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哪裡傷著了嗎？」顧宛容在楚莫寒身側半跪下來，以此看清對方面容，他扯著嗓子和天雷比響，楚莫寒似是沒聽見，毫無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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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言不發，臉上沒半點血色，眉頭緊鎖成川字，眼中滿溢痛苦神色，他掩著雙耳想抵擋那震耳欲聾的天雷，然只是徒勞，雷聲太響，那電光也太扎眼。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S2cTZNDs
顧宛容打量了一圈，沒見有何外傷，卻也更茫然不知該如何安撫對方，只得笨拙的將手心覆在楚莫寒背上輕拍，楚莫寒此刻令他錯愕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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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總是活蹦亂跳，時不時闖入自己視野，礙事又給他找了不少麻煩，想起臉上兩條爪痕尚且紅得明顯，儘管顧宛容三番兩次將他推開、驅逐出竹靜軒，這煩人師兄從來只會又一次貼上來找不快，究竟為何如此魂不守舍，每一道雷聲、每一道電光，那縮成團的身子都會被激得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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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玄真派的這幾年，肯定也下過大雨打過雷，但顧宛容從沒見過楚莫寒這副脆弱的樣貌……陡然間輕撫楚莫寒背脊的動作一滯，他在大雪紛飛的初雪天見過楚莫寒朝他扔雪球、也在晴空萬里的艷陽天見過楚莫寒抓青蛙嚇他，但若從頭憶起，他腦海中與這師兄似乎從未於陰雨天見過。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xBtbc15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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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楚莫寒看著就無法行動，顧宛容長得緩，個頭和體型都比楚莫寒小，壓根背不動人，尋思乾脆將楚莫寒扔在這，自己去找姚元亨過來更實際。
他起身就要走，霎時楚莫寒的掩住雙耳的手一鬆無力的垂在身側，原本緊繃的身子一攤，恰好倚牆才沒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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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顧宛容見他有了反應，連忙又湊了上去，扯著嗓子喊著，然而看見楚莫寒的表情，後半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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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如今看著更是糟得不行，驚慌與膽怯已找不著，但取而代之是一張木然的臉，手腳癱軟無力垂落，眼裡沒了光與情緒，愣神望向遠方，好似在眼前，卻又在天邊。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6DatT1be
人若陷入無窮驚懼之時，外貌看著似在發懵，但心神卻正遭恐懼本源侵擾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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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在書上見過，驚懼可能嚇著三魂七魄，魂魄若被嚇走那便是離魂症，但還有一種是驚懼當下深深刻印入魂魄深處，只需要點聲色便會觸發刻印，往事化作幻境在眼前栩栩如生，癲症發作時人雖在眼前，心神卻早已離體，回到魂魄滯留的魘生當下，驚悸多魘，神氣不寧，損膽耗腎，重者失了神智再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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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嚴重的驚悸要放著不管，可真足以使三魂七魄散個精光，顧宛容擔心楚莫寒再不清醒就真要瘋去，十幾歲少年心性浮躁，急著將人喊醒。
不管不顧伸手掐住楚莫寒的面頰，抬起那張無神的臉，強迫那雙空洞的眸子看向自己，顧宛容氣急敗壞的大罵，道：「楚莫寒，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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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當下耳畔雷驚天地龍蛇蟄，電光如蛛絲遍佈烏雲天，睜眼便是山火遍地，魑魅魍魎，百鬼眾魅，有的人從夜夢中驚坐竄逃，有的人還來不急反抗被魔物撲咬，有的人照出神兵利器與魔物一戰。
但太多了，百鬼夜行鋪天蓋地，一位仙君能擋千匹妖魔，那上千匹上萬匹妖魔又該如何去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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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已然不是人間該有的樣貌，那樣火紅的山頭只得是無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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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逃，但腿不爭氣軟爛如泥，一張血盆大口在他面前嘶吼，鋒利的尖牙彷彿在口中嵌入刀片，一股腐臭腥氣鋪天蓋地。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9269sl5ep
直至一把利刃寒光掃過，那張醜陋腥臭的口在他面前被分裂成肉塊，重重落在土地上，赭紅濺了他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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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目光晃了一下，微不可察，顧宛容卻捕敏銳捉到枝微末節，心裡頓時多了些底氣，當即決定再接再厲，楚莫寒的臉都給他掐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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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看個仔細，眼中所見皆為虛影，何為假象何為真實，你趕緊看破。」