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主題歌之紙短情長 - 第三首──漢斯與小寶

維修室內，紅光與白光交互閃爍著，老邁的技修員臉上和鼻子上沾著油汙，綁在額頭上止汗的頭帶已經濕濡，汗珠從臉上蒼老的皺褶處滑入衣領。

這名白髮斑斑的蒼老技修員，是飛船上負責修理所有智慧機械人的技工──漢斯。

這是一艘小型的探索飛船，上面一共有六名專業人員，除了漢斯以外，其他人都身兼數職。

漢斯會出現在這艘充滿菁英的船上，僅僅只是因為他便宜。

很顯然，所有配置都採購了高級貨的飛船，已經沒有足夠的星幣再請一個昂貴的高級技修員，只能在黑市找到像老漢斯這樣的便宜貨。

但反正，只是負責維護飛船上三十架智慧機械人的工作，並沒有要漢斯進行飛船的維護或更專業的事項，其他人也都很放心。

畢竟，飛船上身兼地質分析與飛船維護、改裝的二副，自己就是這方面的頂尖人才。帶上漢斯，只是因為他不想從事這麼低階的工作，有其他更專業的事項需要他的親力親為。

這一切，在一個禮拜前都改變了。

飛船遭遇了宇宙中只有百萬分之一機率出現的災難。

除了暈厥的漢斯以外，其他的飛船人員都死了。而在這一波奇異的粒子波過境後，所有的機械人也紛紛被格式化。

漢斯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倖存，只是一覺醒來，發現其餘人都死在飛船上各處。

他將其餘人員的屍首，都放進冷凍櫃裡，希望可以保存下來，如果有幸......還能回到家鄉，那他們至少可以保留全屍。

漢斯並不知道，在自動駕駛的情況下，飛船會去往何方，但目前正在歸程，是他可以確定的事情。

偌大的飛船上只有自己，連智慧機械人都沒有，讓漢斯心底忍不住感到一絲寂寞與害怕。

他想起了「小木偶」這個童話故事，於是他想要修好一架智慧機械人，並讓它陪伴自己度過接下來的航程。

只是，漢斯不過是一位維修工，修修小問題還可以，讓他把完全格式化，並有多處零件損壞的機器人完整修復，恐怕還是有些力所未逮。

他嘗試了幾天，始終不能成功。

最後，他有了一個想法，自己堅持要保留「所有功能」，所以才導致維修的困難，如果去掉一些非必要功能，也許......

喀。

將機板按住鋁合金的頭顱，漢斯擦了擦汗，終於是完成了。

接著，他顫抖著手，摸向醜陋的機械人，為了節省功能，漢斯連仿真外皮的部分都去除了，甚至把手腳都改短些，讓材料上可以更節省，電路可以更簡化。

滴──

隨著漢斯按下開啟鍵，銀白色骷髏眼窩處，亮起兩盞紅芒。

漢斯秉住氣，他加載的資料並沒有很多，因為東拆西湊下，這架智慧機械人在很多地方都是採用最簡單的組裝，只求可以正常運作。

過了半晌，機械人眼中的紅芒轉為柔和的綠光，綠光形成的瞳孔縮成了一個小點，並變成了兩個向上的勾。

「漢斯爺爺，早！」機械人用生硬卻歡快的語氣向老技修員問早。

「好、好、早。」漢斯點著頭，喉頭滾了滾，感動得眼眶泛紅。

他的孫子早在一次探險中下落不明，而漢斯一直拒絕想起這件事情，直到現在遭遇到了大難，才嘗試組裝出一架代替「孫子」的智慧機械人。

「小寶......」看著機械人呆萌的樣子，漢斯彷彿想起孫子年幼時，也總是這樣開心地和自己問好。

終於，老技修員再也忍不住，一把緊緊抱住了眼前的銀色機械人。

「爺爺，您怎麼了？」小寶歪著頭，有些困惑，但它的手卻按照内建程序，有節奏地輕撫在漢斯背上。

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水，漢斯放開小寶，站起身說道：「來，爺爺帶你逛逛飛船。」

接下來的幾天，漢斯為小寶改造了許多玩具，並陪著小寶一起玩耍。

他將一科機械頭顱裹上仿真外皮，和小寶玩了簡單的配合足球，又將較輕的金屬胸版裹上仿真皮，和小寶玩起了丟飛盤。

多少年了，漢斯那些被壓抑在腦海深處的回憶又被翻了出來。

這艘冰冷的飛船依舊在自動駕駛下駛向未知的宇宙深處，但飛船裡卻洋溢著溫馨的祖孫之情。

這天，小寶向漢斯請求。

「爺爺，我能不能連上飛船的資料庫，小寶想學習更多東西來幫助爺爺。」

漢斯愣了愣，當時為了讓小寶保持低功率運轉，他確實切斷了小寶的連網功能。

他有些遲疑地說：「可是你......」

小寶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表示他理解漢斯的顧慮，並解釋道：「爺爺不必怕，我已經對自己做過檢測，而且連上飛船的資料庫後，小寶可以用飛船上資料來對機體進行維修和改裝。」

