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世師 - 營救

戰火激盪的南邊，隱密行動的東邊。

一個月後，約定的地點。

第一個抵達的，是待在美國的燎。

在這一個月中，他打聽到許多御世師不約而同的聚集到美國，就連長年各自行動的總部成員也有不少人正在回歸，種種跡象都顯示這裏即將發生大事。

同時，燎也想到一個可能性。

若是屬實，那他們的時間所剩不多。

微小的腳步聲傳來，從頻率與間距推算，大概有五、六個人正在靠近。

「好慢。」

一道風快速衝向燎，他頭也不偏快速舉手接下那一拳。

「你說誰慢？」攻擊者不怒反笑，脫去頭帽露出一張英挺的臉龐。

「好！」燎一見到對方的臉，立刻與他激動地握手。

來者，正是從前最交好的倫敦霧曉隊成員—史登佛。

「燎哥！」

「燎大哥！」

「呦，阿燎！」

後頭接二連三有人出現，直到最後一名身形高瘦的人走出來，對著燎露出微笑。

「不愧是靈姐，居然能找齊老戰友，這時機還肯幫助我們的人少之又少。」

「說這什麼話，當初你們離開的時候，我們極力懇求師父向總部求情，甚至放話說誰敢說你們是叛徒，我見一個打一個！」史登佛大力拍著燎的肩，欣喜之情溢於臉上。

「大哥是說真的，他不但揍了莫斯科那些高傲的混蛋，還跟天門的洛華單挑了一場。」灰頭髮的韋恩比手畫腳一番，演練當時的畫面。

「真的假的？那個年紀輕輕就當上隊長，被譽為『冷鋒』的劍之鬼才？」燎瞪大眼睛，洛華是個不過二十五歲就進入「蓮」的天才，甚至連師父都曾讚賞他的天賦。

「是啊！可是韋恩，大哥不是叫你別再提了嗎？」身材平庸、臉蛋平庸、就連聲音也非常平庸的汶斜眼看了他一下。

韋恩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吐了吐舌頭，閉上嘴。

史登佛尷尬地咳了幾聲，默認當時的結果。

「你們做的事，我們會永遠滿懷感激地記得，眼前情勢也只能找你們幫忙了。」湘靈一臉倦容，但眼下時刻不容她多做休息。

「我弟呢？」燎疑惑道，炬那傢伙一向是最早到的，更何況從未缺席的小寧。

「不知道什麼原因，中國在一個月前開始實施非常嚴謹的出入境管制，就連總部都下令所有在那裡御世師短期內不要離開，似乎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史登佛嚴肅地說。

「也就是說，這次的行動只有我們七個人，結束之後我們再想辦法與他們聯絡。」湘靈手中緩緩飄出淡紫色靈波，在空氣中構成一幅地圖。

「燎，先說說你蒐集到的情資。」

「有鑒於上次酒吧的遭遇，我合理推斷我們被總部監控著，於是我刻意暴露行蹤，與幾個人交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燎在地圖上指出一點，那一點位於遙遠的大冰原。

「總部希望藉由我們找到天翔大哥，但目的不僅僅是逮捕他。」

「什麼意思？」

「我還不清楚原因，似乎是想從天翔大哥身上得到什麼，或許他有某樣很重要的東西，例如先前那個操魂師亟欲得到的目標。」

「天翔哥擄走那名操魂師的目的也不明，與其找出他的行蹤，不如先探察出總部的目的是什麼，方向才能更明確。」

「這個點是？」史登佛看著燎的手指。

「這是天翔哥最後的蹤跡，大概是兩個禮拜前，接著他就消失了。」

「既然不在美國，為何總部要將如此龐大的御世師聚集於此？」

「沒錯，所以我假設第二個原因，總部想要恢復舉辦演武大會。」

話一出，所有人都面露緊繃，彷彿聽見可怕的事情。

「燎，你認為可能性有多少？」湘靈眉頭緊鎖。

「非常大。不僅如此，我認為他們還要藉此機會公開處刑師父。」

韋恩大叫一聲，史登佛也愣住了，湘靈則將拳頭握得更緊。

「第一，如此盛大的場合作為處刑日再適合不過，一方面可以吸引我們與天翔哥出現，來個甕中捉鱉，還可以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再來，總部可以以此宣揚威勢，將這些年一落千丈的名聲一次收回，改朝換代。」