顧宛容並不知道楚莫寒究竟看見了什麼，只是衝著對方大喊，天雷太響，他吼得嗓子都有些啞了：「別胡思亂想了，此刻在你面前只有我是真實，你想我便是，瞎想那些幻影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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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眼神動了，顧宛容見他目光逐漸回神、凝聚，眼神不再空洞，顧宛容從對方眼瞳之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此時天雷逐漸式微，僅剩幾道電光閃過山頭，天地如常，萬物再次回歸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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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顧宛容喘著大氣，不再用力掐去那張被自己蹂躪得發紅的臉，只是輕輕捧著，咳了兩聲清清嗓子，聲音啞了，喉頭乾痛，但仍舊溫聲道：「別怕，這裡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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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目光逐漸清明，他眨了眨眼，面上熱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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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火與血腥不負在，電閃雷鳴也沒了，更不見醜陋腥臭的魔物，在他面前的只有顧宛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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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髮三千垂落腰間，眉間輕蹙，含情眼底秋波橫欲流，金風輕拂髮梢，他聽見小師弟叫他別怕，嗓音乾澀但溫和，像糖炒栗子軟糯香甜，秋光線揉了邊界有些晃眼，晃得的他都看不清了，但暖和得正好，倩影落在他眼底，捨不得闔上眼。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29HZFsNI
他輕輕的喚了聲：「……宛容。」
眼眶一熱鼻頭一酸，滿腹委屈說不上來，只得化作珠淚，含不住便全掉了出來滑過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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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看著楚莫寒剛回過神來，眼睛眨了眨眼淚就掉下來，看著對方被自己掐得發脹的雙頰，幫他揉一揉也不是，繼續捧著也不是，趕緊鬆了手，頓時有些內疚，道：「很疼嗎？抱歉我一著急就沒收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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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不知他在說什麼，只是望著顧宛容直掉眼淚，越哭越覺委屈。他怕電閃雷鳴，萬物復甦的驚蟄他也怕，似一段綿延千萬年的詛咒，往常他還能裝做遺忘，將那些爛瘡壓至心底，雷鳴宛若漁翁的鉤，打鳴時就往他心底垂釣，將他恐懼的濫觴全鉤上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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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雷鳴時洛雲煙都會在他身邊，師尊懂他，正是師尊將他從無間地獄扯回人間。偏偏今日秋高氣爽，洛雲煙出了趟門沒帶上他，誰能知曉天地變化莫測，難受全湧上心口，眼淚越掉越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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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這下一個頭兩個大，心裡又煩又愧疚，煩是煩楚莫寒啥都不說就光哭，愧疚是以為對方哭是因為自己下手太重……
這臉要不處理，明日真得腫成豬頭，他人要是知曉是他給弄的，那自己的名聲還要不要。索性也顧不上掌門出關，拉著仍掉著眼淚的楚莫寒就往萬花殿去，萬花殿主丹修、藥修，相當於門派內的醫館，殿旁還建了百草園種植入藥煉丹所需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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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抵萬花殿，幽蘭香風遠，蘭芳清香不濃重，彷彿在鼻端細細挑撥，然著意去聞反倒遍尋不著，雅緻內斂，萬花殿的雜役見有人來訪便出面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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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顧宛容方才開口，誰知那雜役只是掃了他倆一眼便轉身就走，顧宛容滿臉困惑，好在沒過多久雜役便折了回來，手上拿了個白瓷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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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門弟子人不多，雖然兩人並非萬花殿的弟子，但雜役多少也聽了不少他倆不對盤的事蹟，覷了眼顧宛容臉上的爪痕，又看了眼哭哭啼啼的楚莫寒和他腫脹發紅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便將罐子交給顧宛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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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大哥。」顧宛容認得這是外敷傷藥，修煉一途難免磕磕絆絆，萬花殿便順勢負責全派上下跌打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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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敷在傷處，三日內便可痊癒。」雜役叮囑道，面色古怪，對著顧宛容說：「顧師兄，咱們萬花殿傷藥著實好用，但下手還是輕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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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目光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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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的臉確實是他掐的，但這回著實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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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謝過雜役，顧宛容把人帶回逍遙殿，楚莫寒難得乖巧，一路上一言不發，顧宛容也什麼都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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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的屋子在竹靜軒後頭，叫做竹樂軒，竹樂軒的門口正對著竹靜軒的窗。縱使楚莫寒天天往竹靜軒跑，但顧宛容還真是頭一次進竹樂軒，屋內比想像中齊整，書頁筆墨擺在案上，床榻衾綢沒有絲毫紊亂，本以為楚莫寒任達不拘，屋裡約莫也同樣放浪形骸，沒想到還挺規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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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安置在床上，眼淚是止住了，但還是得拿帕子給他擦一擦，幫著把傷藥糊上臉。顧宛容幹得心不甘情不願，上藥時滿是戾氣，楚莫寒給疼得臉擰成一團，但還是一聲不吭，顧宛容覺得好玩，報復似的故意多揉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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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顧宛容給他捂好被角，便起身要走，回頭對著楚莫寒說：「你師尊傍晚便會回來，我留著也沒用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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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不說話，半張臉埋在被子裡，一雙眼忽閃忽閃，望著顧宛容眨了兩下，像隻委屈但機靈的狗子，小心翼翼卻又心機深沉的向他施壓。
