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世界 - 第八章：離去

我加快腳步，去我與世界平時等的地方，但現在穿着皮鞋，走得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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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突然一陣猶如觸電般的感覺傳入腦袋。總感覺現在的背包比早上時輕，是忘了些什麼嗎？想起來了！裝着體育服的袋子好像留在了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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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去拿應該會遲到，但不拿的話，衣服明天就會臭臭的⋯⋯ 反正平時也都是我遲，今天再遲一點也沒所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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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我習慣性敲了敲門（奇怪的習慣），然後一間一間地找我落下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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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燈光昏暗，清潔劑的味道也很刺鼻，讓我想趕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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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有啊？最後一次用也是在這裏，整個更衣室找了個遍也沒有。奇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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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這個嗎？」是熟悉的聲音，是討厭的聲音，也是我所懼怕的聲音。她怎麼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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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可以還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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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抬頭，因為不想看到她的臉。這時我的手已經發抖了，指尖變得冰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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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答道。

我大概猜到她會這樣說，所以我直接往門的方向走去，我不想招惹麻煩。家裏應該還有一套，沒有的話再買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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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沒有跟着，我鬆了一口氣，接着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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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想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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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想逃嗎？真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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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而來的兩個女生把出口給擋住了，我真想苦笑，不招惹麻煩，但麻煩還是會找上來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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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把我逼了回去，現在我前有一人後有兩人，出口還被擋住，看來這下子不能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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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這是忘記了我嗎，未來。」在前方的她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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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抬起頭，但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說：「沒有忘記，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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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最近跟那位插班生挺好，他是你誰啊？」說的是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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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蚊子般的聲音回答：「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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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娜寧用極有嘲諷的語氣說：「朋友？你有資格嗎？」這句話聽起來真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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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這種貨色還敢貼在世界身邊，噁心。」身後的一個女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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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寧用看蟲子的不屑態度看着我，說：「像我這樣比你優秀多的人，才可以在他身邊。」聽到這句後，心裏的一個想法漸漸萌生：但他選擇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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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臉上傳來火熱的痛感，我抬起頭看到娜寧惱羞成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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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真的沒有自知之明啊，說出那樣的話，我沒理你這段時間，口才進步增多啊。」啊，我說出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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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娜寧向在我後面的兩個人像是下達指令般說：「你們兩個過來，我要讓這個畜生知道自己是什麼。」這⋯⋯這是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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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我感覺到它在加速，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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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雙臂隨即被兩人抓住，任憑我怎麼掙扎，也不敵兩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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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放開我！」我大聲喊出這句話，希望門外有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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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被她們拉到去更衣室的最盡頭，我不斷嘗試掙脫她們的手，但手臂仍然被她們狠狠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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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空檔，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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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她們不留神，睜開了束縛。眼看就能逃脫她們的魔掌，背包卻被她們大力拉了一下。我一下子失了平衡，重重摔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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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只有幾米之差的門，卻連觸碰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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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世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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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好認真喔，兩瓶飲料，我會給你買的，放學時見。』世界說過的話，在腦中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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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今天要去見他，我不可以繼續留在這裏，我得離開。我用盡全身力氣，想爬到門口，但雙腳早已無力，我用雙手緩緩推動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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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畜生小姐是想去哪啊？」娜寧說並一把拉着我的頭髮，我已經耗盡力氣，連因為痛楚而呻吟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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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回答了她，即使聲音小如沒有一樣：「世界在等我⋯⋯ 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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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娜寧一腳踩在我身上，說：「你以為他真的會等你嗎？他就是覺得有趣才接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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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會等我的，一定會的！我們是朋友，他親口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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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世界一定是不知道你的身世吧，陰沉的單親兔崽子。」娜寧的這一句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我本該記得但忘掉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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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單親的孩子，不受歡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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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起我的衣領，然後再說：「我勸你在世界離開之前趁早自己滾，反正他遲早也會離開你，不做的話我不會讓你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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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說得對，這是必定會發生的事實吧，世界知道我的身世的話，一定會和其他人一樣遠離我排擠我的⋯⋯ 我自己先離開，或許就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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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要這樣，我還想相信我跟他是朋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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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知多久，娜寧她們終於離開更衣室，剩下我獨自一個坐在更衣室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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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渾身被淋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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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手臂上泛紅的抓痕，腿上的擦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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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討厭，好討厭，為什麼這種事情要發生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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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 世界還會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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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住疼痛，拿起被丟在地上的背包，默默地往更衣室的門走去，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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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與世界平時集合的地方，剛剛發生的事彷彿很長，實際上只有半小時。他或許還在吧？不，我得相信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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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人，安靜得很。世界⋯⋯他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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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別嗎？至少留個訊息，紙條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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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心裏穿了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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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我為什麼要期待他還在等我？我應該習慣了孤獨才對的⋯⋯ 而且對他來說我也不重要吧，就娜寧說的一樣，世界總會離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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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不重要了，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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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色彩鮮艷的黃昏與我形成強烈的對比，美麗光彩，醜陋黑暗。熱鬧的人群中，我格格不入。現在即使是最亮的光，也無法驅趕我心裏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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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一打開門就見到睛子。她一看到我臉上的神色馬上變化，像是看到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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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怎麼會受傷？還全身濕掉了。」她是在擔心我嗎？不，她只是要告訴爸爸我的狀況，我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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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讓爸爸擔心，我的事我要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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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弄跌了水桶，然後摔了一跤而已，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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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晴子微微低下頭，有點吞吞吐吐地說：「真的⋯⋯嗎？」她這是什麼了？跟平常冷淡的態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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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先去洗澡了。」我想快點離開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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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開口：「其實⋯⋯」真煩人，看不出來我想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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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用煮我那一份，我不餓。」我打斷了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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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子用複雜的臉目送我，但我沒時間研究，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待着，什麼也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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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連「再見」的訊息也沒有，我在世界眼中什麼也不是，我不該期待自己的價值。因為世界而變開朗了什麼的，根本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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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那個陰沉的，沒有存在感的人，什麼也沒變過。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開學後所發生的事，那些點點滴滴，平凡但開心的時光。昨天也許還能溫暖我的心，現在卻使心更加空虛。彷彿發生過的這一切，都被今天所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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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種事情要在我身上發生？我只是想平凡地活下去，我只是想這種幸福更加持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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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一個人，誰也可以，一個可以一直待在我身邊的人，這個很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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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手不聽使喚地動了，並輕輕地拍了兩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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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這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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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向我走近，隨後把手放在我的頭上輕拍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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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件事的下一瞬間，眼淚立刻奪眶而出，沿着臉頰滴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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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傻啊⋯⋯

「別⋯⋯哭了，不然⋯⋯新換的衣服又要濕了⋯⋯」我這麼對自己說，可是眼淚並沒有停止。我閉上眼睛，任由它繼續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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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看着光亮的窗。已經第二天了嗎？我昨天這是睡着了嗎？得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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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慢地起床，準備換衣。總感覺頭好痛，身體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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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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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敲門聲傳來，應該是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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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你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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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有氣無力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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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切都準備好後，我去客廳吃飯。今天的早餐是牛油多士和煎蛋。若是平時我早就開始吃了，但今天卻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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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你不舒服嗎？」晴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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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暈暈的，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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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額頭感覺涼涼的⋯⋯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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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未來你發燒了！」晴子慌張的聲音傳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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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別上學了，在家休息，我等下給你煮粥，你先回房間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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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了？怪不得這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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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間，再次躺上床。看着空白的天花，眼皮慢慢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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