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REVEAL - METAREVEAL　第四章　追尋(一)

§§§§　第四章　追尋　§§§§

　西部公會的基地裡，凱索克、芙拉提雅、貝洛絲、安比、歐文五個人難得正經八百地圍坐客廳圓桌議事。通常的冒險，只需要當中成員多數或隊長擅自決定便可，但這一次不同，他們甚至嗅到了未來將放棄西部公會這個舒適據點的味道──前所未有的「思鄉病」味道。

　原因無他，自是因由舊城遺址底下遺跡中所取出的魔導書。

　在離開拉．蒂雅之前與晨霧樹海的長老們會談時，凱索克強烈地感覺到他們極力在隱瞞什麼。可是那個「什麼」甭說具體內容，究竟是深水下的政治關係，或作為命脈的商業機密，或不可公諸之行為乃至未知的魔法領域等，連猜個大方向也沒頭緒，就只能是純粹直覺。

「你想太多了吧，不就是那些老傢伙裡有人跟遺跡的巫妖往來？」

　安比不假思索地問，語氣之中還透露著憤愾的殘餘。

「不太對。該怎麼說哞……　感覺上妳說的只是結果，而他們真正在隱藏的則是原因。」

「我不懂，不就都是老傢伙們隱藏了什麼事實嗎？」

「哞，妳這樣說也是沒錯啦。」

　一陣子沉默，芙拉提雅嘗試整理出兩人的議論後提問。

「我大概抓的到你說的感覺了。長老們表面看起來像在掩飾『當中有人跟巫妖往來』這一件事，但那個掩飾本身也只是個誘餌，其實他們根本不在意有沒有人往來遺跡這件事，對嗎？」

「哞，差不多那個意思。」

　安比聽了兩手交抱胸前，雙眼緊閉，面有難色。

「哞哥作為小隊的盾，不只一次帶大家走過生死之間，我絕對相信他的直覺。畢竟三本魔導書有多危險，連我這門外漢都很清楚。」

　身為啞士歐文如是說。

「欸嘿嘿，那該去的地方就決定了吧？」

　龍骨墓地。

　猥瑣的笑容所認定之去處，便是需要所有人同桌的理由──作為盟友小隊隊長的查德所給出的會合地點，在方向完全相反的西方。

　本來鋼之雄鷹理應以救出共患生死的盟友為優先，且前後共有兩次能夠出手的時段。無奈對手乃帝國騎士團，即使同樣人數也並非說打就打而能簡單獲勝的對手，又處晨霧樹海的第一時段時還得算上巡林者之加勢，絕不是一支冒險者小隊可能單挑的場合。

　第二個時段則在回到了夏夏亞之後。可又考量盟友等人被關在了奇比那商會，身為西部公互的梁柱之一若於商會貿然出手，除了與帝國騎士團戰鬥的風險外，於政治層面也會直接牽扯不少人，哪怕把整個西部公會都陪下去也不是不可能，故也非良機。

　此外，查德明明有機會卻沒有求救，看來他像是另有謀算。

「是嗎？我以為他是那種偶爾精明的傢伙。不是說他笨，但就是船到橋頭自然直那種。」

「嗯哼哼，我也這麼想，他是不是真的有所計畫其實很難說呢！」

　芙拉提雅立刻笑著同意歐文。

「哞……」

「所以要往哪個方向？」

　貝洛絲表情平淡地問。

「還沒決定哞。港都庫佩亨的話明顯是想出海吧，你們覺得他們會想去哪裡？西方群島？還是──」

「不就世界盡頭。」「世界的盡頭。」

　安比和歐文異口同聲。

「哞齁齁齁齁，問了個蠢問題。」

「說實話，一開始聽到取那個小隊名的時候我還覺得有點可笑。」

　歐文有感似地接著說。

「不過去過了樹海遺跡之後，總覺得不是不可能了。」

「不是不可能嗎哞……」

　凱索克雜亂地回想起自己的冒險者經歷，雖然也有過幾次生死交關的緊張刺激，但那都不是本質，因為自己亦非尋求感官之人，所尋求的是透過感官而更加深入內心，且稱「思鄉」的憧憬。