顧宛容全身上下每一寸骨肉都好強得要命，偏偏就那顆心總軟得很不爭氣，肩膀耷拉下來，拉了椅子往床邊坐了下來，從袖袋裡拿出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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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看著他歪了歪腦袋，顧宛容就瞪他：「別看了，我留下來陪你，等你師尊回來再走行吧？」
竹樂軒安靜，只有淺淺的氣息聲與翻書的聲響，楚莫寒默默看著一旁對書冊專心致志的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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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故意找碴讓顧宛容伴他，只是有個活人他會安心一些，有活人的地方是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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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側臉很好看，高挺的鼻樑與薄薄的嘴唇，鬢髮垂在臉龐，膚色如玉清透白皙。
初見他還以為這是個小師妹，眼裡含情，就連瞪視都帶著柔軟，沒有人不喜歡好看的東西，尤其小孩子更是，所以他想要把小師弟變成他的，拉著對方要做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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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一陣後小師弟和他想像的不太相同，兇的那是不只一些，任性倔強，又有一股骨子裡帶出來的高傲，楚莫寒猜測小師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用膳時謹遵食禮，細嚼慢嚥，安靜無聲，儘管吃好了也要待師長先橫筷子，才跟著放下箸。楚莫寒並沒有開口詢問，修仙人家出身已是前塵往事，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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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喜歡去鬧小師弟，為的是好玩，小時候的喜愛如今只剩下有趣。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a8Vx0gGD
小師弟根骨與普通人無異，要不是知燦師叔領進門，那點資質是連玄真山門也踏不進的，小師弟發憤圖強，但顯然收效甚微，尤其內門弟子各有各的本事，發現自己真的跟不上後，成天都苦著一張臉，似乎在氣自己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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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看小師弟惱怒覺得趣味，反正住得近，便時不時去扯一下小師弟的尾巴，扯了就炸毛好玩得緊。他也知曉顧宛容為此忒煩他，小師弟對誰皆能以禮相待，唯獨對他呼來喝去，甚至時常直呼他名諱，不過楚莫寒並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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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啊，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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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小師弟的疾言厲色似乎都是他自找的，不過當他想到那些小脾氣專屬於自己，心底卻有些甘之如飴，總覺身邊怪人多了，自己也越發莫名其妙。
小師弟好似冬日的火塘，隔了些距離暖得了人心，只是不得太靠邊上，否則會被那烈焰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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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淺淺的嘆了一口氣，他想要要點人間的溫度，他想感受到活著。
一隻手從被褥下緩緩伸出，向顧宛容的方向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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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抬起眼眸，看著楚莫寒裹著被子滿臉無辜，瞅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盯著自己的手，半晌兩人皆沒有動靜，靜得出奇。
楚莫寒看著自己的手掌出神，許久顧宛容都沒有動靜，然他聽見顧宛容嘖了一聲，心底了然，這著實有些越界，何況顧宛容厭煩他，便打算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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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他才收了半分，手掌便讓溫暖給裹挾，他抬頭顧宛容淡然的看著書，以單手翻動書頁，看都不看他一眼。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02UxdPkc
小師弟的手心從以前到現在都比自己燙一些，他的手心總是特別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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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師弟，楚莫寒想著闔上雙眼，被褥很暖和，被角是顧宛容給他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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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約莫酉時才回來，剛進玄真山便聽見玄真掌門出關的消息，洛雲煙一聽說觸動了天劫心裡一涼，急急忙忙便往竹樂軒趕去，他擔心他家小徒弟，荒山派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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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門便見顧宛容艱難的以一隻手控制住靈力在畫符，另一隻手和在床上睡著的的楚莫寒牽著，床邊還擺了一本書，似乎是顧宛容看至一半，暮色來臨，光線暗了便停下來畫符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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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見別人家師尊回來了，理所應當該起身遵行禮儀，但手又被拉著，他頓了頓，洛雲煙趕緊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顧宛容便只是點了下頭，道：「洛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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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陪我話個家常嗎？」洛雲煙看著他一哂，他不在時發生了些什麼，大致推測了七七八八，也不多問。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mYXKwrA4
