 - 14極星焰光向離明

　　初曉，天白。

　　客舍開張，人聲鼎沸，過客不知趕往何方，遠方客落腳停歇，人潮來來去去，暖陽攀雲，御風高懸，荏苒韶光，疏照晏畫。

　　藤黃樗走出客棧，身後跟著白衣娘子，身無長物，頭配冪離，遮擋正午的炙熱，朝著景行坊的都亭驛走去，借了一匹驛馬，沿著驛路返回長安。

　　出了洛陽城，第一座驛站是臨都驛，位於洛陽城西南。

　　藤黃樗牽著娘子上馬，策馬揚長而去，馬蹄聲協律有致，一聲一塵沙，一調一長陌，穿梭竹林，青影婆娑，幢幢幾道身影，藏匿綠林間。

　　藤黃樗說道：「住持，有二十人跟了咱們一路。」

　　身後的娘子頷首，表示知道了。

　　「如住持所言，真有埋伏。」敵人的氣息緩緩逼近，藤黃樗握緊手中的韁繩警心滌慮，一刻也不敢怠慢。

　　他們走了十五里，處於兩驛之央，於前於後都難討外援。半路風聲嘯鳴，擊葉沙沙，殺意浩蕩，無處藏匿，紅衣傾林而出，在鬱鬱蔥蔥裡何其惹眼，擋去所有的道路。

　　藤黃樗勾起微笑：「不知諸位有何貴幹？」

　　曹華抽出腰間的鞭子，「裝瘋賣傻，交出《臨河序》以及身後的人。」那身衣裳她認得，是鄯問昨日的衣裳。

　　「娘子一來就搶東西，還未問候呢！有失禮儀。」

　　曹華說道：「我是薩寶府的祆正，曹祆正，有請鄯住持來薩寶府一敘。」

　　藤黃樗輕笑，還真的自報家門，曹華意外好呼嚨，「呦！曹祆正千里相迎，我代鄯住持向您道謝，不過……」他臉色一沉，「免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曹華冷笑，是誰比較無禮？她好言相勸無用，就別怪她動用武力。她擺手，「上！」

　　身旁的紅衣蜂擁而至，甩動鞭子；藤黃樗下馬，張開六初銀羅。

　　藤編如經蛇，捆住銀傘，即使藤黃樗即時斬斷，還是窒礙難行，幾鞭子他反應不及，硬生生打得他鮮血直冒，但他依然毫無畏懼，站在娘子身側，保護她的安危。

　　藤編無眼，雖無法擊破六出銀羅，但只需調度合宜，施予巧勁，便可直襲藤黃樗的破綻，藤編詭譎，蜿蜒勁扭，已來到藤黃樗門面，卻陡然墬地，竄過右腋，打在娘子的手臂上，劃破衣裳，血液浸染。

　　娘子忍著疼痛在藤黃樗身後低語，而後拿出詩筒交給藤黃樗。

　　藤黃樗沒有接下詩筒，大喊：「住持，不行將《臨河序》交給他們。」

　　曹華聽聞，命手下停手，她轉而看向白衣女子，「那就是《臨河序》？」

　　白衣娘子頷首。

　　「妳拿過來可免一死。」

　　白子娘子拿著詩筒朝著曹華走去，身旁不斷傳來藤黃樗的反對，她還是未停下腳步，將詩筒交到曹華手中。

　　曹華接過詩筒，拾起蓋子，確認裏頭的書卷真偽，使轉一波三折，字主攲側，隔行相偕成韻，重字形貌各異，都是王右軍的慣用筆法，與先前看過的王右軍之作相似。她相信這就是《臨河序》了，不過即使拿到《臨河序》，她本來就沒打算放過兩人。她收起詩筒，說道：「娘子活捉，郎君滅口。」

　　白衣娘子聽聞，渾身一顫，回頭就跑，曹華也未阻止，經方才的交手，認為郎君不是祆教的對手，敵人已如甕中之鱉，她不信他們逃得出。

　　但曹華錯了，在重重包圍之下，藤黃樗僥倖的穿過鋪天蓋地的藤編，帶著鄯問一溜煙的消失在竹林之中。

　　有一紅衣娘子詢問：「曹祆正，追嗎？」

　　曹華搖頭，「不了。」窮寇莫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覺悟不容小覷，「首要是《臨河序》。」她整頓隊伍，沿著驛路返回長安。