　原本，認為書裡或傳說的那些地點就只是故事而已，就算曾經期待過結局也只是反過來嘲笑自己，那些地點皆人跡難至，所須押上檯面的代價最低也得生命。回想自己勞碌於委託，結識了隊員們，換取名聲與財富及這個多少冒險者夢寐以求的基地，卻總覺的少了什麼。

　所歸何處竟不知悉，所嚮何方亦無頭緒，然而懷抱強烈歸往的衝動卻是無可撼動的證明，證明基地只是寄居，有必須歸去之處。

　從樹海遺跡一戰過後凱索克即非常明白，但故鄉確實存在。

「哞，我決定了！有人有意見嗎？」

　決定了什麼並沒有脫口，凱索克的視線便拋往了貝洛絲。

「嗯──龍骨墓地是很可惜，不過往西的確也不錯。世界盡頭不知道會有什麼有趣的東西，欸嘿嘿嘿。」

「我可沒說是要往西哞。」

　語畢，同桌四人一起看著牛頭奸笑的表情。

　西部公會的佈告欄上臨時釘上了一件委託，其內容不如一般明載而是要求詳恰櫃檯，還警告切莫撕紙。可以如此跋扈是因為委託者不是別人，正是公會梁柱之一鋼之雄鷹。從突然的同盟到漏夜出發皆引發過不小的話題，委託公開張貼後隔日更是傳回有史以來滿佈霧靄的樹海霧散之震撼，要冒險者們不去注意，不去聯想根本不可能。

　想要經官方了解委託內容之人必須先付一枚海龍金幣予西部公會作為轉介的資格審慎費用，符合不公開之設限者，還得無條件再付出另一枚方始得與鋼之雄鷹直接面試，至此還不保證能得知委託面貌。

　然而，即使條件如此蠻橫，仍然吸引了不少人擲金問探，只因冒險者間情報為王，知者可以不為然為者不可不知。

　邊與公會合作斂財，邊在專屬樓層裡花費十數個工作天面試了數十組人馬，一輪過後眼下正第二次與凱索克、芙拉提雅及安比三人同圍圓桌的，是一名貌種老虎的女獸人所領導之小隊，與一名面容憔悴蒼白看起來剛成年不久的人類男性，及同為代表之一的錐面。

　正當凱索克暗自衡量，眼前這支小隊單就談吐和自曝之經歷看來皆為適當，惟無所屬公會為野生小隊時，又想自己從來都不太信任這樣的隊伍，畢竟沒有歸屬表示沒有承擔意即更易亂來。可在與查德一夥歷經了前所未有之後也明白就是成見，關鍵還是在自身眼光。

　巧在心中認定了目前為止的最佳人選時，敲門聲響。

　叩叩──

　不待圓桌以外橫躺沙發上看書的歐文起身應門。

　咔──　咿──

　門外的傢伙便無禮擅自推開了未鎖之門。

　外頭，只見公會櫃檯的一名女性頻頻彎腰致歉，推開門的另外兩個人影則大剌剌地如自家般走了進來。

「哎唷哎唷，搞的神秘兮兮結果連門都沒鎖，是在演哪一齣呀！」

　彷彿高了八度的聲音。

　開口說問的女人身著華美的鮮紅禮服，禮服上半貼身展現體形凹凸露出雙肩鎖骨，僅以黑色絨毛圍巾圈蓋。下半長裙篷開稍闊，差個手掌寬就要拖地。黑色過肘的綢緞手套表面皺摺波揚滑光明暗，手持的黑色摺扇扇骨雕琢縷空山水，扇開半透，遮掩鼻口。扇緣弧邊縫合了與圍巾同款的短版黑色絨毛，絨毛上方的雙眼正靈活轉看廳中。

