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能量者的思考法 - 【二十八、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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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明天搬家的我到了自助洗衣店。

我相信嫲嫲的家應該會有洗衣機？只要把衣服帶到新居，便能替我省回洗衣服的費用。

因此，我不是為了洗衣服才去洗衣店。

對於在閃電之間決定搬到嫲嫲的家，我感到患得患失。這顯然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我卻沒有想到更好的解決方案。

畢竟Kelvin和古榮和我同齡，缺乏人生閱歷，他們只能想像我的痛苦，分擔我的情緒，卻難以給予實用的提議。我也不能對社工透露太多，他一直希望我到兒童之家，認為那裡會有較好的照顧，這點與我的意願相違。所以我索性不說。

我想在搬家前病一位中立又理智的長輩為我指點迷津，所以想找潘Sir聊一聊。

也許會摸門釘回家，但至少我嘗試過去找他。

我在傍晚六時到達洗衣店，沒有看到潘Sir。

一早預料到有機會出現類似情況，所以我自攜了充電線，坐在休憩座位上充電。這樣我便有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在洗衣店流連，其他人只會以為我在等待衣服洗完。百無聊賴地在洗衣店等待，竟為我帶來一點心安。

終於，我在晚上七時多看到潘Sir出現。

潘Sir主動和我打招呼：「葉瑞恩，好耐無喺度撞過你喎！」

「係喎，乜咁啱呀。」我裝模作樣。

「做咗正經嘢先。」他一勁兒衝進店裡，把洗衣籃裡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搞掂，可以繼續。」

「你個樣好攰咁喎。」潘Sir說。

「好明顯咩？！」

「都幾。」

當知道有人關心自己頓時被感動：「唔緊要啦，最大嘅難題解決咗了。」

「係乜嘢呀？」

「嫲嫲終於覆我電話，佢應承做我監護人。我唔洗去住兒童之家啦。」

「係呀？」

「我啱啱先同佢講完電話，聽日會搬嘢過去。」

「你地之前關係好疏離？」

「係呀，其實我記憶中都只係見過佢一兩次。」

「點解之前咁少聯絡？佢地突然會肯俾你搬去住？佢地家境係點？易唔易相處㗎？」潘Sir皺眉，一連問我四個問題。

「爸爸生前好爛賭，差人一筆債。之前我打去，嫲嫲鬧佢又打嚟借錢就收線，之後一直拒聽電話。直到喪禮都過埋，嫲嫲睇到新聞知道爸爸走咗，先打返電話俾我。」我續道：「佢地家境係點，我其實唔清楚。今次喺電話聽落嫲嫲語氣友善，幾易相處，仲話好歡迎我過去。」

「我唔知社工會唔會咁同你講，不過你唔覺得成件事好古怪咩？」

「你覺得嫲嫲係為咗果二十萬籌款先至理我？」我也清楚。

「你爸爸欠落筆債，多唔多過二十萬？」

我回想起曾經聽過爸爸借貸五十萬，以他的收入，不可能還款多過一半：「我相信係多過。」

「繼承遺產包埋債務，到時佢地發現無著數拎，會放棄繼承遺產。做咗你監護人，果二十萬到手之後，仲會唔會做一個稱職嘅監護人呢？」

「⋯」我從來沒想過遺產包括債務的問題，也沒有想過嫲嫲爺爺取款後會不履行監護人的職責。這不是法律嗎？他們成為我的監護人，要有責任要照顧我阿。

「我只係講咗最壞嘅情況俾你知，防人之心不可無。始終你唔識佢地，話就話有血緣，唔代表係乜。可能要俾自己一個心理準備，最終都係會去兒童之家，有一筆資助生活都唔係你想像中咁恐怖。」

「只不過，都值得去試吓，再差嘅情況都係之後去兒童之家姐。」我安慰自己。總比和惡言相向的爸爸同住好吧！

「不過拎成二十萬嚟試，都幾痴線。」我想了想：「我一直為咗慳果幾蚊左諗又諗，卑躬屈膝，完全想像唔到擁有二十萬係點嘅感覺。」

「因為你仲細個，無收入嘛。二十萬，細個覺得係天價，大咗發現只係好少錢，咩都做唔到，而家買層樓首期都球幾兩球啦。」潘Sir說。

「大拿拿二十萬喎。」爸爸欠債的五十萬，成為一個永不完結，利息滾利息的惡夢。讓我無法想像眼前的人告訴我，其實二十萬是一個小數目。

「努力啲讀書啦，阿女。你第時搵到㗎。」

「我知，校長成日講：知識改變命運。不過好多人唔讀書都可以成功㗎！」

「咁你係咪拔尖上嚟，係咪人中之龍吖？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係好平庸。愈唔叻嘅人愈要努力讀書，多個選擇。你第時考DSE，攞到成手5**，你可以揀讀醫，揀讀Law；都可以揀讀文科。就算你想移民，人地都要求大學學歷。最重要係，你有得揀。」

「好想快啲變大人。」因為沒有其他娛樂的關係，我的讀書成績一向不俗。

「到變咗大人，又會掛住做小朋友，唔洗負責任嘅日子。」潘Sir說：「有時都唔記得你只係一個十二歲嘅學生。好似你咁嘅年紀，應該要有一個快樂無憂嘅童年，係我地呢班大人欠咗你。」

「無呀，你無欠我。我好多謝你，同我講咁多。」

「細細個要面對咁多事，真係唔容易，你好堅強。」

「環境驅使我不得不變得堅強。」

被理解，被欣賞。對話的力量使我熱淚盈眶。

我想，世界上仍有很多好人，只是我先前遇到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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