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static.penana.com/images/chapter/1233594/QY_IMG_8747.jpeg)
改革开放后的初期,江南机械制造总公司没有科技部。后来上面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1984年就成立了科技部。
汤崇拜是总公司一把手选来的。那时江南总公司连续发生生产事故,国家机械工业部顾部长,想起了江北煤炭机械总公司的丁子高,调任他江南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丁子高到任后,两眼一抹黑,到处考察干部,组建新的领导班子。一天,丁子高正在专门为他安排的单身宿舍休息,听到有人敲门,开门进来的正是近五十岁的汤崇拜。汤崇拜介绍了自己,是上海同济大学毕业的,长期在江南总公司从事建筑技术工作,自我推荐能做刚刚成立的科技部部长;然后他对科研工作,做了一番云里雾里描述,让文化不高的丁子高听得顿觉高大上。于是,丁子高又去做了一些了解,汤崇拜长期从事具体的建筑技术工作,汤部长父亲是国民党将军,在文革前后处于被管制状态,一直都是工程师,没有做过领导工作。当时科研项目管理工作是新生事物,丁子高经过一番了解,觉得汤崇拜基本素质不错,虽有好色传言并无实据,可以把科技部交给他管理的。汤崇拜上任后,虽茫然不知所措摸索着干,但很是认真负责任。
起初每年总公司拿出大几十万元钱,用于资助科研项目,江南总公司科技部,就有了最有权利且油水最大的工作,科研项目管理。每年申报的项目很多,哪些项目能被批准资助,要请专家评审;获得资助的项目完成了,做的到底如何,还要请专家鉴定。那么,就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怎么样请专家,二是请专家的费用怎么支出。这些问题,上面没有现成的具体规定,由各个企业科研管理人员自行决定,这就完全取决于企业管理人员的人品和素质了。汤崇拜是一个直肠子的人,就叫梅光明科长制定选用评审鉴定专家的管理办法,和专家评审鉴定费用支付的管理办法。梅光明是混吃混喝的主,研究了一通发现,有了严格的管理办法,不利于混水摸鱼搞钱。
因为,有了详细的规定,科研管理人员不能算专家,这是本职工作,就拿不到评审鉴定的钱了,更不要说拿几份钱了。科研管理人员,例如刘夹生梅光明等人,在评审鉴定会上不但要拿钱,还要拿多份钱。就这样,梅光明就拖着,拖到后来干脆大家不提搞个规定了,科研项目管理人员心照不宣的,故意灰色了科研项目专家评审鉴定费用。
没有了明规则,那就用潜规则来代替。于是就采取了不合理的变通办法,每个课题完成后,由科研项目组根据科研管理人员的要求发钱。至于项目选定的评审,参照项目鉴定执行。那么具体管发钱的梅光明,当然不会少了自己的那份钱,后来慢慢胆子更大了,还以给领导带钱为名,一个人拿几份钱。于是总公司科技部里,少数人油水大大的,先富了起来;大部分人干巴巴的,一个子油水也没有;科技部里有了不满的声音。
汤崇拜部长比较廉政,竟然出了一个规定,部里科研项目评审会鉴定会等等的个人收入,统一上交到部里充公,部里定期平均分配,每个人利益均沾。那个时候,分管科研管理的人,当然拿钱多上交的多,利益损害最大的是老汤自己。马明山搞技术基础管理的,才能交几个钱,属于交的少得的多的人。最开心的是管内务和档案的,他们原来极少有油水,现在也能分到钱了。但这个规定没有执行几天,拿到手的钱还要交出来分;那几个先富起来的受不了了,再加上刘夹生暗地里拼命反对,到处挑拨离间;大多数得到好处的人也不知道感谢,汤部长一气之下,就终止执行这个规定了。
一般来说,在江南总公司内外,任何一个技术人员,你说你能做出科研成果项目,向总公司科技部申报,认同了,你就可以做科研项目了。开始的时候,风气还比较好,拨给的科研经费也少,管理的严格,刚刚经过文革的残酷斗争,人们都小心翼翼,不管怎么样还是做事的。科研成果,有的有点用处,绝大多数都不能推广应用。汤崇拜还是不具备抓出真正科研成果的能力,抓出真正的科研成果,取决对知识的恒心、对经典的亲近、对智慧的领悟,真的与职业无关,与学历无关。