　除此之外，她的身邊還跟了一個貌種山羊的獸人。獸人兩眉橫長過半垂墜，身著男性款式修改剪裁的合身衣褲，乍看貌似老者，體型卻又如年輕女性般穠纖合度。

「談判時留有後路，保持出入口的暢通是常識哞。」

「齁哦──是這樣嗎？人家倒覺得鎖起門來才能暢所欲言呢。」

「個人見解不同。」

　牛閉上眼聳聳肩。

「真是，不要每次都像進自己家一樣，客氣點好不好。」

　歐文隨碎念瞥眼禮服女人之間走去打算關上大門。

「什麼嘛，人家可是乖乖付了錢耶，稍微優待一下不過份吧。」

　凱索克聽了看往門外的櫃檯女，見她右手握拳虎口朝向自己圈起食指和拇指，微笑點頭，接著便與到了門邊的歐文寒暄兩句。就在寒暄過櫃檯女轉身離去歐文正要帶上門之時，牛聲制止。

「等一下先別關。能參加面試的都是付了手續費的人，沒理由特別優待妳。」

　然後牛即送掌作勢，示意走人。

「少來這套！有付錢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急忙跑去的晨霧樹海前腳一走就發生異變，原因沒吐出來之前我不會離開。」

　禮服女一改趾高氣昂的高八度，語氣如同野獸威嚇般下沉。

「抱歉打斷兩位，可以先讓我問個問題嗎？」

　座上正受面試，貌種老虎的女獸人舉手耳高發問，且不待回覆即手指禮服女。

「這個囂張的矮子是誰？」

　聽老虎這麼一問，禮服女眼角一抽。

「哞齁齁，原來妳不知道啊！她可是我們聲名遠颺的樓下鄰居，『銀白傷痛』的隊長裘娜。」

「聽到了沒？不知道哪來雜牌小隊就快點滾吧。」

　裘娜隨言做樣，對老虎搧了搧扇子。

「吼哦──　明明叫做銀白卻穿了一身大紅色，真有趣吶。」

「少、少囉唆，那跟現在這情況又有什麼關係！」

　咳、咳──

　激動露出口鼻的裘娜再次高扇遮起鼻子以下，歪頭挑眼，恢復一開始那頤指氣使般的高八度模樣。

「總之，在人家進來的時候妳的面試就已經結束了。還是說，鋼之雄鷹的委託連我們也沒資格承接呀？」

　語句後半裘娜視線轉往凱索克。

　此問自不能否定，同為在西部公會佔有樓層的小隊，否定等於砸自己招牌。況且就整體而言，凱索克其實並不討厭裘娜這個人，若能以同公會的實力者作為合作對象再好不過，問題只是她的不請自來。

