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墨卷軸‧劍與白羽扇 - chapter18 - 魔道中人

回到了金山寺的香房之中，應玄雅放輕了腳步，但不至於到隱匿氣息。此時的金妍漓已經睡下了，從房間內遺留的氣看來，甫是剛修練完化龍訣不久。

對此，金妍漓倒是毫不隱藏。

走到臥榻旁，應玄雅凝望著金妍漓熟睡的臉龐。白皙的膚色中，此時部分區域已經隱隱有龍鱗的形狀浮現其上。

這化龍訣雖說是一種取巧的功法，但也不是短時間就能功成的。其實金妍漓大可以先修行明珠功，花個三年五載循序漸進，不必如此躁進。

不尋常的地方，便是疑點。

應玄雅推測，金妍漓必定有時間的壓力。

躺上臥榻，在金妍漓身旁的應玄雅，能清楚地感受到被窩中傳來，金妍漓的體溫。

回想兩人這段時間的經歷，縱是洛陽魔星，也不禁感到神奇。

此刻兩人明明近在咫尺，有著共患難的經歷，也有著十足的默契，心卻離得如此遙遠。

一聲聲夫君，既是共歷死劫後的惡趣味，也是不曾言明的互有好感。但應玄雅明白，這其中更包含著一絲絲算計。

是什麼樣的目的，讓本來厭惡男子的百合，成為了自己身旁的桃花？

觸動心弦的一吻定情，在夾雜著算計與復仇的計畫後，金妍漓還有幾分真心？

這一夜很漫長，應玄雅想了很多。

他側過身子，凝望起那張主宰自己心跳的臉龐，癡迷的不可自拔。

忽然，金妍漓也轉過身來，迷迷糊糊地將腳搭在了應玄雅的身上，手更是下意識地，抱著應玄雅。

對方心口明顯起伏的心跳，還有因為很貼近而變得明顯，溫熱的鼻息，讓金妍漓警覺地睜開了眼。

一時之間，應玄雅失去了魂魄。

如果說初嫣雲的眼裡是片星空，金妍漓的眸子，便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湖海。

也許是練功練得累了，金妍漓只是認清了眼前人是誰後，甚至都來不及思考甚麼，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一刻，應玄雅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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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應玄雅眾人又在金山寺過了幾日。

這段時間裘子傅也來探訪過多次，每次都會帶來岳陽鎮的相關消息，以利益合作的對象來說，他算是給足了信任感了。

漁民上岸以及秦淮十三匪出現在岳陽鎮所引發的騷動，也在這幾天逐漸沉澱下來。但這幾天海敦年很明顯的在整頓岳陽鎮的軍力，更是有消息指出，其與那兩位來到岳陽鎮的秦淮十三匪有密切接觸，更是將兩人安置在水仙閣中。

東岸村那邊，老楚與居民們過得還行，老楚也如范鰝所希望的，收留了那些還暫時無法回到明湖福地的漁民族少女。裘子傅先前所答應要援助東岸村的物資，也已經如數送至了，對此老楚還寫了一封手信給李芳隱。

另外一個消息是，漕幫本來散離在洞庭湖水系各處的船隻，這幾日也逐漸地緩緩朝著岳陽鎮的碼頭聚集。

顯然，這是山雨欲來的跡象。

金山寺這邊相較外界，便顯得更自在平常一點，除了方丈文智大師在裘子傅的提點後，召集僧眾開始加強君山島的防禦工事之外，大致上一切如常。

如果真要說哪裡不同，那麼便是那位走出浮屠塔大和尚，在菩提樹下講道的頻率變高了，足足已經連續三天了。

按照文智大師的說法，他的師兄這次回來，其是並不常離開浮屠塔的。

而這幾日，碧華也都準時出現在菩提樹下聽學佛法。

除了佛法之外，浮提大師偶爾也會講一些，比較鬼怪神奇的故事，如法海與白蛟的傳奇，或是水神屈原的故事、雲夢祖龍的傳說等等諸如此類。

由於距離下一次妖潮也剩沒幾日，在金山寺待著有些膩了的公輸汐，提議在此之前去紅鵲橋對面的水仙閣看看，放放風的同時，也緩解緩解眾人有些凝重地氣氛。

其實說眾人，也就是應玄雅與金妍漓兩人之間而已。

兩人居同寢，共飲食，說著最有禮的話語，談著最不相交的心。

任是范鰝這種石頭腦男子，也看得出來兩人之間有問題。

傳聞這太白島的除了大名鼎鼎的水仙閣之外，連接兩島之間的紅鵲橋本身就是風景名勝，更是許多來洞庭湖遊玩的年輕男女，彼此訴諸心意的好地點。

除此之外，在太白島上還有一處青蓮山居，其實便是南楚狀元李青蓮入湖之前的故居，要知道這李青蓮本就有詩中謫仙的稱號，當年更是被尊稱為南楚文膽，所以這座其在太白島的故居，雖然洞庭湖多年來經歷大大小小戰事，但在文人墨客的小心維護下，仍是保存良好。