「演武大會早在幾百年前就被廢除了，總部那些傢伙果然想藉此汰舊換新嗎？」魁梧的崔格斯惱怒道，全身筋肉如鐵，像是一隻熊。

「總部早在許多年前就出現分歧了，五年前的事件不過是一個導火線，他們想要獨攬主權也是在合理推斷內，畢竟誰也不想一直遵守那部古老的法典，與作為傳承者的那些長老們。」史登佛道。

「沒錯，五年前是一個開端，我想不久後革命將會爆發，屆時那些謹守御世師天命的守舊派與我們這種特立獨行的新世代，都將面臨不屈服即肅清的命運。」燎沈重地說，未來的波折早已有跡象，只是當時他們還未發現而已。

「我說，御世師的天命到底是什麼？」

一陣沈默中，湘靈開口，一語道破所有人的疑惑。

「御世師是一個身份，但這個身份無法改變我們的本身。所以，追尋自己內心認為最正確的道路即可。」此刻的湘靈，竟與那個人有幾分相似。

相似的直率，相似的霸氣，相似的堅定。

曾經，唯一能夠跑在燕天翔身旁的人。

「說得好！」史登佛雙拳一碰，激憤大吼：「我們要做的事，誰也無法阻止！」

「接下來。」燎將美國地圖放大，畫出兩條路線。

「按照計畫，兵分兩路，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數道人影快速穿梭在小巷間，藉由陰暗的小路掩飾超人般的能力。

「你們感覺到了嗎？」跑在最前方的人問。

「恩，非常強。」另一人回道，語氣中帶著疑惑。

「怎麼了，梟？」第三個人跑在隊伍中間，每一步都沈重不已，卻又迅如疾風。

「快，要快。」第二個人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

領頭人不作聲，但他也心知肚明。

要快，否則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蓋特雙拳如虎，碎石焚風。

僅僅一個人，就讓月感受到不同層次的壓力。

相較於天門嚴謹而堅固的陣型，還有獸突狂亂不羈的野性戰鬥，蓋特的打法單純許多。

單純，卻可怕。

就像拳擊賽，每個選手會有自己的特長、習慣、絕技，一旦在對打中被對手逮到或破解，很容易便會成為失敗倒地的那位。

但有一種人，沒有特殊的動作，也沒有引以為傲的大絕招。每次提到他，總是想不到他的招牌動作或是絕技，甚至連比賽內容都平庸無奇。

然而，卻沒有人可以撼動他，因為當他的所有能力都超乎水準時，不需要華麗的大招也能將勝利握入手中。

蓋特便是這類的佼佼者。

他的強，就是平淡無奇。

平淡到找不出他的習慣動作，平淡到無法預測他的下一步。對於這種對手，善於靈活變化的月感到特別吃力。

月腳踏多變快速，以位置與殘像交錯混淆蓋特，此時靜之伐步的精髓才真正體現出來—以快待慢。

看似以快速的步伐，迅雷不及的位置變化混淆對手，實則月變中求穩，虛虛實實，拳腳間流動著狂瀾般的劍氣，一出拳便足以擊潰一台坦克。

反觀蓋特，面對快慢合一的月，不疾不徐，始終保持在小小的圓圈，建構出一道密不可透的鐵壁。

將靈波不斷提升的月，竟連一絲縫隙都打不穿，更遑論要碰到蓋特。

「好！」月的全身肌肉急遽縮放，持續將力量提升。

遇見難得的強敵，月總是興奮難耐。

但月不知道，蓋特比他更為吃驚。

月的每一拳都逼迫他必須更為強硬，更加謹慎。即使他的防禦堅不可破，但他也難以突破對方的攻勢。

僵持不下的困境，等的是其中一方先露出破綻，勝負便分曉。

月右腳一抬，作勢向前踩，蓋特率先向前傾，拉近雙方距離。月左腳一蹬，往右上方一跳，同時舉起的右腳順勢迴旋側踢。蓋特低身閃過，一拳直指對手空擋的腹部，月藉由腰力旋轉後踢，與蓋特的拳頭相撞，落地後並未停歇，迅速接上攻勢。

