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主題歌之紙短情長 - 第一首：抽根菸

「晚餐想要吃什麼？」我看著手機裡的訊息，這句話已經傳出去兩小時多了，依舊沒有回話，連顯示已讀都沒有。

我站在公司門口，現在是下班時間，身邊的人不斷略過我離去，忽然一人拍了我一下肩膀，說道：「組長，怎麼待在這還沒回家？難得沒加班呢。」

我看向他，是剛入職的小趙，還沒什麼上下關係的拘束，未受到公司職場的摧殘，整個人都充滿陽光的生氣。

未進公司前我也是和他一樣擁有同樣的朝氣。

女孩子總是喜歡這樣的。

至少我的老婆是如此。

我抿了抿唇，強行抿出一抹微笑，「正要走呢，小趙先回去吧，再晚點捷運可是很塞的。」

小趙點頭，臉上滿是下班的快樂，道別後，我將目光移回手機畫面，腳步往停車場走去。

指尖在通話鍵上猶疑，終是頹然放下，將手機收起。

上了車，進了下班時間高峰的車流，這一路至少要再塞個三十分鐘。我搖下車窗，點了一根菸，深吸一口後吐出。

霧白的煙裊裊染上我的眉眼，我的精神稍微放鬆了一下。

這是難得的放鬆時刻，在這塞著車充滿著喇叭聲和咒罵聲的車道上。

從前老婆會在家裡等我回家，每日會和我說她的晚餐想吃什麼，如今卻是我問一句，還得不到她的回答。

愛情長跑了七年，我隱約看見了終點，我們兩人的關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漸行漸遠？

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也裝作不知道。

逃避一日，我便能理所當然的多愛她一天。

總算回了公寓，停好車，訊息還是沒有已讀，我便在公寓樓下的小商店，隨便買了幾樣東西，便上了樓。

等電梯的途中，遇到了對門的鄰居，他欲言又止的看著我，「小吳啊，你老婆……有個人進你家呢。」

看他臉上滿是尷尬，我心裡有個底，我微笑，給了老婆一點面子，「這事我知道的，那人是我朋友。」

的確是朋友，透過老婆手機交的朋友，沒有對話，只是旁觀他和她。

到樓層了，見鄰居走進去了他家，我才開啟自家房門，裡頭敞亮，玄關處果不其然多了一雙很新的跑鞋，這不是我的。

我的跑鞋早已經多年不穿了。

換上家居拖鞋，放下公事包和晚餐，我鬆開領帶，走過滿地雜亂的客廳，略過一件女性胸罩，靠近主臥時便聽見裡頭斷斷續續傳來呻吟，還有肉體糾纏的拍打聲。

我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潤潤喉間，視線落在地面上那一件性感的蕾絲吊帶。

「還穿戰袍呢。」我自嘲低笑，從前只會穿給我看，如今又多了一個他。

走回客廳，又路過主臥，聲音沒了，正有細細碎碎的說話聲，我手放在門把上，猶豫要不要來一場驚喜，卻聽裡面又開始嬌喘呻吟，我默默的放下手。

體力還真好。我想著，還是留點尊重吧，高潮時刻我要是衝進去打斷輸出，說不定會讓男方嚇到不能人道。

錯的不是男方，是她，或許還有我。

我嘆了口氣，走回客廳，也從櫃子中翻出那份離婚協議，將沙發上的蕾絲內褲撥到旁邊，我坐下，沈默的看著那份協議。

老早就該簽了，是我沒辦法放她走，只能拖一日是一日，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當年為了這個小家，我進入血汗公司裡，公司雖然給了高薪，但休假少，時常需要加班，自然也就沒有過多的時間陪伴她，不是沒有看到她落寞的眼神，但我想著，再忍忍吧。

忍到我在公司青雲直上，不用再時常加班，忍到存款足夠買下我們的房子和能夠生下一個孩子，忍到再也不用為錢所苦。

我告訴自己沒有時間陪伴她這件事是暫時的，忍了這些年，存到錢，往後便能和她輕鬆愉快的生活。

只要辛苦這些年就好了。

我忍住了，但她沒有。

我發現了她送給我的禮物總是多買了一個相同的，然而過沒幾天那禮物便消失無蹤，也發現她時常半夜會偷偷出門，天剛亮才歸，我內心不安越來越大，所以我偷看了她的手機。

也才認識這位「朋友」。

他們的聊天內容豐富，什麼都聊，星座運勢、運動國際賽事或者什麼冷門的話題都有。

老婆那熱烈的回應話題的樣子，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了——通常我們到家都只剩平常的問候而已，談心也沒了。