「公輸姊姊知道的真多呀！」碧華讚嘆道。

而金妍漓則是對公輸汐翻了個白眼，畢竟可不要幻想這個酒鬼是到處詢問消息，事先做甚麼旅遊功課。

就單純是她，這幾天早就自己去那買過醉罷了。

「太白島上有個小姐姐，是我的舊識，我們這次過去，便讓她帶著咱們遊歷一番。」公輸汐喜孜孜地說道。

「姊姊兩天前曾出門一趟，估計這舊識便是這兩天結交的吧？」金妍漓打趣地吐槽道。

聞言，公輸汐施展暴力地將金妍漓摟在懷中，用拳尖不停的在金妍漓的頭上扭轉著，惡狠狠地說：「你個小娘子現在倒是挺有精神吶？都敢拆姐姐我的台了？」

眾人見狀都是哈哈大笑，范鰝更是看傻了眼。

自當年那件事之後，他不知多久沒看過自己這個妹妹笑得如此燦爛了。范鰝下意識地看了應玄雅一眼，發現後者也是笑得挺開心的。

這時，范鰝是打從內心佩服公輸汐這婆娘的感染力。

而在太白島之前，應玄雅還有件事情要做。

那便是真正的去拜訪一下，那位名為浮提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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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樹下，面容清秀年輕的僧人背靠著樹，自在隨意地坐著，身旁還斜插著一口戒刀。

不是靜坐修禪，也不是閉目冥想參悟，浮提僧就只是自在地坐在樹下，等待即將上門的緣。

這時，一名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年，穿著一襲白衣走了過來。對比一個月前，此刻的少年身上多了幾分傲氣。

屬於大應皇子的傲氣。

「晚輩見過浮提大師。」應玄雅拱手道。

浮提僧抬頭瞥了眼少年，舉手示意其入座。這是應玄雅才注意到，菩提樹下此時，有著一張桌案，兩塊蒲團，一壺美酒，兩斤牛肉。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應玄雅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接著說道：「大師果然非凡。」

「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浮提也提酒入喉，回應道：「殿下卻該回頭是岸。」

聞言，這話裡的機鋒沒有讓應玄雅太過意外，只是淡然回道：「本殿八歲有餘，便已是洛陽魔星。」

「但貧僧聽聞，殿下名喚李芳隱？」

「晚輩亦聽聞，大聲法號法海。」

聞言，浮提僧彎起嘴角。

此子甚有慧根矣。

「法海之名，已是前世紅塵，貧僧法號浮提，俗名李修緣。」

耳聞道濟和尚俗名，應玄雅莞爾，輕聲道：「大師吹牛呢，莫要為了禪機便欺世道名。」

「那麼洛陽魔星，何不以本相面對這片湖海？」

「本相非相，非名亦名，大師認為鬼佛魔菩提，便不是浮提僧了嗎？」

此時，菩提樹下的戒刀，忽現一絲殺機。

而浮提僧則是瞪了一眼戒刀，以眼神喝斥了戒刀。

浮提僧才接著說道：「殿下是如何認出本座的。」

「龍門石窟透出的氣息，本殿印象太深刻，自我來到這金山寺之後，大師更是不曾隱藏。」

浮提僧笑了笑，又接著說道：「為何不逃？」

「同為魔道中人，玄雅深知大師若起殺心，晚輩是逃不了的。」

「唉，殿下這句魔道中人，當真妙哉。」

雖逞了口舌之利，應玄雅仍是不敢太過惹怒眼前高僧，連忙轉移話題道：「大師又是如何認得晚輩的。」

「殿下一身龍氣外放，身為降龍尊者轉世的貧僧，又豈能不識得？」浮提僧笑道。

「大師又吹牛了，還是說真的吧。」

「當時在龍門之內，本座是親眼看著你將童藏那個孽障關起來的。」浮提僧想起那個景象，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笑得平凡，笑得開懷，笑得不像是脫離世俗的世外高僧。

「原來如此。」應玄雅領略的點了點頭，又問道：「本殿在柳仙城時，有聽聞蒲台鎮的戰報，就白齡姨姨所說，大師在此有所機緣？」

浮提僧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應玄雅又接著問：「這是大師放過本殿的原因嗎？」

聞言，浮提僧笑著說道：「本來，本尊差點便提刀砍了你跟那個湖底來的小子。」

「唉呀，前輩果然是我魔道翹楚。」

聞言，斜插在地上的戒刀又震動了一下。

「但殿下替本座帶來了我的機緣，所以貧僧才為公子奉茶。」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肉，應玄雅是真心喜歡這個胡說八道的和尚。雖然不知鬼佛所說的機緣具體是甚麼，但推斷下來，應是與碧華有關。

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桌上的牛肉，放入嘴中的滋味，讓應玄雅讚嘆眼前的和尚確實是懂吃的。接著應玄雅舉起酒杯，恭敬道：「鬼佛前輩，不知三災主這團隊，可還有空缺？」

浮提僧笑道：「如果童藏同意的話，本座不會拒絕。」

接著兩人又稍微閒聊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說的好聽點是機鋒，實際上就是各自在胡說八道。

最後，應玄雅問道：「眼下這片湖海暗流湧動，岸上的野心勃勃，湖面下想必也是暗潮洶湧，這次妖潮再開，玄雅有意入湖海一趟，想問問大師意見。」

「遇到不順眼的，砍了就是。」吃著肉，鬼佛撫摸著戒刀道。

「前輩果真我魔道……」應玄雅話說道一半，鬼佛便歛眉瞥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再說下去。

「貧僧是說，不妨與他們唸唸經？」鬼佛歪著頭說。

「唸甚麼經？」

「行雲佈雨真經。」

這不還是物理超渡的意思嘛！

應玄雅忍不住，在一個至少百年道行的大魔頭面前翻了白眼。

這時鬼佛其時也聊夠了，這才收斂神色，面色莊嚴地說：「殿下邀月入湖之時──自有法海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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