　　逃走的藤黃樗在十幾尺外停下，他喘著氣與懷中的娘子說道：「應當不會追來，住持安全了。」

　　他的關切卻惹來娘子碎嘴，「噁心！給爺爺我放下！」低沉的嗓音流露殺氣。

　　藤黃樗放下白衣娘子，嘻皮笑臉的說道：「演就要演真點，誰知道祆教追得上來與否。」

　　薄紗後的人粗魯的扯掉冪離，五官剛毅，雙目圓瞪，是飛黃柳。他氣急敗壞的說道：「憋屈至極，祆教那一副自傲的神情欠人招呼。」更痛苦的是看得見打不著，飛黃柳越想越上頭，越想越來氣，從衣裳裡拔出六出銀羅，「我還是去把他們滅了。」

　　「打住。」藤黃樗按住飛黃柳的肩，「現身就功虧一簣了。」又言：「之所以讓你扮成住持，就是因為他們知曉你的武功遠勝他們，就不會上鉤了。」

　　計畫是成功的，只是飛黃柳不開心，藤黃樗無奈地拔出六出銀羅，「柳，請賜教。」

　　飛黃柳霎時喜不自勝，將六出銀羅立於胸前，「這才對！」

　　兩人在竹林裡大動干戈，郎君交手三百式，驚起一眾飛鳥，竹葉紛飛，銀傘交錯亂綠雪，喧囂轟鳴衝白霄。

　　一來一往平分秋色，戰到大汗淋漓才肯罷休。兩人仰躺在一地青草，四方竹林橚矗，圍出一方藍天，天安雲閒，安逸自在。

　　飛黃柳說道：「不知住持走到哪了？」

　　藤黃樗說道：「一大清早出門，應當到了鹿橋，隔日傍晚可達潼關驛。」

　　「早了半天，若腳程快些，祆教應當追不上。」

　　「都拿到《臨河序》了，還又甚麼事值得他們著急？」任務完成，藤黃樗起身，「我也該回紫薇城了，告辭。」

　　兩人分道揚鑣，飛黃柳沿著驛路凌空而行，追上祆教的隊伍尾隨其後，打算在路上給祆教使拌子，拖累隊伍行走，為鄯問與蕭世翼謀取更多的時辰。

　　時辰回推，當日清早。

　　晨鐘幽渺，傳喚千里甦萬物，蕭世翼睜眼，對鏡畫顏，搽抹駝色遮玉面，妝成，套上玄色常服，揹起細軟退客房，依昨日所言，他走至對面的飯館，在西北一偶找到鄯問，她一襲水藍長裙，粉紗冪離遮掩顏容，若不是身後揹著傢伙，他就認不出來了。

　　兩人打過招呼，簡單的用過早膳後前往都亭驛，借一匹驛馬，離開紫薇城，驛路人杳無人煙，寒風呼嘯暢行無阻，空曠而冷清，即使蕭世翼擋去了所有冷風，鄯問還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前方傳來蕭世翼的聲音：「冷嗎？」

　　「有點……阿、阿嚏——」鄯問打了幾個哆嗦。

　　蕭世翼勒馬，解下鶴氅，向後一擺，落在鄯問的肩上。

　　鄯問拉起垂於兩肩的細繩盤結，說道：「多謝蕭郎君。」

　　他們繼續趕路，為了保持馬速，每到一驛換一匹驛馬，經過臨都、甘水、三泉等驛，在甘棠驛再換一次馬。

　　時臨正午，暖陽和煦，蕭世翼牽著鄯問下馬。驛館巡官姓楊，楊巡官遠遠地就看見倆人，急忙上前招呼，「賢伉儷這是要來用膳還是換馬匹？」娘子身上的鶴氅與郎君的衣袍是同一式，看起來鶼鰈情深。

　　鄯問想反駁，蕭世翼先開口，「巡官誤會了，咱倆是朋友。」後而應答，「換馬匹。」

　　楊巡官顯然不相信，一副我懂你懂的神情，欣慰地頻頻點頭，「得咧！客官稍後。」而後牽過驛馬，走進馬廄。

　　鄯問還想說幾句，「不是……」但楊巡官已跑遠了。

　　「不是朋友，那是甚麼？」蕭世翼嗓音低沉，滲透薄紗癢耳，鄯問昨日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她還沒想出答案，這個問題就被搬上明面，「我、我……那是、那、那……」不是賢伉儷，不是朋友，但他們親過了，緋紅攀上雙頰，鄯問搖頭，那是不得已而為之，只為活下來，沒有別樣心思，但為何每每想起，她的心臟總是劇烈鼓動？

