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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沉默了一段時間,沙民的帳幕仍未有任何動靜,於是便微微低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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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別過了,都寧大人。」她以奴隸腔說上一句沙民的短語:「願你在月缺的夜裏睡得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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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有着讓人警惕,曾做過的虧心事總有一天帶來報應的意思。我曾聽過克里斯汀差點就要嫁給沙王,說不定眼前的人,就在那時和她有過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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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駝躺臥之地無蟻蠍。」都寧作了一揖,淡淡地說:「水泉旁卻要當心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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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該死的沙民短語,我開始弄不太懂他的意思是什麼,但克里斯汀卻一臉凝重,自顧自地往沿路走。紅衣太監快步跟上來,踢得裙擺一揚一揚,低下頭在我旁邊問:「大人,你們是和都寧大人有何過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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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我不清楚。」我陪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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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和帕拉丁帕夏走得很近,也常為沙王陛下辦事。」紅衣太監露出親切微笑:「他說不定是庇護地下位最有可能獲封哈里發的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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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次來,是為了什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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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為了競技場祭典和海王大選,否則還能有什麼事呢?大人。」太監似乎話中有話,壓低聲音說:「雖然沒有仔細調查,但帕拉丁帕夏一直在積極投資海王領,說不定握有百之二、三的選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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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投資海王領?」我疑惑地說:「他不是沙王的宰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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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小人只是一屆宦官,怎會知道那麼多事呢?」他微微一揖,笑容裏卻隱藏着一絲狡黠:「但聽說啊,帕拉丁大人是前朝沙王的養子,沒家族背景,宮廷裏也沒有朋友。他能攀爬到現在的位置,必然有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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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人沒有任何靠山時,總會忍不住爭取更多俗世的事物。」太監有意無意地說:「這是源於心底自卑和不安的惡孽……哎呀,是小人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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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帕拉丁今晚會來的。」克里斯汀忽然回頭說,微微嚇了我一跳。我不知為何會覺得,和太監談話竟成了一種虧心事——也許帶着偷偷挖掘克里斯汀過去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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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大人,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紅衣太監低頭問。我稍微感覺他的提問僭越了,但他態度恭敬,我卻不便覺得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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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揚起眉頭,瞥了低頭的太監一眼,朝我打了個眼色。我猜測,也許是要我注意這個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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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寧大人親自前來請我回去,你不覺得奇怪嗎?」克里斯汀悻悻地說:「代表團裏估計沒有比他地位更高的人在,那為何他會負責這種跑腿的工作呢?畢竟我區區一個埃米拉,隨便派人來打發我走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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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蒙大人非常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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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顯得唯唯諾諾,但我仍然覺得突兀,說不定他是攝政王派來監視我們的?一點也不奇怪,我們現在作為人質,一舉一動肯定會被匯報上去。不過我卻想不明白,為何克里斯汀要我特別注意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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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暖陽將燈塔照耀得金光閃閃,我暫時將疑問隱藏在心底,深吸一口海風帶來的空氣。潔白道路被夕照得橙黃,就連水池裏都倒映着天上化作金環的神域。我忽然察覺,建造這座宮殿的人雖然沒有隨意用上黃金,卻已經在每處點綴着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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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廂房,中庭便已點起爐火。火花從乾燥的木碳併發出來,濺上了廚子古銅色的臉,但他卻毫不忌諱。為我們切好了瓜菜和大塊肉串,堆疊在金屬架上,開始在火焰裏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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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把的香料,豪邁地揮灑下去,在火焰裏化作更多星屑,隨着捲動的風迎面湧來,跳起了香味之舞。瞬間,肉的油香、辛辣、溫軟和甘甜的蔬菜,帶着一點青澀,一跟隨着在庭院裏漫舞,纏繞着每個人的衣襟和髮絲,也勾動着我整天未進餐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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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還沒就席,卻聽到了腳步聲。我很快便認出,來者不是派出去的幾個太監,他們步伐輕柔,而且帶着詭異的節奏。來的是個真正的男人,闊步裏帶着自信,還有其他別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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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來了。」我低聲對克里斯汀說,她點了點頭,搭上我的肩膀道:「海倫,沒有你作我的耳目,恐怕此行我會活在惶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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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的話裏似乎帶着其他意思,說不定是宮殿裏有其他人打算對她不利?不,我這種猜測就是個笑話,一整個宮殿裏都是她的敵人,她就如聳立在敵軍面前的燈塔,卻無法照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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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人能幫助她多少?我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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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着墨綠色長袍的男人來到了門前,衛兵攔住了他。克里斯汀站起身來,示意讓男人通過。我從墨綠長袍和兜帽裏,看見他古銅色的皮膚。他不算年輕了,剛剛踏入壯年,卻不像那些沙民般把鬍子留得長長,而是臉頰光滑,抹上膏油,在焰影下明亮得此一柄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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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丁大人,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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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的問候裏不帶絲毫感情,甚至還有點冷意。只有我能看到,她的尾指在微微顫抖,像隻躲藏在四指之後的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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