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醒着還是睡着?相隔許久到來今天,記憶剩下朦朧。我忘記了晚宴中雉雞和葡萄紅的味道,還有纏繞在大廳內,混和青草與水果香氣的高雅氣味,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以及哥蒙大人的禮物,是一份還是兩份?也許有一半的故事只是我的臆想,又或者我不願將它當作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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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我手上的光滑的木斧柄換過了好幾根,但隨着歲月,逐漸磨得銀光熠熠的斧刃,卻是如詛咒一樣跟隨着我。這是我不願承受的榮譽,但是我別無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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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好幾次,我產生賣掉「越水頭顱」的念頭,但即使你再憎恨背後依靠的戰友,你能在戰場上拋棄他嗎?不,我們就像有着共同敵人的戰友,被命運女神捆扎在一起。他是真實的,就如同那些被我砸碎的靈魂,真實得好比從天上凝望我們的神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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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事情,我能確認是真實的。就是那晚,我認識到真實的克里斯汀.哥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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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時幾杯下肚,我早已不清楚自己的神志到底喪失在哪兒。經歷了如此打擊,年輕的我最後只能在地上爬起,一聲不吭地離開被火爐燒得熾熱的地板。寬敞的大廳中,只餘下我一人,還有灰石地上幾乎被烤得乾涸的鮮血,彷彿在嘲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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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憤怒的膽量,像個在街頭被所有人唾棄的泰尼契人。在伊登,階級的觀念很清晰,不同民族之間也隱約有着高低,但毋庸置疑,曾經背叛聯邦的泰尼契人只能一生為奴,他們是在街角被打罵而不敢還手的奴隸,而我是不敢直視地上的鮮血,只能落荒而逃的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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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山莊裏東歪西倒地亂竄,撞到了什麼、踢翻了什麼,我一概不知,最後大概是絆倒了,一頭竄進乾草中,聞着有馬尿的臊味。我彷彿在雨中受凍的動物,這一團帶有臭味的乾草,卻讓我感到很安全,我就坐在裏頭,一動不動,不想面對外面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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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世界彷彿靜止了。偶然有一兩聲馬的嘶叫,但遙遠的很,像與我無關。但畢竟這種平靜不是永恆的,輕盈的腳步傳來,彷彿有人躡手躡腳的踏進馬廄。腳步聲如此輕,對方的體型不會比我大,依靠着月夜下的身形,我很快便認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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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小姐闖進了我這自以為只有自己一人,安靜無比的夢,彷似她也在這座山莊裏尋找着一個謐靜角落。但經歷剛才的變故,我知道這只是我一個人的臆想,哥蒙小姐心裏的愁緒和秘密,我只佔到了小小一角。故此我收回了妄自伸出的手,不,就在它僅僅只是念頭的時候,已經被我澆熄了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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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許就在她打算找個舒適的地方坐下來時,卻發現了我。我無從得知她是怎麼看出隱藏在草堆中的我,夜裏的馬廄深處漆黑得好比森林,或許,她是剛好選了和我跌倒一樣的地方,又或是,她看出了這草堆有點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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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她盯着我——又或者草堆好一陣子,一動不動,像繃緊了全身。但大概是見我沒動,她走近過來,撥開我臉上黏着的乾草,我感覺到哥蒙小姐手掌上傳來的溫度,沒有像火爐那麼熾熱,而是像夏季,近岸邊稍微和暖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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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萊?阿萊,你活着嗎?」哥蒙小姐有點猶豫地低聲問,用手掌輕輕拍拍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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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小姐。」我不認得自己的聲音,像個哭得沙啞的妓女,又彷彿是嗓子太久沒有用上,乾涸得像吃了一把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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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在上,你還活着。」哥蒙小姐有點氣憤地說:「你在馬廄裏幹什麼?躲在這兒嚇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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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只是想靜一靜。」我虛弱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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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堆乾草有讓你好受一點?」哥蒙小姐懷疑地看着我說:「出來,阿萊,這事情錯不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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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哥蒙大人……」聲音在我喉嚨裏塞住了,忽然說不出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像個受委屈了想哭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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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得嗎?你的誓言。」哥蒙小姐道:「保護我,直到生命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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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小姐,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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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保護了我們的秘密,但我的父親本來就不是我們能叛逆的人。」哥蒙小姐有點哀傷地說:「我只是以為這樣做,她就不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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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姐。」我不知是否因她的讚許,我贖回了一點說話的勇氣:「你的行為肯定有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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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教導我,不能對敵人手軟。」哥蒙小姐一屁股坐在我旁邊,忽然一點也沒有大小姐的優雅,眸子卻遙看進黑暗裏,帶着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憂愁:「但我們曾是如此親近,若果有一天父親、或者兄長成為了我的敵人,甚至是我的弟弟,難道我要命令你砍下他們的頭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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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語塞,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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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愛的兄長是我的敵人。」哥蒙小姐忽然微笑着對我說,眼裏卻帶着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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