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始終沒有名字

人偶始終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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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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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綴有琉璃的精美花瓶，在熠熠生輝的光彩之下，似乎連玻璃假眼也染上了些許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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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喜歡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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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的玻璃假眼望了過來，有著女性容貌與姿色的人偶點點頭，在精細的機巧加工下，那的確與人類的動作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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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花瓶是一開始就放在他身邊的，若是人偶有所謂的回憶，我想這應該會是他相當重要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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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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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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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的花瓶摔在地上，變成了毫無意義的碎屑與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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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雙手、臉孔上開始浮現些許的紋路，如同火焰般攀爬而上，也像極了植物向上生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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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情念紋，如同酸鹼有著指示劑一般，無機物的情緒也有表現的方式，情念紋便是一種方式，與其讓人偶訴說自己不曾明白的情緒，不如用定義的方式將其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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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灼般的色彩，是憤怒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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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你很生氣嗎？」向著玻璃碎屑，我伸出腳用力的踐踏，火灼般的紋路又豔紅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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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本該越加憤怒的人偶就像斷了線般，頭與四肢無力的垂了下去，情念紋也隨之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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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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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戳了戳人偶，冰冷的木質與陶瓷身體不再給予任何反應，簡單來說，就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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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是否有著心，這是上個世紀在探討的問題，直到發生了某個地方的人偶為了守護主人而自我犧牲之後，大家便不再討論。取而代之的，人們發現了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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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的身體是由金屬、木材，與陶瓷組合而成，這樣的身體並不具有血肉，所以——無法承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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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持心的人偶都相當脆弱，並不是指肉體上的不耐用，而是讓一堆無機質的東西理解心，對於他們而言，有些太過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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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爆走，有些人偶不知道怎麼排除這份奇怪的感觸，會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情，也有些人偶本身就無法承受，便會像剛剛的實驗品般，直接自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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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造出持心的人偶已經不是什麼偉大的事了，現在的人偶匠師所追求的，是能夠承受心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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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門鈴在此刻想起，也沒等到我去開門，便聽到年久未施油的絞鍊發出咿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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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果然在這裡，天啊你又把人偶玩壞啦。」金髮的男子——伊安如此說著，一邊跨過地上的花瓶碎片，一邊走了過來。「時冬……雖然輪不到我來說，你的實驗還真夠不人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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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實驗，人性與人道會阻止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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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向窗邊，打開窗戶讓微風吹了進來，伊安的金髮被微微帶起，如同太陽的光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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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製造出能夠承受心的人偶，這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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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此說著，一邊寫下這次的實驗記錄，伊安就這樣望了過來，斟酌了許久還是開口說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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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西雅小姐有關嗎……你的這份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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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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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是我的師父，把在妓院出生後便被拋棄的我撿回家的，對我來說獨一無二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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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西雅現在已經不在了，並不是死亡——而是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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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是個人偶，而這樣的人偶居然做著人偶師的工作。將情念紋與人偶技術交給我後，就這樣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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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是個長壽的人偶，但也終究有使用期限，我很快地便接受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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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人跟我說，心會使人偶的壽命縮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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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即使真的做出了能夠完全相容於人心的人偶，西雅小姐也回不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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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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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早已了解的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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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呢？你帶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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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讓他等的有點久了。」伊安如此說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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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與我並非朋友關係，對我而言更向客戶——他會將人偶帶來我這裡，但卻不是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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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復素體的工作有更多製工精細的人偶師來幫忙，我所提供的，卻是他們無法提供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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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安息服務」，通稱——「回歸」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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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已經快要死去的人偶來這裡，用他所期望的方式去度過他所期望的最後人生，說白了就是這樣的臨終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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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西雅的遺願，同時也是我沒能為他做到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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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冬，要在哪間房間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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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慮著這間實驗室還有具剛壞掉沒多久的人偶，伊安的聲音從走廊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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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客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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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著同時，我也離開房間，用房門關起失敗品與我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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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客人是這位。」