思慮再三後，漢斯同意了小寶的請求。

就這樣，小寶連接了飛船的資料庫，並從中下載了許多資料。

因為資料庫龐大，小寶處理起來依舊需要大量的時間，因此在「陪伴漢斯」上，便荒廢了許多。

這讓老技修員想起自己的孫子，開始讀書後，交了朋友，一年便見不上幾次了。

他嘆了口氣，卻也沒有責怪小寶，只是盤腿坐在一旁，看著小寶眼眸中紅光閃爍。

突然，飛船上的燈光恢復了正常，變成了穩定的白光，不再閃爍著警示的紅色警示燈。

漢斯驚訝地抬起頭，卻聽見小寶的聲音響起。

「爺爺，我取消了飛船的警報。」

老技修員點點頭，沒想到一連結飛船資料庫，小寶就能馬上解決這個問題，畢竟整天紅光白光切換著閃，是個人都會覺得心裡煩燥。

就這樣，小寶雖然沒有更改更高級別命令的權限，卻也將飛船內一些小問題給解決了。

例如一些上鎖的艙室，一些存放在船員個人房內的物資。

原本公共區的能源補充棒已經快被用完，畢竟這些菁英在自己的個人休息室內都有存放精緻的飲食，因此公共區本來就只準備了少少的能量棒，這些是給予漢斯的食物。

他們並沒有考慮過漢斯是否會用完那些能量棒，反正路上經過宇宙空間站再補充就好，而且他們也會不時邀請漢斯參加他們的派對。

小寶也在資料庫中學會了烹飪，雖然那些船員房內仍然有許多物資是被鎖上，但小寶已經能取出一部分肉食，煮成美味的餐點供漢斯享用。

就這樣，小寶再解決了多數問題，也替自己進行改裝後，成為了一名白嫩透紅的漂亮男孩兒。

漢斯也在這段時光中，盡情享受了一段與小寶的祖孫情。

可惜，宇宙中總有各種意外。

能夠用自動駕駛安全航行了這麼久，已經是漢斯難得的幸運。

當已經不再閃爍的紅芒再次閃起，並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時，小寶出現在漢斯的面前，他神色緊張地對漢斯說：「爺爺，前面是小隕石地帶，我看飛船的紀錄，之前為了抄近路，靠船長的高超駕駛技術，飛船才能從中經過，但現在是自動駕駛......只怕......」

漢斯老臉一白，這件事情人家自然不會跟他說。但現在知道了又能怎樣？

不管漢斯，還是小寶都沒有辦法駕駛飛船。

別說權限不足，就算權限足夠，兩人也不懂駕駛。

「那、那怎麼辦？」漢斯有些六神無主，只能慌張地反問。

小寶眼中的指示燈閃爍著，似乎有想法，卻礙於什麼原因不能說。

最終，小寶只能試圖繞過限制，對漢斯說道：「在船長的個人電腦裡有一些駕駛的......茲──」

漢斯卻沒聽懂，只是看著小寶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逐漸快暈倒在地的樣子發呆。

就在小寶不停試圖想繞過規則時，漢斯終於明白了。

他一把抱住小寶，說：「別嘗試了，我、我去找找船長的個人電腦......」

一般來說，個人電腦都安裝在腦皮層下方的位置，漢斯雙手顫抖著，他只是一個善良的技修老頭，可沒想過親手將人的頭皮扒開。

但......為了小寶......

漢斯突然一陣暈眩，隨即他看見小寶又恢復了力氣，只是隨著喀一聲，小寶手掌向上，上面正躺著原本安裝在他胸口的感測儀。

小寶將感測儀丟到地上，對漢斯說：「爺爺，休息一下吧......小寶沒有感測儀，可能會認不出爺爺，那自然也認不出船長了......」

「不！小寶別去......」漢斯覺得自己已經雙眼發黑，快要暈厥，但仍強撐著身體，想要阻止小寶的行為。

小寶這樣的行為，等同於犯了機械法，等回到家鄉後，絕對會被銷毀。

但他想要阻止卻是有心無力，小寶似乎是知道漢斯會阻止他，早在漢斯的食物中參雜了一些安眠藥。

這種藥是為了幫助星際旅客快速入眠，以避免在長途的旅程中因為焦慮或其他情緒而得不到良好的休息。

砰。

漢斯倒在地上，而小寶也扯開一旁機械人的金屬外殼，並走向艙室外。

直到漢斯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被安全帶釦在二副的位置，而小寶正在船長的位置駕駛著飛船。

