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太陽嗎 - 十七、請求

女子的聲音微弱，劉景清其實沒有聽清對方說了什麼。可白翔鑫反應夠快，馬上回應對方：「小姐請問有預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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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搖了搖頭，白翔鑫也只是請女子稍待片刻，進到宋之恆的辦公室說了幾句，很快便回到櫃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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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宋醫師剛巧有空，您直接進去就可以了。」劉景清這才注意到，白翔鑫的聲音放輕了點，連帶所有動作也顯得紳士且保持一定距離。他指向辦公室的位置，可女子卻沒有直接前去，而是站在櫃檯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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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您還有什麼問題嗎？」白翔鑫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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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聽說⋯⋯宋先生他⋯⋯」女人略顯緊張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斷斷續續地開口，卻彎彎繞繞說不到重點。可白翔鑫好像已經明白了女子的問題，瞥了眼劉景清後笑笑地開口說：「您直接詢問宋醫師就可以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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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女子進去後，劉景清一直在心裡糾結該不該問方才那名女子到底想問些什麼，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自己懂的實在太少，若不小心問出失禮的問題，又或是什麼不該問的話，那都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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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在劉景清做出決定前，李暄晴傳了個訊息讓白翔鑫到他辦公室一趟。身旁忽地少了個人，可劉景清卻稍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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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什麼大事，可他總覺得如果問出口的話，好像會戳破現在的平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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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他的直覺一向挺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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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問的話，以後直接去問宋之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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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宋之恆從來沒從陳靜口中了解過他的過去一樣，他好像也不該去探詢這位向他伸出援手的心理諮商師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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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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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小姐，今天為什麼會想來做諮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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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化的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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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恆的辦公室不小，木製地板和牆壁，暖黃的光不會過分刺眼，興許有些昏暗，可午後窗外透進的陽光恰恰補足了那點暗處。一處角落擺放著收拾整潔的辦公桌，另一面則是一大面書架，上面整齊置放各式套書或單本散文。正中央則放著一個木質矮几，兩張綠色長沙發相對而置，方便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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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恆見眼前女子手上的紙杯幾乎是要被她捏爛了，手指上濺到了點水，順著指尖滴到地面，可對方卻無知無覺。他再替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矮桌上，耐心等待對方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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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房間，就連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擺動聲都顯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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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恆坐在對面默默觀察著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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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綺珊，年近三十，本應如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般豔麗，可暗黃的面貌卻好似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深沉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微微拱起的背和聳著的肩顯示著她的不自在。外面天氣炎熱，可她穿著不符合氣溫的長袖長褲，無名指上有著淡淡的戒痕。她將脫下的黑色帆船帽折起小心翼翼置在茶几邊緣，深怕多佔了點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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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晤談難免有些緊張，黃綺珊手指下意識擺弄著，眼神也胡亂瞟著地板，口罩小幅度移動著，好似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白般掙扎不知如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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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您有什麼煩心事纏身嗎？」見對方不回答，宋之恆換了個方式問問題，語調放輕，依舊保持著絕對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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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小心地環顧四周，雙手抱臂，指尖輕輕摩挲著雙臂，好似在安撫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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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這裡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人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宋之恆一眼看出她的擔憂，出言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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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話，黃綺珊的肩稍稍放鬆了些。半晌，像是做了什麼重要決定一樣，她抬起頭，第一次直視宋之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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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恆在那之中看到了很多情緒。有著初來乍到的擔心和恐懼，卻也有更深層的傷痛和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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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綺珊抬手，緩緩拿下遮著自己大半張臉的黑色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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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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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面上淡紅的巴掌印尤為明顯，失了血色的唇，嘴角處瘀青未褪，左臉微微腫起，大抵是新傷。若臉上的傷口都如此明顯，宋之恆不忍去想像被衣服遮蓋去的疤痕將是多麼張揚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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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之恆表情未動，甚至眉眼間都未露出一點私人情緒。他不願顯出任何同情或憤恨的情感，導致眼前人有分毫不舒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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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綺珊悄悄觀察了對方的模樣，見宋之恆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等待她的發話，她本狂亂跳動的心竟莫名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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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家人們日以繼夜的勸分不勸和或馬後炮言論，也沒有好友字字句句的氣憤舉止跟激進言論，只是靜靜等著。忽然有人願意安靜等她做出決定，黃綺珊有些受寵若驚，不知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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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早就想好自己應該做的事，可她還需要些勇氣和狠心，所以她才找到了宋之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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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綺珊抿了抿唇後開口說道：「我聽說，宋醫師有⋯⋯消除記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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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讓我忘記，愛過他這件事？」黃綺珊說著，尾音帶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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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她又低下了頭。拳頭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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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是個如天方夜譚的發言。在得知這個消息時，她也對此保持高度懷疑。這種本應存在電影中的超能力真的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嗎？她真的可以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嗎？隨意聽信陌生人的消息的她，是否過份衝動了？眼前的人又將如何嘲笑她這莫名其妙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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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好像走投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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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訴自己必須儘早遠離那個打著愛的名義不斷傷害她的男人，可多年的情感讓她連簡單的兩個字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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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能選擇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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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那名男子沒有欺騙他，也賭在前方默默聽著的人可以幫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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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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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作響的時針顯得刺耳，如絕望的倒計時。黃綺珊可以聽到自己又開始加速的心跳和紊亂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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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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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每次毅然決然的抉擇都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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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該說，她本身也許就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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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宋醫師，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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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您想明白了，當然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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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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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宋之恆平靜的眸直直望向她，帶著淺淺笑意。他的嗓音溫潤，牢牢地接住了慌亂無比的她，也好好地裹住了她傾巢而出的擔憂和自我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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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那之前，您介意和我說說自己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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