多年沒看見老婆開心的樣子，因此我選擇了放任，聊聊天而已，老婆的心還在我身上。

可是我忘了，感情都是聊天聊出來的。

她的心連同肉體，都出軌了。

也許在我第一次因壓力和忙碌，而拒絕老婆談心時，悲劇就已經注定。

我咬著菸，點燃，然後去拿筆在離婚協議上寫下大名。我哭不出來，眼淚早已被自己不斷地為她的不忠找藉口而磨光。

當年那個一生一世的誓言終是笑話一場。

終於等到主臥傳來開門的聲音，我菸已經抽了一包了，客廳裡煙霧繚繞。

煙癮今天特別大。我想著，也看向主臥方向，老婆穿著一身的清涼，正一臉驚訝的看著我，面上還有顯而易見的慌張。

「老……老公。」她似乎想解釋，但最後歸於沉寂，只不安的看著我。

「嘿，在呢。」爽朗的聲音傳來，那男生從主臥裡出來笑著環抱老婆，見她臉色不安的看向客廳，才抬眼看過來，然後馬上明白如今處境，渾身僵硬地訕訕道：「抱……抱歉？」

這男生大概也才大學吧，比我們小多了，年輕又有朝氣，在他旁邊被他感染，似乎整個人都回春了。

難怪老婆喜歡。

雖然心裡想揍他一頓，但歇斯底里的抓狂太過難看，我掛著微笑，甚至還有閒心打招呼，「你好。」

她抿了抿唇，叫男生先走，我沒說話，男生便也尷尬的離去。

她坐到我的對面，看到桌上那張離婚協議，眼中驚訝一瞬，過後便是一點點淡淡的喜意。

完全沒有可惜，沒有慰留。

甚至連解釋都沒有。

他們之間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嘴裡的話語，在看見她的喜色時，全部都吞回了腹中，只化為短短兩個字：「簽吧。」

力氣似乎消逝殆盡，我背靠柔軟的椅背，又點了煙抽，似乎煙霧太嗆，她輕咳一聲，我忍住了掐滅煙的衝動。

老婆的面容在煙霧中模糊不清，只見她的輪廓拿起了筆，毫不拖泥帶水的簽下名字，放下筆後，她說：「東西太多了，我明天叫人來幫我搬。」

「隨妳。」我看著她，想詢問我哪裡待她不好，讓她急著想離開我，但話到嘴邊還是吞下。

問了結局會有什麼改變嗎？

不會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破鏡哪能重圓？就算補好了，裂痕依舊在。

「那我今日先走了？」她說，神情平靜。

「好。」

她回房拿起小包，去玄關換了鞋子，開門，忽然轉過了臉，遲疑道：「菸少抽一點，對身體不好……你保重。」

「好。」我說，看著她的背影關上房門。

掐滅菸頭，我拉開窗戶透氣，看向樓下，只見她踩著雀躍的步伐投入男生懷抱，沒多久便離開了我的視線。

房內再無一絲聲音，然而氣氛卻沈重的令我窒息，她說抽菸對身體不好，卻沒想過她的離去更令我心痛嗎？

無所謂了，終歸她也不會再回來了。

看著房內熟悉的環境，我突然不想待在這裡，我隨手拿了菸盒，換了鞋子，出公寓後漫無目的的走，行人來來去去，全是陌生臉孔。

沒有一個像她。

沒有一個是她。

我走在路橋上，依在欄杆邊，看著底下車流還有城市的霓虹燈，噪音不絕，能聽見行人說話聲，也聽見貓狗吠叫聲，然而我卻感覺世界似乎只有我一人，感覺到了孤寂。

她從我的世界慢慢退出，色彩也隨她而去。

我又摸出菸叼上，點燃，吐出白霧，吞吐間臉上感覺到一絲濕意，原來是下雨了。

這破天氣還挺會替人著想。我自嘲，感覺細雨越下越大，行人都拿出了傘撐，我依舊站在這天幕下。

渾身濕透，整個人狼狽不堪，但再也沒有人會為我撐傘。

菸熄了，我依舊咬著不放，忍住即將出口的嗚咽，任由眼淚和雨水流下，這一場雨過後，我便不再去思念她。

就讓時間成為唯一解藥。

何必苦苦尋覓，擦肩而過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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