顧宛容琢磨著，心裡著實想婉拒，卻又不便開口，便回首凝望著與楚莫寒交握在一塊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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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又道：「他睡得死，這點動靜醒不了，你直接摔開便是。」
說著洛雲煙便走出房門，這下看來是沒法拒絕，顧宛容為不可察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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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莫寒握得很輕，他手腕一轉輕易便能掙開，便跟著步出竹樂軒，左顧右盼卻不見人影。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hq3znV1y
洛雲煙：「上邊。」
顧宛容退了幾步，果然抬頭便見洛雲煙坐在屋脊上，這點高度顧宛容的輕功還能應付，凌空踏了兩三步便翻上屋簷，順從的坐在洛雲煙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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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已落山頭，天色暗得極快，瓦頂並不高，周圍又被竹林圍繞，見不著什麼好風光，風吹竹葉颯颯似是人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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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酒嗎？」洛雲煙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壺竹葉青，對著顧宛容晃了晃。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1lmBAw0YV
顧宛容一愣，他倒沒預見是這般情境，便道：「晚輩尚未弱冠，不便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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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入了仙家便要佩冠，與弱冠男子無二。」洛雲煙晃了晃酒甕道，但並未強迫顧宛容，仰頭對著壺口傾酒入喉。
瓊漿玉液滑過喉，洛雲煙爽快哈了聲：「沒什麼想問嗎？瞧見莫寒那般樣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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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容思索片刻，在對方面前還是得體面些，便恭順道：「楚師兄害怕雷鳴，是源自於荒山災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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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正是，當日地裂大開有違天理，荒山雷鳴四起。」洛雲煙晃著酒壺，面上盡顯整日奔波的疲態，又問：「你不曾好奇問詢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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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好奇肯定是假話，只不過晚輩更偏愛歡騰熱鬧之事，荒山災禍著實是……慘不忍聞。」言下之意他是好奇，但無意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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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在理，既然如此我便不與你談這事了。」洛雲煙伸了個懶腰，靠上屋脊，姿勢幾近於臥躺，千絲高高紮在腦後，隨著腦袋一偏，全灑在琉璃瓦之上，領口衣衫也給敞開了些，掛在脖頸的墜子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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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絲毫不在意，但顧宛容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那墜子是枚印鑑，以黑曜石篆刻而成，獸鈕雕了一隻褚犍，人首豹身棲身於雪山的神獸，那便是荒山派的掌門印，那枚印鑑是洛雲煙身分的象徵，也是他往後歲月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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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作風自由不羈，如同他表字雲煙，搆不到抓不著。在他身上壓根找不著掌門該有的拘謹與肅穆，更似躊躇滿志青年郎君，誓要踏遍山河遊歷天下，他的歸宿在於此天地之間，而不在那掌門座上，掌門印是道鎖，鎖住洛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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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洛雲煙的酒壺似乎空了，只見他往身邊一擺，面色紅潤了幾分，又開口道：「對了，我找你還有個事，接了個活需要你打下手，不知你願不願意？」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EDOhUxFz
「何事會需要晚輩打下手？」顧宛容顰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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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麼活要求顧宛容幫忙？
首先洛雲煙有自己的徒兒楚莫寒，再者楚莫寒本是修道門派出身，底子絕佳，他都頂不上的活，顧宛容力薄才疏又該如何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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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人，我正在尋覓一人，近來恰巧掌握其消息，你肯定能幫上忙。」洛雲煙道。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40Y3o16i