伊安笑著，同時將一些必要的資料遞了過來，他的身旁坐著一個與照片上一模一樣的女性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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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有著殷紅色的雙眼與淡灰色的小捲髮，身上穿著看似相當廉價的衣裙，但是做工卻相當精細，五官與眼球的刻畫怎麼看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不應該是這種打扮才對——不，比起這個，有更讓我在意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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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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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並沒有回應我的話語，人偶小姐指示用紅色的眼瞳望了過來，一樣的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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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頁的資料繼續往下看，最後一格會是人偶的夢想，也或許是遺願之類的東西，可以填寫不只一項，就像是死前清單那樣的東西，我會全力回應人偶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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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偌大的格子中，只填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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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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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你在開我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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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低下頭，或許是出自於介紹這個麻煩任務給我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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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呢？此時卻笑得如繁花盛開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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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談了價格等等的例行公事後，是短暫的休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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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人偶說了「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隨便去逛逛吧」後，她很高興的去庭院之類的地方繞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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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室內的我，用憤恨的眼神盯著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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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你從哪裡找到這具人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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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為難啊……因為她一個人在路上遊蕩，所以就把她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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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說得像是撿小貓小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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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總之帶回家之後做了基本的檢查，她的素體壽命也快要到底了，就想說送到這裡來，這次的費用也是我自己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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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前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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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她身上沒有任何人的所有物戳記，這年頭不只有流浪狗，連流浪人偶都有了，世風敗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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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著伊安嘆出的虛假氣息也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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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份工作我會接下來，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她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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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書上寫得很清楚，雖然會全力實現願望，但卻不保證一定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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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呀……不錯啊，時冬你沒什麼在接觸人的不是嗎，要不是把自己關在這裡就是在做人偶實驗，或許這樣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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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多了，請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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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嘆出一口氣後，伊安將已經空去的杯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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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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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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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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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笑聲中，大門開啟、隨後又再次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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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接近晚餐時間的錶，我走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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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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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很自然坐在餐桌旁的人偶小姐，我不解地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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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能夠吃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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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玻璃珠做成的殷紅雙眼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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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溫度……感覺我少了那部分，所以，想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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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口說著，我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是聽起來相當舒適的悠揚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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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問題冒出了更多更多的問題，整理好思緒的同時吞下第一口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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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沒有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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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人偶小姐點點頭。「因為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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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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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主人說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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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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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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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所收穫的答案讓我一頭霧水，但我並不想深究，不想給與人偶名字的理由有很多，過問了也得不到我所需要的訊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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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呢？為什麼會是這個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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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說我需要這個，就只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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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好奇妳主人會是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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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緘起口，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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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做了精細的檢查，用途是為了知道真正的死期是多久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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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一絲不掛的立於前方，光滑的陶瓷肌膚反射著燈光，無論是材料或者是做工，都精細的令人感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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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的是我必須這麼說，連我自己都無法製作出這樣的人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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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冒犯到妳，我也不會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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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句充滿挑釁意義的話語，但人偶小姐卻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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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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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時冬先生是個溫柔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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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麼一說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手頭上的工作最終在沉默的深水之中緩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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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伊安說的一樣，人偶小姐的素體最多只能再撐一個月左右，前提是還不濫用心的狀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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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的過程中，還發現了大量的傷痕——並不是被毆打或者外力的刺激，而是很簡單的，因為心的使用所帶來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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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會磨蝕人偶的素體，同時對人偶的精神造成傷害，人偶小姐的身上有著某一時期大量使用心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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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曾經大量地使用著心，因為這樣才讓身體只剩下一個月左右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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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下多久呢，我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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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上我拿給她的浴巾後，人偶小姐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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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兩個月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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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我撒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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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的眼瞳望了過來，就是這個！