「哞，這是機制上的程序問題，不是資──」

「沒有面試過又怎麼會知道，有沒有資格呢？」

　位坐凱索克右手側的芙拉提雅笑容可掬，打斷牛言。

「哞……」

「哎呀！妳的意思是，這個委託連鋼之雄鷹自己都辦不到囉？」

「不然妳以為同盟是要幹什麼？」

「什──」

「纏繞樹海幾千年的霧氣都已經散了。這樣，還不夠妳判斷事情的嚴重性嗎？」

「……。」

　原本語中帶刺想要激將，孰料遭倒打一把，裘娜的眼神終於恢復了冒險者該有的樣子，銳利劃向右邊的凱索克，只見他輕輕點頭。

「是、是，知道了啦。」

　摺收黑扇，裘娜轉身要走。

「喂！矮子，擅自跑進來，又擅自要走了囉？」

「蛤？再叫一次試試看，我把妳全身的毛拔下來做圍巾。」

　得到了如此攻擊性的答覆，老虎只是爽朗地笑了笑，便轉面凱索克提議讓裘娜留下，進行三方會談。

「哞，認真？」

「啊啊。看你們處得不錯又都是西部公會所屬強者，我可不想因為裙帶關係落選，一起在場至少知道整個過程。」

「哦？意思是要在這裡打一場嗎？」

　雙方以凌厲眼神互相凝視。

「唉，饒了我吧妳們兩個，妳們以為都誰在打掃。」

　啪噹──

　歐文關上門，悻悻然走回他的沙發。

「所以呢，妳打算怎麼辦？」

「哼！別以為這就賣了我人情。」

　裘娜嘴上不饒，卻乖乖令身邊的山羊頭熟門熟路，找出一張附椅背單人用的椅子搬到圓桌附近自個兒坐下。

　遭打斷的第二輪面試繼續，說是三方會談，但裘娜也只是百無聊賴地聽著。過程中凱索克幾度左右觀察安比與芙拉提雅的反應，尤其安比整場面試幾無說話，因為事實上，這個時間點的凱索克早就已經認可了應試人，只不過尚未具體明言。

「哞，接下來我想談談關於委託的內容。」

　毛茸兩耳跳動，嘴邊皮肉輕抽牽動鬍鬚搖擺，芙利妲的雙眼就跟貓咪看見新奇事物時一模一樣，睜的老大。

「內容大體上落在文化調查的範疇。」

「文化調查？」

　凱索克點頭，芙利妲的鬍鬚卻彎垂下來。

「護衛嗎？」

「不，妳們就是執行人哞。」

「那應該有比我們更合適的人選吧？」

　難怪她會這麼問。文化調查大多數的工作型態是觀察與記錄，通常會委託對該方面於文獻上有一定程度的研究乃至曾赴現地參與調查的學者類型，而不是芙利妲這種一眼明白的武鬥派。

「哞齁齁，死人是帶不出情報的。」

　此話一出，虎眉緊皺，神情嚴肅。

「芙拉提雅，把那個拿來。」

「好。」

　離座走入相鄰客廳的房間，不消多久即手捧一蓋紅布而出，依布形流垂可以推知蓋下端有方盤。連布置桌，整理抽拉出遭盤緣壓桌而咬的布邊，再將之推到牛的正前方後沒有猶豫，俐落抽布。

　嘶──嘶──

　位坐芙利妲左手側的錐面吐信驚站，站椅面上兩手扶桌頭近。

「一、二、三……十。六、六十。接下這個委託吧！芙利妲！」

　錐面興奮地像個小孩。

「嗯哼哼哼。」

　芙拉提雅單手托腮微笑。

「哞，這等同我們討乏一隻巨型達達姆龜的報酬。」

「意思是說同樣危險嗎？這裡面有多少可以預付？一半？」

　芙利妲問。

「全部哞。」

「全、全、全部……」

　錐面結結巴巴，虎眼默然睜大。一旁開扇半遮面的裘娜低下了雙眼彷彿落日，差點就要沉入扇緣黑色絨毛之下。

「如果一切順利，妳們還能另外拿到這裡的兩倍。」

　看見牛豎起的食指與中指，錐面連吐信也忘了，安靜像隻布娃娃坐回椅面直了兩腿。

「我不懂。這麼誇張的報酬，你究竟要委託我們去哪裡？」

「哞，妳和我年紀差不多，小時候應該多少也聽過關於遺世部落的口頭傳說吧？」

「遺世部落……喂，你該不會要我們──」

「去東部裂谷的尾端，絕天晴之地的中央哞。」

「去你媽的，我就知道哪有這麼好康。這裡所謂的預付金根本全都是旅費嘛！」

　凱索克奸笑。

「妳能這麼明白我就放心了。」

　接著凱索克道出從森精靈長老口中獲得的情報。情報指出遺留該地的部落似乎稱為天空部落，可能居有貌種為禽的龍血族。但情報溯源目前至九百多年前，真正開始流傳下來的時間可能更早，故具體的委託內容就是現地調查天空部落的存續狀態──帶出其所用語言、生活型態、社會發展等等無形之情報，或是生活、禮儀、喪葬相關的有形物品、骨骸作為考據，越是詳細越有決定性的證據越好。