　　還好配戴冪離，可以遮擋滿面潮紅，不然被別人看見還得了。躁動的心緒緩緩平復，有一隻手卻揭開面紗，四目相對，「住持怎麼不說話？」

　　「阿！」鄯問趕緊雙手闔上面紗。

　　僅一瞬，滿臉緋紅的樣子還是給蕭世翼瞧見了，眉頭微簇，銀眸噙著秋水，可人也可憐。蕭世翼慶幸只有這一霎，那樣子瞧久了會……他不敢想後果，他知道已生了別樣情愫，只是不知為何物，模稜倆可令他無所適從，定下一個他熟悉的干係明於檯面，他才能安適。

　　鄯問才在想著如何回答，蕭世翼先開口，「喝過一場酒就是朋友了，住持如此見外，蕭某痛心疾首。」

　　此話讓鄯問抓到了浮木，咬牙暗罵自己不知變通，如此癡傻，一頭鑽進蕭世翼的話裡，卻想不到可以咬死是朋友。順著有利的情勢，鄯問說道：「東一口住持，西一口住持，蕭郎君才見外呢！」

　　「那我可以喊妳昭昭嗎？」蕭是翼記得玄都觀與鄯問交好的人會喊她昭昭。

　　鄯問說道：「可以，那蕭郎君的字呢？」

　　「逸然。」

　　鄯問乖巧的喊一聲：「逸然。」

　　蕭世翼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軟糯的聲音猝不及防竄入心尖，甜在心頭。

　　「對了！」鄯問驀然想起一事，正午炎熱，她解下鶴氅，小心翼翼的摺好還給蕭世翼，那樣子像極了送行的老婆。他趕緊收下鶴氅，甩去腦海荒誕的想法，都怪楊巡官胡謅，害他生了詭異的心思。

　　楊巡官回來之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賢……郎君、娘子給你們換好馬了。」他依然是一副欣慰的神情。

　　鄯問沒好氣的說著：「就說是朋友了！」

　　在楊巡官眼裡，鄯問只是在欲蓋彌彰，看娘子急得跳腳，他忍不住打趣，「何時的事？」

　　鄯問如實以答：「方才。」

　　楊巡官的臉瞬息萬變，更堅信了他的猜測，倆人終於敲定了假身分。

　　鄯問不明白她都這麼說了為何巡官還是不信，打算再嘟囔幾句……

　　「謝謝巡官！」蕭世翼陡然擠入倆人之間，拉過韁繩，「咱們還得趕路了，就不叨擾巡官了。」他火急火速地將鄯問抱上馬揚長而去。

　　馳離甘棠驛，鄯問冷靜下來才驚覺自己的不妥，直到方才確認是朋友，沒解釋到先前是甚麼干係，這不是自曝了？她將冪離扯得更緊，深怕又讓人瞧見臉紅的樣子。

　　偏偏這時蕭世翼不合時宜的補了一句，「昭昭糊塗了，除了朋友還有同盟關係。」

　　鄯問恨不得縫了蕭世翼這張嘴。

　　馬匹又馳騁好幾里，雲盤千峰竹林深，閒看飛鳥唱春歌，偶有幾隻小動物探頭探腦，靈動可愛，滿林生機盎然，但沒看見她要找的動物稍顯可惜。

　　幸好在三鄉驛找著了，趁著蕭世翼與巡官換馬之時，鄯問在一旁的矮叢尋找。

　　一道黑影從腳邊閃過，鄯問蹲下，手一摀，開心的抓起小傢伙，「抓到了！」嘴裡哼著小調：「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雨若滂沱，放汝歸去。」語末將牠裝進木盒，小跑回到了蕭世翼身旁。