我在那玻璃的假眼之中，看見了一秒也好，渴求著多活一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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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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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個人偶的生活並沒有改變太多，雖然遺願是戀愛，但我並不知曉那個該如何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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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人偶小姐也無法理解我吧，每次看到我心灰意冷的從實驗室走出來後，總是一臉呆滯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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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無法理解我這份煎熬，這份失敗的痛苦是什麼樣的感情，這是她親口說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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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為何要因情感而痛苦，又為何會感到煎熬呢？當自身所描繪出來的理想無法在現實中實現時，人類就會因為那份落差而感到動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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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檢查時塗抹在她身上的情念紋此時是灰色的色彩，代表的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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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人類就是那樣很簡單便會感到動搖與失落的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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聳著肩，我如此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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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用餐時間時，人偶小姐總是會乖乖的坐在餐桌旁邊，即使她自己無法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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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都必須這樣跟在人類的身邊嗎？當自身不知道要做什麼時，人偶就會慣性的去依附人類嗎？」學著她，我如此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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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人偶就是那樣很容易便會感到寂寞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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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著與先前相仿的句式給予回應，人偶小姐自信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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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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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人偶小姐願意踏進實驗室——或者說我的工作間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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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對人偶做這麼過分的事嗎，時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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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看那微微浮現火紅的情念紋，傻子也能知道她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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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是最強烈的情感。」我拿著紙本的資料，跟她分析著。「要找出最能承受心的材料，就應該用最強的強度去測試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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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沒錯……但這樣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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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向了這次作為實驗品的人偶，輕輕撫上它的臉頰，即使這具實驗品也在憤怒下自我毀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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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的心會隨著經驗而成長，但可惜的是，素體並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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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如此堅持呢？明明時冬先生你也在做著回歸的工作，卻將人偶當成實驗品隨便的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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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或許也是在問著自己會不會也這樣被當成實驗品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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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不想與她爭吵，無謂的心只會再縮短她所剩無幾的壽命而已。「妳回歸之前，我不會再做這樣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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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樣的回覆，人偶小姐並沒有很快樂，反而是低下頭，輕聲的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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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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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或許是因為我覺得我應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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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模稜兩可的回答之後，她自己又笑了起來，像是回復到平時的狀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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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總覺得隱約有哪裡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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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著西雅所留下的手稿，第一個禮拜很快的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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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改實驗方式的我，選擇給予實驗品它所期望的事物，由憤怒轉為測試喜悅，看著人偶臉上所浮現的，代表著喜悅的黃色情念紋，人偶小姐滿意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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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確實，實驗有所進展，喜悅比起憤怒，是更加纖細的情感，就像換了比較細緻的區間般，能夠更好的知道各個材料的最大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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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成果註記在西雅的手稿旁，人偶小姐湊了過來，讀著上面寫著的潦草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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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喜歡你的師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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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把莎草紙放進防水袋，又仔細的收進箱子中的我，人偶小姐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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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救了我的命啊，要是西雅沒有把我撿回來，我早就死在冬天的街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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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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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予了意味深長的答案，人偶小姐輕笑著，與初見時相同，我並不能理解他的笑容到底代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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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主人呢？真的不打算跟我談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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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嘛。」她俏皮的吐了吐舌，依舊用著不知道將自己妝點上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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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再這樣保密下去，你的願望就不會實現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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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沒關係。」她聳聳肩，淡灰色的髮絲隨之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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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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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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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偶彼此相識，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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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院建了墳墓，將實驗用的人偶埋在那裡，因為量有點多，也只能埋像是手或是腳掌等不占空間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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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木頭跟其他能被分解的材料做的，埋起來應該也不太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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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於墓旁，輕念禱詞，或許這樣做，它們就能夠跟人偶小姐說的一樣，能夠獲得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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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也會被埋在這裡嗎？」