「就算是森精靈長老的情報，怎麼聽你說起來像是已經肯定天空部落真的存在？」

「問的好。歐文，給我拜託你的那個。」

「喔。」

　應聲隨即從躺轉坐並放下書本，離開時沙發一面摸著口袋，摸出了張對折兩次後仍有手掌大的紙張給凱索克。

　凱索克接過紙張，攤開，轉個角度後看了看點了點頭，便對角捏拿展示給芙利妲。紙上猶如通緝令的頭像，畫著一個麻雀頭傢伙。

「妳們曾在哪裡遇過長這樣的傢伙嗎？」

「沒有。」「嘶──沒見過。」「……。」

　隨問也將頭像交還歐文手上。他拎到芙利妲面前放下後便逕自返回沙發上，躺著繼續讀書。

「會這樣問，你們該不會親自遇到了？」

「哞，正解。」

　獲得首肯，芙利妲反倒皺起了眉頭。長滿橙黃體毛的粗壯手臂在胸前抱起，低頭直盯紙面。一陣子過轉頭看向左側錐面，見吐信搖頭連帶聳肩，看得出來並非否定，於是轉而看右。

「別、別問我，妳說我不用出意見我才來的。」

　外貌剛成年左右，面容憔悴蒼白的人類男性如此閃躲推卸。

　芙利妲兩手抱的更緊，眉頭更皺，皺到牽連嘴肉上橫長的鬍鬚枝末都微微揚動，心中暗自懊悔自己來此之前所做的決定。她的隊伍中另外沒來的兩人之一是個矮人，性格剛烈脾氣火爆，原本擔心帶他面試容易跟對方吵起來，但他卻也是最會給意見的人。

　思考時頻頻踮趾踏腳卻沒發出絲毫聲音，都被肉球給吸收了。

　乍聽過度的報酬，仔細想想又頗為合理。首先，要移動到大陸東半部有三條路，往北、往南繞過大裂谷以及直接見底再爬上來，無論哪條都不輕鬆。再者，類型為文化調查的委託通常並非抵達目的地之後一時半刻就能完成，是得耗費時間待在該地。以眼下委託而言就是得長時間滯留那瘴癘之地，補給不足、水土不服、沾染疾病難免，什麼都沒幹成就死在那裡也不是不可能。最後──

　那附近是整個奧崔斯大陸上最容易遇到瘋子的地方。

　見芙利妲苦思無果，凱索克搧風興火。

「執行上我會給出寬裕的時間哞。」

「具體多久？」

「三季，再加一個月緩衝。」

　寬裕？這叫寬裕？用走的光去一趟半年就過了吧，老虎暗忖。

「唔……也就是最慢可以拖到十個月？」

「當然。約定的金額依照期限而定，逾時倒扣，但視帶回情報的豐富度、可信度及證據性的高低，還可能給妳們額外的好處。」

「比方說？」

「哞，西部公會現在滿了沒辦法，但其他友好的公會可能用鋼之雄鷹的名義推薦妳們。」

　她聽了抓抓虎頭。

「事前調查得還真仔細吶，不過我們目前沒有加入公會的打算。」

「現在就下判斷還言之過早哞。我們在奇比那商會有熟人哞，對於將來大──有可為的冒險者們提供低息融資，視情況甚至無息，也不是不可能哞。」

　句中拉了長音後便如祕密般越說越小聲，伴隨漸歪牛頭視線依然直視老虎，話到「低息」兩字之時也於相對為低的那一眼前，張開了食指與拇指並令兩指逐漸接近，隨後便在特別送氣突顯了「無息」二字的當下兩指捏合。這一捏合，也令芙利妲吞了口口水。

「到時候妳們就和我們一樣，是公會樓層的佔有者了哞。」

　吞了口口水後，芙利妲從同桌開始至今，倚仗強壯的老虎外貌所維持的威嚴與氣燄，在一頭牛的魔法詠唱過後幾乎熄滅殆盡。她踏腳的頻率更甚，雙手抱胸更緊，整張臉都快皺成一坨，卻沒了先前只皺眉頭時的謹慎嚴肅，看來距離心防的瓦解時候不遠。