這回顧宛容更是滿腹狐疑，他並沒有尋人探物的特長，究竟能幫上什麼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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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說得坦然，顧宛容也不好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便道：「這事晚輩自身不便下個定論，得向師尊請益才是。」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t2sIcSNn
洛雲煙爽朗笑道：「我就是先問問你的意思，你要是答應我再去讓沐真兄點頭，此事不難辦，你且當下山遊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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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道這份上了，顧宛容一向心思縝密，認為再拒絕便有些失禮，只得點頭應允：「那就……再麻煩洛掌門與我師尊說一聲。」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NEXXxTx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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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頷首便讓顧宛容回去，獨留他自身在瓦頂之上，仰頭望向被竹林圍住的一隅夜色，目光深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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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忘了那個七夕夜，荒山巍峨險峻，高聳的彷彿伸手便能觸及半片天光，那日夜空滿天星斗，牛郎織女相會。
荒山派女修不少，也不修清心寡欲那套，七夕格外熱鬧，山下河燈遍佈溪流，山上孔明燈繁星點點，相互輝映著多少愛侶長相廝守的祈願，災禍來臨之前，花天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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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把知燦帶回荒山，兩人皆貪玩，都有股童稚心性，買下一間店的孔明燈，在樓閣上放燈直至夜深。
望著漫天燈火，初秋夜裡涼，那隻好看的狐狸提筆在最後一展燈上寫了字，洛雲煙坐在一旁看著，他伸長脖子張望，但角度刁鑽，知燦藏得很好，不讓他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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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向天求了什麼，還不讓我瞧見？」洛雲煙問。
知燦桃花眼往他身上瞟了一眼，又繼續題字，道：「七夕我還能求什麼？當然求一個佳偶良婿，琴瑟和鳴，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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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挑了挑眉，說：「都有一個了還不夠，非得再求一個？」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知燦含笑，順手放了最後一盞孔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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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首仰望那盞燈，燈火升得極快，隱約只能看出上頭的字跡不似祈求良緣佳偶，知燦此時站在他身前，背對著抬頭望向他倆放得漫天燈海，燈影飄搖，承載著人間奢望翳入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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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所求為何？」洛雲煙看得有些恍惚。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5ILSuZk3B
知燦回過身，側著臉睨他，燈火映得他面色暖紅，啓唇柔聲道：「仙途漫漫，願能與君長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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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荒山災禍鋪天蓋地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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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煙從竹樂軒屋簷翻下來時，知燦已經站在那等他，他見知燦臉上萬般無奈的神色就笑，問：「沐戈怎麼說，徒兒借不借？」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lX3yspOt
「我自修羅殿被打出來，你覺得呢？」知燦揉了揉肩胛，痛得嘶了一聲，忿忿不平道：「那女徒他護得和寶貝似的，哪捨得外借，我話還沒說完師弟就動手，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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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沒事，宛容答應了，我明早再去向沐真兄告知，就可前往……」洛雲煙臉上疲態越發外顯，伸手就去攬那隻漂亮的狐狸尋求慰藉，將臉埋進墨髮之間，深深嘆了一口氣。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o87pzIN6
知燦任由人攬著，垂眸問道：「要不遲幾天再動身？瞧把你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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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不可，線索得來不易，再拖延怕是會錯過……我是荒山派第三十九代掌門人，這事我不做不行。」洛雲煙埋首悶聲道，想起那災禍他眉頭便沒鬆懈過，被迫接任掌門之位、承擔復興門派大業、探詢災禍後頭的真相，只因他如今是掌門，全都得由他來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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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湊在知燦耳畔，似是與他訴說、似是自言自語：「……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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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燦並未當即回答，沉默了半晌，桃花眼底輪轉過幾抹複雜情緒，似耳語般輕聲問道：「你一直瞞我的究竟為何事？」
「什麼也沒有。」洛雲煙放開懷裡的人，眼神深邃，直勾勾的望進深處：「就算有，你還會跟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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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某，樂意之至。」仙途漫漫，願能與君長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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