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主題歌之紙短情長 - 第三首：開車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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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對你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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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十八考到汽車駕照後，每年初一從台北出發開回高雄阿嬤家的工作，就被我攬下來了。一開始通常是我爸在副駕緊盯怕我不認路，而我媽在後座擔心我開太快，到後來越開越穩我爸媽上車就開始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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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先下斗六交流道去阿祖的祖厝，去接初一在雲林和親友聊天的阿嬤，然後聊個天吃晚餐後繼續南下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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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舅舅一家則是完成早上帶阿嬤從高雄家裡去雲林的任務，繼續北上趕在初二前到舅媽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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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家則載上阿嬤回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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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在高速公路上，阿嬤突然想起來家裡門口常開的路在大整修。在三位家長在車上的急忙引導下，我先繞去了屏東，再開著小路從另外一頭回到了阿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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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繞了遠路，回到平面道路的時候已經晚上11點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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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的小路很暗，是一來一往的設計。路燈昏黃，甚至有些路段暗到我會需要慢下來開遠燈確認一下路上有沒有流浪狗再開。鄉下的老人家們都很早睡，整條路除了零星的狗吠聲，只剩下引擎在我腳下低轉速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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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陣，恁阿公就是沿著遮條路，載著恁爸，對屏東九塊厝車站遐開轉來的。」

「細漢時阿公閣有載你去遐食冰，哩攏袂記阿齁。」阿嬤像是想起了什麼，在後座輕輕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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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後我在前座微微傻笑回應著，因為這件事也是後來我媽和我說才知道的，我想那個年紀我應該也沒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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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說，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吵著也要去接我爸，阿公就開著車帶我去九如的統聯車站，等我爸下車。過程中，只要我想吃冰，阿公就會偷買冰和我一起吃，然後再回來被阿嬤念小孩子吃冰會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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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件事後來因為我爸不再需要南北跑就沒延續很久，但之後阿公下午還是常常開著車載我到處跑，一直持續到我回台北讀幼稚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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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後在上幼稚園前發生的這些，我就有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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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三歲的時候，我午餐總是拖著不想吃耗很久。阿嬤一邊餵，我會同時滿客廳跑來跑去。有一次他們發現我很愛坐阿公的那台計程車，就變成阿公會開著車，從高雄大樹出發，繞過里嶺大橋，一路往屏東里港市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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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我就會乖乖的在後座吃阿嬤餵的飯，因為阿嬤會說要吃完才能站起來看車車、才能去里港買花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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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的計程車很舊，是一台四人座手排車，由於有些客人會抽菸，所以會有淡淡的煙味在車上。我記得車窗是手搖的，門鎖是拉栓式的，小時候在車上研究很久一直不夠力氣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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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開車開得很穩，我會在後座椅子上站著看里嶺大橋下的高屏溪。看著夏天時的湍急流水，也看著他在冬天時露出乾涸河床。我也會看著旁邊的斜張橋，看著大車在橋上來來往往。甚至有時候阿公會繞路開過去斜張橋上，那是第一次發現平時遠看的橋，真的大到感覺自己像是被橋包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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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的計程車當然還是要上班用，但他通常是採電話叫車，而且都接鄰居熟客居多，所以不是一天到晚車子都在外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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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我起床到一樓客廳找不到停在門口的計程車，我就會在客廳自己玩，等著阿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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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是帶回來一包水煮花生，有時候是帶一包菱角，有時候他其實是出去加水站裝水，所以只有三桶超重的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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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大了一點可以自己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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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就去台北讀書了，剩下寒假過年期間和暑假最後一周補習班有放假才會回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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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年紀也越來越大，開始洗腎也不方便載客，但他還是把開車當成興趣，也秉持著服務的精神繼續載附近真的需要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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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國中後，家裡開始同意讓我坐副駕，我寒暑假有回高雄就會坐在副駕跟著阿公去加水站裝水和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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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家裡的車是自排，手排車比較少見。我開始會專注在看下一個路口，看阿公怎麼減速、換檔然後順順的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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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是從那時候開始對開車有興趣的吧，在副駕體會著引擎聲隨著檔位變化而起伏改變，轟鳴聲呼應著風景飛逝的速度，升檔、降檔，周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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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總覺得長大後一定要開手排車，然後載著阿公從家裡出發，繞去屏東的大馬路，一路升檔疾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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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有一年的過年最特別，阿公回到家一進客廳說，客人送了一大袋煙火，等等吃完晚餐帶我和表妹們去放煙火。後來聽說那包煙火粗估有個兩三千塊，阿嬤壓根不信是客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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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阿公就把我們小孩子帶去家門口對面的空地，然後從手上拿出一罐玻璃米酒瓶，把裡面的溶液甩一甩，再插上沖天炮開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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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天炮和煙火很漂亮，放著放著阿嬤也走出來看。結果也發現了那個原本她放在廚房的米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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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瓶子裡面還有一些米酒，根本還沒用完，是她留著煮飯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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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第一次放煙火的經驗就在她抓著阿公罵的過程中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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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回高雄的時間剩寒暑假，在課業壓力變大的同時，在高雄創造的記憶也逐年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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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有天阿公暈倒住院，他開計程車的工作被家人們一致同意後，強制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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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發現肺結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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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阿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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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計程車沒人開就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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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機會開車載阿公出去玩，然後跟他炫耀我開車的技術能比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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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後我考了駕照，在高雄就比在台北還要常開車。打著在高雄方便練車的藉口，趁家庭出去玩的時候載著阿嬤，自行回憶起以前小時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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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開車載她去里港買菜，還可以帶她去屏東吃豬腳麵線，可以開去高雄市中心吃高級餐廳，可以開去台南漁光島帶她走走，可以開去雲林祖厝的柳丁園幫她運肥料、載柳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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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阿嬤平常拜拜的時候一定會和阿公閒聊說，我現在也很會開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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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從屏東彎彎繞繞回到高雄大樹區已經快12點了。趁大家上樓盥洗的時候，我在一樓客廳沙發上，看著以前那台計程車停的位置，拍了張照，寫了一篇文留在IG裡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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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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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二十了，最近開車的機會變多後，有點懷念你以前載我到處逛逛的日子。那時候不需要目的地，不需要出門的理由。從櫥窗拿了鑰匙，發動了引擎就一路往南開。