　　又經陸橋驛、嘉祥驛，夜宿硤石驛，隔日繼續趕路，在傍晚時分抵達潼關，正好趕上一艘海鶻船。

　　早上趕路讓倆人疲倦不已，紛紛在船屋裡睡去，船隻搖搖晃晃，睡得不安穩，不到幾個時辰又醒了，百般無聊之下，鄯問走出船屋，船頭已有一道身影，是蕭世翼，她走上前。

　　海鶻船持續沿著渠道行駛，揚帆乘風，船過無痕。與紫薇城的夜晚不同，星河橫跨天際，萬星璀璨，明滅靈動，絲絲涼風撫弄，藍裳、玄衣相並飄飛。

　　鄯問指著東方幾點散落的星塵，「逸然，你看！那是尾宿。」

　　蕭世翼順著鄯問手指方向看去，九顆星晨佈成星官，「終於見得真正的尾宿了。」

　　風有些張狂，鄯問理一理竄出的一絲白髮，「終於？」

　　蕭世翼說道：「想聽聽觀文殿的機關，與星宿大有干係。」

　　「要！逸然快給我說說。」

　　蕭世翼說起觀文殿的見聞，拿出包袱裡的紙與毛筆畫下機關的位置，「昭昭可有覺得像甚麼？」

　　鄯問沉思一會說道：「是鬼宿？」

　　「昭昭聰慧。」蕭世翼帶著鄯問從溫觀文殿的驚險，鄯問聽得津津有味，解開一樓所有的星宿。

　　此時的風更大些，鄯問非得壓著冪離才不會被吹走，「再來呢？」

　　蕭世翼給她講起二樓的機關，鄯問也一一解出來了。不用鄯問提醒，他繼而說起三樓，但鄯問有些聽不清，蕭世翼的聲音被冷風吹得忽遠忽近，鄯問聚精會神才得以分辨。

　　她拿著圖紙思考著「星恆群列」四字，還未明了謎底，一陣狂風吹走手中的紙張。

　　蕭世翼眼明手快，接下飛走的圖紙，「風大了，咱們進屋再猜吧！」他走了幾步，遲遲未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回頭，「昭昭？」

　　鄯問的手壓著冪離，薄紗沖天，不斷拍打臉面，又掀裙翻袖，衣裳沒有一處平順，褶皺亂如水波。她感受風裡有一絲與她相似的氣息，是修道之人的炁。她冷聲說道：「來了。」

　　蕭世翼知道她說得是誰。

　　身旁的船客以手遮擋風沙，議論聲四起。

　　「打哪來的怪風？」

　　「險些站不穩了。」

　　伙長指揮著舵工穩定船帆，趕客人進屋躲，眼看只剩鄯問與蕭世翼站在船頭，伙長上前，驚滔駭浪，晃得步步艱難，「客官，天候驟變，趕緊進屋躲躲。」

　　話音剛落，強風硬生生颳起一片甲板直奔三人。

　　蕭世翼扯過伙長，抬手擋去飛來的甲板，「海鶻船以堅實揚名，沒想到經不得狂風。」

　　伙長說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此風，我昨日夜觀星象，今日的風快慢何宜，不該如此張狂，此乃異相！」

　　遠處又飛來幾片甲板，蕭世翼抬腿三旋，一旋一飛木，後一掌擋下甲板，「伙長莫荒，的確是異相。」

　　狂風越演越烈，鄯問閉眼，感受炁息來自何方，從雜亂無章的風裡稱絲剝繭，理出源頭。她陡然睜眼，看向東方靡岸，「是王天師。」岸上一老朽身著道袍，手握一幡，隨著腳踏罡步翩翩起舞，於此不遠不近，不細看不知那而站了一人。