月不斷以相同的模式攻擊，近身、攻擊上方、拉開距離、再近身，蓋特則持續以銅牆鐵壁般的防禦彈開月。不論是手臂大、亦或是細小如針的劍氣，全都無法碰到蓋特。

「你在想什麼？」第五次月近身，蓋特終於不再防禦，在月的拳頭幾乎要碰到他的剎那，他快速挪移，第一次踏出圓圈，一道無聲巨響在月的耳邊炸開。

蓋特釋放靈子的瞬間，全場有如遭遇十級地震，地面登時崩裂。

「終。」

蓋特放棄防禦，將全力貫注於右手，無可披靡的氣勢壓得月毫無閃避之處。

隨後，猛烈的一拳就這樣沒入月的胸膛，將他重重擊飛。

全場屏息。

戰局變化得太快，幾乎沒有人反應過來。

「這就是總部的實力。」

闕宗華緊緊盯著戰場，一刻也沒有放鬆。

蓋特雖然比他年輕，卻比他早了幾年進入總部，實力也早就是眾所公認的。

眼前的畫面，應該是可以預料的，或者說，是必須的情況。

身為總部的一員，沒道理輸給一個年僅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

但闕宗華卻沒有鬆開拳頭。

「你在笑？」蓋特看著摀住胸口的月，單腳跪地，全身因痛楚而顫抖著。

但月確實在笑。

「我笑啊，笑你們明明都這麼強，卻不會動一動該死的腦筋。」

「你說什麼？」蓋特微微喘著氣，剛才那一擊幾乎用盡他所有力量，一步都難以移動。

「所以我說，你們跟那些活在制式教育體系下的可憐學生有什麼差，每個人都不想一想法典裡的話到底是不是對的，上頭的命令是否有疑慮，只是一昧的想往上爬，被功利主義佔滿腦袋。」