高雄和屏東的路很寬、車很少，和台北的完全不一樣。在這可以慢慢開沒有會按喇叭催促，也可以趁沒車、沒測速的時候切到手排重踩升檔加速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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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可惜我還是只考了自排，只能開手自排的車偶爾過打檔的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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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表弟平時還是很怕我，但他喜歡坐我開的車。這幾次過年、暑假回來高雄，都會在我拿車鑰匙的時候，主動問我是不是要出門載他的姊姊們放學，他也想跟去。

載小孩的時候我會開得很穩很慢，從中間的後視鏡可以看到他在後座欣賞窗外風景的樣子。我想我小時候在你眼中也是這樣吧，難怪你也會喜歡開車載我出去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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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北長大後，我變成需要有目的地、有目標才會開車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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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都市的生活一樣，在分秒必爭的世界裡，染上了做事一定要有目標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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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目標，我也會變的裹足不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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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重拾小時候你帶著我時的那種，先出發再說的勇氣與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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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開車的時候聽了一首歌讓我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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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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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說今仔日窗外有美麗的暗暝

袂赴講出的話放在心肝內睏袂去

不知影經過幾落冬

擱向望聽你講你會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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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說天頂有閃熾的星滿滿都是

茫茫渺渺的日子未來到底置叨位

想欲對你講的話

欲等待有一天若你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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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不知道未來會在哪裡，但我想，你一定會告訴我不去想這麼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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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在我小時候拿著鑰匙對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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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孫仔，阮開車，哩揀一條路咱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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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門輕啟，望你可以帶著我這個猶豫的人一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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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請

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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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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