　　倆人順著鄯問偏頭看去，伙長驚呼：「妖、妖、妖法！」他不信世上有法術，但此風該做何解釋？半夜在岸上起舞又該做何解釋？即使不可置信，也只能將倆聯繫一塊。

　　鄯問不悅地糾正：「是道法。」

　　狂風大作，呼嘯聲刺耳，海浪拍打船身，一嘩嘩湧進，儼然要將船隻拆卸，伙長驚慌的扶助船緣：「完了，完了。」

　　鄯問說道：「伙長莫荒，我有辦法對付。」

　　伙長狐疑地看著鄯問，「客官何意？」

　　此時一道厲風吹來，強勁得鄯問壓不住頭上的冪離，紗幔捲起，消失在茫茫大海。冪離之下一襲白髮紊亂，娘子花容月貌，銀眸靈秀，紅唇嬌豔，輕啟：「用道法對付道法。」

　　鄯問的怪誕的顏容讓伙長驚詫萬分，但隨即想起長安城的確有一位娘子因一頭白髮聞名。他顫顫巍巍地開口：「玄都觀住持？」

　　鄯問微笑：「正是。」

　　蕭世翼說道：「伙長也快進屋吧！這裡交給我倆。」

　　伙長半信半疑，眼下也只有此法，僅能讓住持一試，「客官萬事小心。」語末，踉踉蹌蹌地跑回屋裡避風。

　　甲板已無閒雜人等，鄯問說道：「逸然，勞煩在旁勘著，別讓人打擾。」

　　蕭世翼說道：「是。」他在一旁護著，以防飛沙走石。

　　風嘯聲刺耳，一絲絲鶴髮掠過眼前，鄯問解開身後布條的繩結，大風瞬時捲走十尺白布。鈴鐺作響，一張赤紅的旗幟捲風飛揚，如一簇烈火熊熊燃燒。

　　她拔出身後的旗幟斜於身側，左手捻訣擺於胸前，唸咒淨身：「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明。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星光照禹步，一旬一盈昃。

　　左腳向前一踏，腳掌合地，步陰鬥之首——貪狼星，左捻七星訣，一步點一星，咒唸：「白炁混沌灌我形。」旗幟高舉，赤紅燃天，掃盡暗色照鮮明。

　　右腳出步，左曲膝前，手腕擰轉，紅花開，一瞬謝，拈作塵泥護巨門，「禹步相催登陽明。」

　　停旗身後背，旋身流火纏，飄然仙女帶，三旋左踏錄存，「天迴地轉步七星。」

　　右腳飛踏，烈焰舞四方，熠熠亂紛飛，顫顫紅花開文曲，「躡罡履斗躋九靈。」

　　旗幟陡然趨前，帶身子前進，分厲風，刺沉寂，穿玄夜，破廉貞，「眾神助我斬妖精。」

　　紅光殞落，火舌漸收，徐徐蔓延，旗敲武曲，「惡逆摧伏邪魔傾。」

　　步踏破軍，旗幟低伏，收於胸前，「萬災消滅我長生。」

　　陰鬥畢，朝北方叩首二十四拜，轉身回踏步陽鬥，唸咒：「北斗九辰，中有七神。上朝金闕，下覆崑崙。調理綱紀，統制乾坤。大魁貪狼……生我養我，護我身形，魒𩳐魓䰢𩵄𩲃魁——」破軍為魒、武曲為𩳐、廉貞為魓、文曲為䰢、錄存為𩵄、巨門為𩲃、貪狼為魁。

　　至魁斗又朝北方二十四拜，禮畢，銀河漏光，洩照船頭，炁貫身形，縷縷芒絮纏，清光銀髮透。

　　起身，旗指青龍，「咕嗯——」鈴聲奇異，若磬聲空谷，延綿千里，「焰光照黎明，離火亂陰陽。」

　　旗幟劃過天際，火漫白虎位，「噔——」低如天鐘，「紫氣東昇來助我，五行倒生逆風水。」

　　終而將火旗往天上一拋，火輪子翻轉數圈，滾落時鄯問接住旗桿，重重的立於地面，左膝跪地，炁勁貫日月，「咚！咚！」旗幟振奮，鈴聲若法鼓，聳動急促，驚醒萬物，「急急如律令——」

　　一聲令下，白光蕩平萬頃波濤，攀山巒，退黑夜，明天地，嘯聲嘎然而止，惡風化為綿綿陰雨，離明火光生旭日。

　　萬里消聲，有一聲陡然敲醒，「啪框！」鄯問胸前的木盒因跳罡步而掉落，落地時嗑掉盒蓋，蜥蜴跑出木盒，靈動的黑眸盯著朝陽，「咻！」一聲，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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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畫：中午與下午

　　橚矗：竹、木長直貌。

　　鶴氅：用鶴羽製成的外衣。

　　館驛巡官：管理驛站的人員，一驛設置四人。

　　五行生剋：水生木，倒生為木生水，風屬木。

　　陰鬥：貪狼到破軍，反之為陽鬥，破軍到貪狼，名字依序換為魒𩳐魓䰢𩵄𩲃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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