俯下身，她如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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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讓你選，選個你喜歡的埋骨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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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煩惱了許久，最後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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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這間宅邸哪裡都很美麗——她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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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身，白皙的陶瓷手指摸了摸還有些水氣的土壤，口中也細語了些什麼，是她自己的悼念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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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人偶小姐而言，這裡所沉眠的不只是人偶，或許也是不久之後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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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的時間是兩個禮拜左右，她的遺願到現在，也未曾實現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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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戀上她，而她也並沒有愛上我這個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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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報的時間——兩個禮拜以來，我不斷地在後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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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說清楚的，必須為自己的謊言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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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就今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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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能夠再拖延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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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輕叩了她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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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許可之後，我打開了房門，穿著薄紅色睡衣的她似乎正要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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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人偶可以不用休息，但對於持心人偶而言，休息相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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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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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稍微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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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了椅子坐下，她看見我的眼神，也在床上挺直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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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跟妳說過的，妳剩下的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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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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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剩下兩個禮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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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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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謊，打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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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日，是第二個禮拜結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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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念紋在她臉上閃過相當多的情緒，先是驚訝的紫色，再來是憤怒的紅色，最終……停留在悲哀的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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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了妳，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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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過了許久，她拿枕頭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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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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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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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房門之後，我聽見了裡面傳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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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哭聲，也不是摔東西的聲音，反而像是在翻箱倒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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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沒有睡著，一直在想該怎麼用剩下的兩個禮拜補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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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要讓她感受到——戀愛，也就是她所祈望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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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算著計劃，直到天邊泛起微微的晨光，我才微微瞇起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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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人偶小姐一如往常，像是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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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一如往昔的笑顏，爬滿藍色情念紋的臉孔便更加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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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難過吧，知道自己的壽命並沒有想像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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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然無味的早餐後，回到實驗室，而今日，身邊並沒有人偶小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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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二樓的窗戶往外看去，人偶小姐坐在樹下，身旁是埋藏著實驗體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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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眼瞳像失去靈魂般，空洞的望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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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有點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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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她說些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吧，人偶小姐所感受到的東西只有她自己能夠理解，並不是所有情緒都可以透過情念紋判讀，就連此時她臉上所閃過的混沌色彩，我也不能理解那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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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然後，什麼東西也從她身上一起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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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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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飛奔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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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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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喘著氣，她的眼瞳中映出我驚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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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掉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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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能笑出來的狀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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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拾起她落於地上的左手，讓她的右手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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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妳被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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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我抱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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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規矩，一但身體壞掉了，人偶就不被允許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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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抱著的她點點頭，但能看見，她握著自己手臂的右手，似乎比方才更加緊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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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躺在床上的她換了暫時使用的新手臂，是實驗中所研究出來的，目前已知最能承受心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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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麼緊張啦，本來就剩下不久時間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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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雖然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說不出來，像是什麼東西哽在喉頭一般，有點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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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量壓抑著那種讓人不悅的感覺，到樓下去煮著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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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只有自己一人的餐桌，想了許久還是走上了樓，輕叩了她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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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一臉「為什麼會提著鍋子過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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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不是很容易就會感到寂寞的造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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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板騰出空間，我把自己的餐具與鍋子放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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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寂寞的不是時冬先生你嗎？