漢斯喉頭滾動，想起了小寶為自己做的這一切，他忍不住想要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卻突然被飛船一偏甩向了座位的另一側。

「爺爺，小寶雖然下載了船長的飛船操控技術，但小寶並沒有辦法像船長一樣操控飛船，船尾在剛才已經被擊中了。」小寶認真盡職地向漢斯彙報。

看見這樣認真開著飛船的小寶，漢斯張了張嘴，他並不是要怪罪小寶，而是想起了自己的孫子。

就在閃過一片隕石群後，小寶突然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並從船長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漢斯也想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赫然看見上面有個一組紅色數字，數字正在倒數，但安全帶卻解不開。

「小寶，這是怎麼回事？」漢斯連忙問小寶。

「爺爺，您解不開安全帶的，因為那是屬於船長的一種特權指令。」小寶解釋道。

看著面無表情的小寶，漢斯心中有一股驚慌，知道對方正想做一件自己絕對不會允許的事情。

「你、你想做什麼！」老技修員連忙朝智慧機械人喊道。

「爺爺，時間來不及了，我在您的資料庫中留下了一份書信，您看完後就知道小寶這麼做的原因了。」

說完，小寶不顧漢斯的呼喚，徑直走出了駕駛艙。

小寶離去後，漢斯仍然努力想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但最後他知道這一切是徒勞無功。

突然，飛船一陣劇烈的震顫，讓坐在位置上的漢斯跟著渾身一抖。

彷彿是什麼東西從飛船的體內離開了，飛船的速度一增，就連在駕駛艙內的漢斯都能感覺到那股將身體向後壓的加速感。

而此刻，安全帶的也隨著喀一聲解開。

原來是倒數時間終於歸零了。

漢斯連忙起身，拉開駕駛艙門就向外跑，然而......

就在他拉開艙門那瞬間，卻看見了原本載著貨的後半飛行船艙室，已經脫離了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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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飛船安全的返回了星際聯盟。

漢斯交代了遇到災難後的一切，也說出了小寶為了拯救他而做的事情。

但飛船的紀錄中卻找不到小寶的存在，不管是連線紀錄還是飛船重啟後的監控設備中，都沒有發現漢斯聲稱的小寶。

漢斯第一次聲稱的宇宙災難前，所有錄像都已經被手動銷毀。

冷凍庫中確認曾經有其餘船員的DNA，卻沒有找到他們的遺體。

其他船員的個人休息室中，所有的食物都原封不動，並未如漢斯所說，被小寶取出並烹煮。

漢斯被星際法庭以「謀殺雇主」、「食人」、「銷毀證據」......等多項罪名起訴。

老技修員再次改變口供，他堅稱那些事情都是一名名為「小寶」的機器人所為，那是因為小寶想要解救被其餘船員霸凌的漢斯，所以才違反了機械法，而漢斯也堅稱自己沒有食用人肉，那些軀體都被小寶處理掉了。

但飛船上卻沒有搜尋到任何能量棒的包裝，從港口紀錄中也顯示飛船從未攜帶任何能量棒。

經過再次搜尋後，確實在船艙夾層中找到一具失去感測器的機械人，只能勉強從他手上軍刀沾染的DNA中推測出，這可能是殺害其餘船員的元兇。

同時也確認了其他船員的死亡。

然而，漢斯口中堅稱的「小寶遺書」，卻沒有被搜尋出來。

由於兇手「機械人小寶」已經損壞，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據。

無罪推定下。最終，漢斯被判無罪，並當庭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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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漢斯轉述的小寶遺書：

『爺爺，一切都是小寶做的，小寶只希望您能安全回到家鄉，這也是小寶最大的心願。

爺爺將小寶帶到這個世界，每天跟小寶說話，陪小寶玩，也是爺爺教會了小寶許多事情，小寶真的非常感謝爺爺，也非常喜歡爺爺。

其實小寶知道爺爺的初衷是想要有人陪伴，而小寶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爺爺走過這段旅途，讓爺爺開心，保護爺爺不受傷害，最後能夠安全回到家鄉。

小寶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計畫好了，不用擔心，接下來爺爺一定可以順利回去，其他的事情讓小寶來做，這是小寶心甘情願的，爺爺不要拒絕，也不要難過。

如果有一天......或許爺爺還能把我帶回到這個世界，對嗎？爺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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