「你到底在說什麼？」蓋特額頭爆出青筋，一股怒火慢慢燒上頭頂。

為何，他還不倒下？

「你們有想過為什麼上頭要抓我們嗎？」掙扎許久，月還是站了起來，嘴角不斷湧出鮮血。

「因為你們是叛徒。」

「在場沒有任何人親眼目睹當時的情況，你們憑什麼認定？就憑一名殘存的惡噬所說的話？」

「那為何你們要逃？」

「因為要找出叛徒。」

「聽起來，像是脫罪的藉口。」

「你怎麼不看看，身邊的人變成什麼樣子？」

蓋特咀嚼著這句話，想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部的許多前輩夥伴都變了。

變得更加謹慎，更加冷漠，更加......不信任彼此。

「到此為止。」

兩把武器架在月的脖子上，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辛苦了，蓋特。」

「應該的，老大。」

為首的人身材高大，有著一頭紅頭髮。

他與蓋特說話時，只看了蓋特一眼，連頭都沒點一下。

「我的天，真的是總部！」

「紅髮什、梟、漢得、枯枝人、穿刺鬼，全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太刺激了！」

「你有看到嗎，剛剛從屋頂躍下來的，是另一隊的闕宗華。」

大家開始議論紛紛，全都因總部追捕隊的出現而躁動不已。

「好險趕上了。」

蓋特瞪向其中一個架刀在月的脖子的人，一臉不悅。

「你說什麼？」

「理解力有問題嗎？字面上的意思，要不是我們出現，你早就輸了。」梟身旁的穿刺鬼嘲諷道，全身穿滿各種環。

「就算我只剩下三成力，還是可以打爆你。」蓋特凹了凹手指，發出喀喀的聲音。

「夠了，記住你們的身份。」

紅髮什喝令一聲，停止無意義的爭吵。

「蓋特，你的任務完成了。」

什的語氣，彷彿在說：該做的事做完，可以滾了！

「混蛋！」蓋特在內心咒罵不下十次，卻無可奈何。

「燕馳月，鼎鼎大名的御世師叛徒，惡徒兄弟。」

什走向月，以目前的狀況，他隨時可以出手殺了月。

不過上頭有命令，一定要抓活的，死了就沒價值了。

「好久不見，什前輩。」

「你沒有與我對話的資格。」

「幹嘛，不過五年的時間不見，變得這麼生疏。」月露出染血的牙齒微笑。

什皺眉，好似月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銬上封靈鎖，帶回總部。」

什擺擺手，示意手下趕緊結束。

「什，你不能帶走他。」

闕宗華走上前，一臉嚴肅。

「給我一個理由。」什壓抑自己的不耐煩，瞪向闕宗華。

最近發生太多爛事了，他只想趕快結束任務，宣洩怒氣。

「他是我們的目標，我們的任務。」

即使對方是出了名的火爆，闕宗華依舊無畏無懼。

「喔？好笑了，請問你的隊伍呢？領導人霍老呢？沒有任何作為的人敢在這裡大放厥詞，更何況，誰說這是你們的任務？」

「在我們還沒放棄以前，這個任務誰也不能奪走。」

什走到闕宗華面前，他整整高了一顆頭，一雙鷹眼睥睨著闕宗華。

「你，不怕死嗎？」

闕宗華絲毫不避開視線，語氣冰冷地說：「你有那個能耐？」

什的殺性已達最高點，爆發後的他幾乎六親不認，見人就殺。

所有隊員神經緊繃，隨時準備衝上前阻止老大。

「老大，算了。區區一個叛徒的功勞，就讓給他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漢得走上前，一手搭在什的肩上。在隊中，只有他有資格，也只有他敢與什對等說話。

奇怪的是，漢得語畢後，什竟平靜下來。

「闕宗華，希望你能活到下一次的見面。」

「省省你那沒力的威脅吧，老子不吃這一套。」闕宗華面不改色。

「喔？」什不怒反笑，與闕宗華僵持了一會兒，隨即喊道：「收隊，回本部報告。」

什擺擺手，示意放了月，隨後與其他人消失在黑夜中。

蓋特留在原地，意味深長地看著闕宗華。

「希望下次見面，你依然如此，闕前輩。」

「不會變的。」闕宗華堅定地說，他其實頗欣賞眼前這名後輩，不論是實力或是想法。

因此，他也暗自祈禱蓋特不會被潛藏的漩渦吞噬。

蓋特走到月面前，正對著這個被人唾棄的叛徒。

「告訴我，你真正的想法。」

「再給我一些時間，真相絕對會呈現在你面前。」

「我能相信你嗎？我能拋棄固守幾十年的信念，毫不猶豫地相信你嗎？」

「認真思考，或許你根本不需要我的答案。」

月的微笑，沒有隱藏，沒有狡詐，只傳達出一個感覺。

不服輸。

「我等著。」

蓋特轉身，一步一步地走遠。

他的心思，如同一個月前的闕宗華，一樣的混亂，一樣的疑惑。

他只祈求內心所想的不會符合那小子說的話，否則，他一生追求的目標將消失無蹤。

各隊見戰局底定，紛紛失望地離開，最後剩下兩個人。

「為何這麼做，前輩？」

月看出闕宗華並沒有要抓他回總部，或者說，沒有把他當成罪無可赦的叛徒。

「我需要答案。」

闕宗華看著眼前的青年，就像看二十年前的自己。

剛毅、衝動、無所畏懼。

「我需要一個，堅持下去的答案。」

月感到訝異，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只是停頓了非常久，以此表示答案背後沈重的代價。

「好。」5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ATL89Z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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