平時有人陪著的餐桌突然變的空無一人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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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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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雙頰一瞬間閃過紺紫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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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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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看見在床上的她笑得如花般燦爛——初見時也是這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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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個溫柔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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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盡可能地忽略她有點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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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我總是到她的房間裡吃飯，實驗也擱著不做了，偶爾幫她帶點書過去，人偶小姐就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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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走得很快，剩下最後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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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如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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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不需要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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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人偶小姐就挺好的啊，都有人叫自己的貓貓偶像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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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這樣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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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冬先生指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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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遺願，妳祈望的，妳想要補全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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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人偶小姐偏過頭思考著，顏色與身體其他地方不一樣的左手支著自己的下巴。「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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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頭來，直視著我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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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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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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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考與時間，彷彿因為過於震驚而停滯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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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冬先生答應了，我的願望就實現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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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惡魔般的低語，我差點就順口答應了她，然而最後，我還是踩下了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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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認為感情有多珍貴，只是……如果現在實現了她的遺願，她好像馬上就會逝去一般，而我並不樂見那種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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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我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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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完全習慣有人偶小姐陪在身邊的生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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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傻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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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過身，我裝出被玩弄後不甘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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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最後肯定會為了此事後悔萬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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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從來就不會等待，無論是對於後悔莫及的人類，或者是終究消散的人偶亦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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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的肌膚遍布裂痕，仔細看的話，紅色的玻璃眼瞳也多少有著蛛網般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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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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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坐在床邊，輕輕地觸上了她的指尖，是粗糙的觸感，與之前的素體簡直就像兩具完全不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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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冬先生……喜歡上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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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別過頭，雙頰微微發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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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要將這種情緒定義為什麼呢？思考著這種問題的時候，我才發現，已經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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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最後，我給予了肯定的答案。即使是謊言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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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成一塊塊落下，她用溫柔的嘆息將之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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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了啦，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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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換過一次的左手觸上了我的臉頰，僅僅如此，泫然欲泣的心彷彿被填補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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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喜歡、戀愛這種感覺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我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習慣沒有人偶小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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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摸摸我的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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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她的要求，我撫著她灰色的髮絲，隨著身體的損壞，髮絲也顯得乾燥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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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可能輕柔的撫觸著，為了不傷害到她脆弱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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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溫柔呀，果然是時冬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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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優柔寡斷而已。」