总公司科技部科研管理工作,由部长汤崇拜主抓,梅光明科长和小郑工程师,协助管理。一般,每年的开始二十天,规定为科研项目受理日,由总公司的几十个下属单位申报科技项目。往往每年能报来百十来个科研项目,汤崇拜等三个科研管理人员,加上副部长刘夹生,四个人一起讨论,先筛选定下近二十个项目。然后,请来五七个专家,把这近二十个内定项目,和全部百来个报来的申请项目,一起提交专家审查议定。汤崇拜请来的专家,能讲一些真话。除非汤部长特别提示,某个项目是领导指定的,其它的项目,专家们都可以评头论足,大家认真对待科研项目的审定。
汤部长是真想请专家把关,选出好的项目。尽管大部分项目是出于公心选出来的,也有小部分项目是出于私心的关系项目;因为刘夹生指使人报来的项目,往往会被专家全部否定,他不得不求汤部长给予特别关照,这就又有了油水项目。汤崇拜认为,只要大部分科研项目是合理的,创造一个比较好的环境,哪怕科研项目的成果,有百分之十能成功推广应用,其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会是显著的。
这样,在每年报来的全部科研申请项目中,筛选了二十个科研项目,是由一般项目、关系项目和油水项目三部分组成。一般情况,在每年的二月初,总公司发布年度科研项目资助计划,每个科研项目能获得不等的资助资金。
科研项目组,有了项目资助资金,就干活了。这二十个科研项目,多数年底就结题了,有的也能拖上几年。结题的时候,又要请专家,开科研项目鉴定会。 由官员自己决定请来的专家,鉴定官员自己定的项目,那么,有点责任心的官员,和私心很重的官员,是不一样的做法。 大多数科研项目鉴定会上,汤崇拜部长能容忍专家发表不同的看法。但不能多说,说多了,梅光明科长会说,你不要打横炮,斥责一通;刘夹生做的更绝,干脆只找拍马屁的专家,看着官员的脸色说话,哪句好听说哪句。小部分项目,是刘夹生的油水专家,请的专家都是他的狐朋狗友,就完全弄虚作假了。
虽然有些鉴定会上,有专家的批评声音,但不会出现否定鉴定的科研项目。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特殊情况下,也有敢于实事求是,否定管理人员意见的专家组组长。在马明山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他的高中同学姜大波,是机械工业系统唯一一例,专家组组长不听官员的话,坚持实事求是,在鉴定会上否定了假冒伪劣的科技成果。
那次主持鉴定会议的管理人员,是总公司科技部副部长刘夹生;被鉴定的项目,是他的一个油水项目。所谓油水项目,就是科研管理人员,指使自己信得过的人,把一般的日常工作,经过包装,说成是科研项目,骗取科研资助资金的项目。刘夹生平时丑态百出地跪舔总公司副总经理任气轻,姜大波是任气轻的外甥,父亲又是市里的局长,很瞧不起刘夹生的那付嘴脸。
那天开鉴定会,刘夹生为了舔老任,请任气轻做鉴定会主持人,同时请他的外甥做专家组组长。这样做有三个好处:一是,又狠舔了任副总一把,悠悠万事唯舔唯大。二是,老任也是这个油水项目受益者,有他在姜大波就会听话出鉴定意见。三是,请外面稍有面头的专家,请的时候就要给一笔不菲的钱,会上的专家费用是名义上的;这些科研项目钱,已经变成了老刘的私房钱,刘夹生心疼呀,舍不得多出一个子。
但到了会议开始时间,任气轻临时被公司一把手叫去,不能来了。老任不来了,当然就由刘夹生主持鉴定会。鉴定会专家组组长姜大波,是年轻气盛的机械工程师,看了科研项目的资料,又看了刘夹生写的鉴定意见,心里有数了。姜大波当然明白,刘夹生是瞎忽悠,楞是要把一件普通的工作,说成是科研成果。大波心里想,这小子贪了那么钱,就用这么一点专家费糊弄我,今天我要拿你的钱要你的好看。
在会上,当项目组读完了研制报告等,马上专家就要进入鉴定讨论,姜大波看还没有发给专家们鉴定费,就要求马上发放专家费用。这个要求是合理的,一般都是在专家讨论之前发专家鉴定费,很少有在之后发钱的。因为今天姜大波表情怪怪的,任气轻又没有来,刘夹生想拖到会议给出鉴定意见后再发钱。刘夹生当然清楚,这个科研项目就是个骗钱的玩艺,忽悠不了这些实干的专家。但大波不客气,直接就要钱,刘夹生没有办法,只好发了。
拿到钱了,姜大波表演开始了。一般情况下,专家讨论鉴定意见的时候,会要求除了专家组成员,其他人员都要离开会场,出去避嫌。当然按照潜规则,这不包括主持会议的科研管理人员,科研管理人员也是官,官本位官为大专家次之。姜大波于是按照明规则,以专家鉴定组组长的身份,请刘夹生官员也出去避嫌。姜大波这个骚操作,非同一般,把专家组的其他成员,惊得目瞪口呆。会场上只剩下专家组成员了,姜大波就带着专家组,讨论这个科研项目的鉴定意见了。