我苦笑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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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喜歡這點，如果連我這個人偶的心都能夠理解的話，時冬先生也一定能夠理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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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念紋浮現而出，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美麗緋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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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戀的色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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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笑了，而那抹笑容也確實成為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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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從窗外所射入的光線，以及她明朗的笑容和緋紅的戀之色就閃耀在模糊的淚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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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這一次的人偶安息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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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安息服務的最後，通常是由主人將其領回，成為回憶好好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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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於不知道自己主人的人偶小姐而言，就是隨便我處置，因為直到最後，她都沒有告訴我自己想被葬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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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人偶小姐的墓葬在那棵樹下，那棵她總是坐在那裡乘涼的樹，或許也是希望她能夠繼續在那棵樹下，吹著她最喜歡的微風，哼著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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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實驗品不一樣，我並沒有拆解她的身體，而是將她完整的埋了進去，同時也把她的生活用品也一起埋進去了，雖然不知道人偶死後會去哪裡，不過沒有日用品也會挺不方便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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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著她的遺物的時候，除了她的衣服之外也幾乎沒什麼東西了，人偶與人類不同，就算存在過，也不會留下多少東西，這讓我稍稍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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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唯獨有一樣東西，我並沒有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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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她的抽屜發現的，一本日記本，上頭大大的寫了「致時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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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扉頁，光是第一句話就讓我相當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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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時冬先生：

我是由西雅小姐所製作的人偶，由於西雅小姐說什麼都要我保密，請原諒我只能在我離去之後以這種方式告知，由於人偶不能作為人偶的擁有者，我想時冬先生也思考了相當久吧，還請容我在這裡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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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小姐擔心著時冬先生，在自己離去之後肯定會走火入魔的研究，無論是研究能夠承受心的素材，或者是嘗試復活西雅小姐都一樣，所以將我製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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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名字，取而代之的，西雅小姐將她所知道的，有關於心的一切都教給了我，調查過我的素體應該知道，我有某段時間不斷濫用著心。那是在西雅小姐——對於我而言就像母親一般的存在壞去那一天，我毫無節制地哭著，放任著過多的感情傷害著我的素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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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錯，西雅小姐教會了我很多，卻沒有教會我抑制感情的方式，她說過，要是真的壞掉了，時冬先生肯定會研究出能夠承受心的素材幫我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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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覺得那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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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不應該成為人類，再怎麼說，我們都是「擬似」人類的存在，正因為無法承受心，持心的人偶才有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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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哭，能笑，能去戀愛，這些對於人類而言如同日常般的情感，對於我們而言卻如同慢性自殺的毒藥，也因此，當我們用生命嶄露出情感時，那份情感才有著相應的價值與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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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時冬先生會認為我的笑容至始至終都不曾改變吧，並不是這樣，一開始的笑容只有素體的動作，心並沒有跟著笑。直到時冬先生改變了實驗的方法，願意傾聽我的請求，不惜犧牲自己的研究進度也要讓我安心之後，我的心才真的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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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雖然知道情念紋是西雅小姐發明的技術，但我還是不喜歡這個，就算是個人偶，也是會有想隱藏情緒的時候呀。我花了很久的時間，練習不讓內心的喜悅被情念紋捕捉的方法，但是其他情感就沒有辦法了，那天跟我道歉說壽命其實只剩兩個禮拜時就看見了吧，其實那是我裝出來的，自己的身體我早就知道了，根本撐不到兩個月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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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見了想多活久一點的我，看見了我心中所想的真實，因為這個時冬先生才跟我謊報的吧，這就是我說的溫柔，那天趕你出去之後，我找出了這本筆記，在門外的你應該會聽到我找東西的聲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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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是素體撐不住的那天，看到你飛奔過來時我差點就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情感，即使前一天晚上如此尷尬，但只要我受傷就會馬上跑過來，看著這樣的時冬先生，空蕩的胸腔似乎有什麼在鼓動著，因為那天你很慌張，應該沒有看見吧，我身上浮現出了緋紅色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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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小姐說，那就是我欠缺的東西，也是她唯一無法教會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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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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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的身體就不太聽我使喚了，除了時冬先生替我更換的左手之外，原本的素體似乎早已來到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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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冬先生所製作的左手真的很厲害，如果沒有我的阻攔的話，說不定早就研究出能夠完全承受心的素材了，那時候就能把我身上的舊素材全部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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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結局是美好的，然而誰又能保證，替換了全部部件的我，還是原本的我呢？人偶與人類不相同，虛假的生命憑依在什麼東西上，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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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想著要是這樣死去也不錯，如果能夠體驗到戀愛是什麼再死去或許也不錯，所以我告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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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時冬先生沒有給我正面回應，就像是為了要我等到答案多活幾天一樣，對於終將逝去的人偶，用這樣溫柔的方式挽留，這或許就是時冬先生不常說出口的體貼也說不定。你知道嗎？當你離開房間後，我的身上爬滿了緋紅的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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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最後會被埋在土裡，我還是覺得做為人偶的最後一段時光，有時冬先生陪在身邊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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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依照著西雅小姐的願望誕生的，但最後，我卻依照自己的意志，感受到了喜悅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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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我，來生能夠成為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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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人偶不該成為人類的我，說這種話相當的諷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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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靈魂與天國都是不存在的，但如果有那萬分之一的機率，我會祈禱著，祈禱我們能夠再次見面的那天，以雙方都是人類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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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再來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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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小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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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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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頭偏向一邊，為了不讓淚水弄髒紙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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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跟我說又無妨，我也是有忍耐著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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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室內走向庭園，回到了葬著她的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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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頭靠著樹，就像是對著埋在底下她低語著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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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來生再見吧，雖然會讓妳等的有點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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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開口喚她的名，卻發現她沒有能夠稱呼的名字呀，只品嚐到了淚水鹹味的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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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沒有名字，也改變不了她存在過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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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記憶會刻進心裡，直到我將其忘卻，或者我將步入墳墓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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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始終沒有名字，因為她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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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她一直很喜歡的微風拂過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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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她偶爾會哼出的小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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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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