大家都是内行人,清楚这就是一项日常工作,根本就不是科研。要是在往常,专家们把刘夹生请人写好的鉴定意见,修改一下标点符号,就算完事了;然后交到会上鼓掌通过,开开心心喝老酒吃饭。这次,看到姜大波动真格的了,要实事求是给鉴定意见,一位中年工程师,立刻把刘家声写的鉴定意见撕得粉碎,重新写了否定的鉴定意见,并当场念给大家听。其他专家当然知道,这是实事求是的鉴定意见,加上姜大波又是任副总的外甥,以为是总公司要玩真的,都踊跃发言给予支持,一致通过了鉴定意见。
这个时候,姜大波对着其他专家说,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我有事就不陪大家会后喝酒了,先走一步;又委托了那位中年专家代替他,向会议全体人员宣读鉴定意见。说完,姜大波就走出了会议室的门,对门外等候的人群说,专家评审好了,大家可以进去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这边,姜大波摸了摸口袋里的评审费,哼着小曲回家了。那边,鉴定会还在继续开,等到全体参会人员进入会议室后,依照惯例,会议主持人刘夹生请专家组宣读鉴定意见。于是,这位中年哥哥声情并茂,大声的朗读了起来,字字句句,那叫评价入木三分,听得一屋子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刘夹生没料到,姜大波敢玩真的,但也无可奈何;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请姜大波当科研项目鉴定评审专家了。
总公司科技部科研管理工作,由部长汤崇拜主抓,梅光明科长和郑工程师协助。汤部长是想做一些事情的,经常想方设法出一些创新方法,去科研一线与项目组技术人员沟通。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刚刚结束你斗我我斗你,还是想做点事情的。有一次,汤崇拜把部里大部分人,带到车间科研现场,亲自参与科研项目研究讨论。在会上,汤崇拜部长让大家提出意见,因为马明山对机械科研是门外汉,真的说不出什么。但是作为一个亲历过科研工作的人,马明山能感受到他是真抓实干的。抓科研,不去第一线调研解决问题,不和项目主持人交流,不解决开发过程中难点,那不是瞎扯淡吗。那时风气还比较好,拨给的科研经费也少,管理相对严格,刚刚经过文革的残酷斗争,人们都小心翼翼。
江南总公司的科研成果,少数做的能用,绝大多数都不能推广应用,科研是允许失败的。汤崇拜部长努力做的,他心里有数,江南总公司是超大型的企业,科研项目的目的,就是应用和推广应用,这是科研成果鉴别标准的底线。汤部长知道,江南总公司科研项目和北京陈景润的科研项目不同,企业科研应有项目不同于哥德巴赫猜想科研项目。汤崇拜部长曾提出,江南总公司十八推二十四推科研项目,等等类似的口号,但鉴于能力和环境,他实现的很有限,但说明了他的内心想法。
主管技术基础管理工作的副部长刘夹生,对自己本职工作没有兴趣,千方百计打科研项目经费的主意。汤部长也会给刘家生一两个油水项目,虽然汤崇拜这样做,是为了安抚刘夹生,他太能搞小动作了;但汤部长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刘夹生得到管理项目机会,就千方百计多捞点钱糊弄忽悠了事,是江南总公司科研项目弄虚作假的起始人。
后来不久,刘夹生调离总公司科技部,到总公司科研所当所长,升了半级。据说是汤部长嫌他什么都不做,就知道拉帮结派搞油水,挤他走的。不管怎样,这个时候主导科技部的是汤崇拜部长,就科技部的主导思想来说,还是把科研项目的应用和推广应用,作为主要科研管理目标的。科技部没有人能直接贪污科研经费,科研管理上,客观上也是想做实事的。尽管汤崇拜这些管理者,没有科研经验,不知道科研的精髓,没有做出过像样的科研成果,但他们仍是努力做的。
马明山那个时候,一直在技术基础管理岗位,没有参与过科研项目管理,但他是部里唯一有科研经历的人,目睹了部里发生的事情。 马明山的这项计量管理工作,没有什么油水,又和马明山以前的科研工作风马牛不相及,不知为什么,马明山这时干得津津有味。 那个时候,马明山不搞歪门邪道,业余时间学英语,参加托福等等考试,也没有忘记计算机软件,编了很多的应用小程序。
ns 172.69.58.2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