　碰──

　果真不久，臉皺一鬆，芙利妲直膝撞椅站立，兩手拍桌。

「好，我決定了。保險問一下，如果捲款潛逃會怎樣？」

「我會讓妳們至少在夏夏亞生活不下去。」

　牛並齒咧嘴笑答。

「嘿嘿，我們『虎紋蓮』接了這份委託！」

　其後，虎紋蓮的三名代表跟隨凱索克及芙拉提雅下樓，前往公會大廳進行委託簽約事宜。

　裘娜默默坐著目送五人離去。

　啪噹──

「真是稀奇，妳竟然會從頭到尾安安靜靜。」

　圓桌座上的安比聞言，面無表情別頭望看裘娜。

「看來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呢。妳們究竟在樹海見到了什麼？」

「妳自己也去一趟看看不就得了？」

「唉，人家就是不想去嘛，森林裡蟲子一堆。」

　安比給了一個咬齒的笑容，擠出來似地，卻也能見用心。

　橫躺沙發的歐文亦悄悄地把視線自兩人挪回了手上書中。

　冒險者公會的委託大體不出四種類型。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v2L5bygj
　一、公開委託：最為普遍，大眾皆可自由查詢相關內容。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EV0RvMbV
　二、祕密委託：委託與其內容皆不公開。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8hFcVCLE
　三、公開祕密委託：委託公開但其內容不公開又或者不明示。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qWtUiI2mk
　四、指名委託：透過公會，公開或不公開直接指名。

　鋼之雄鷹此次的委託屬於第三種類型公開祕密委託，故雙方直接就於公會大廳當眾簽署委任契約書。

　因此類型委託簽署時依委託人意志，排除特殊情況下有可能預謀或臨時轉變為內容公開，大多還是會順延選擇了公開祕密委託時的目的與心境，此時又通常會延伸出兩種不同的選項。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MquhGtCc
　其一、公會建築裡有專用小房間，簽署時可以完全避人耳目。或者依委託人需求於其他第三地點，由公會遣人立證。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JQLp1AgD
　其二、直接於公會大廳簽署委任契約書，但藉由公會人力或委託人所承認的對象，排開圍觀群眾，於展示簽署過程下保持祕密。

　選項二固然提高了走漏風險，卻也可以炒熱話題名氣，並間接證明委託並非子虛烏有，算是給付出了代價又無法得知內容的傢伙們一個交代，是故公開祕密委託又大多選擇於大廳簽署。

　罪蝶之月七日，眾目睽睽之下，公開祕密委託的成立又一次成為了冒險者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在夏夏亞迅速傳開。

　拿到了委任契約書，代表小隊虎紋蓮的三人回到鋼之雄鷹的基地領走了六十枚預付的海龍金幣，充滿希望地離開。

「哎唷哎唷，妳還在呀！」

　芙拉提雅諷刺地說。送走了虎紋蓮後，客廳中就只剩完成了委託交付的她和凱索克，沙發上的歐文，以及裘娜了。

「好了啦哞，妳以為我幹麻找妳一起去簽約。」

「嗯哼哼哼。」

　四眼相對，裘娜的嘴唇微抿，表情訴說著對芙拉提雅沒轍。

「那我先離開囉，妳們慢慢聊哦。嗯──」

　啪──

　話後，看獵物般盯著裘娜的芙拉提雅八指交扣，高舉過頭踮腳伸了個懶腰，解扣落下的雙手左右拍上大腿，便走回自己的房間。

「真是稀奇，妳竟然會從頭到尾安安靜靜。」

「哼，聽到要去絕天晴那種又濕又爛的地方就沒興趣了。」

「哞齁齁齁，不過正好妳還在。歐文，鎖門。」

「噢。」

　他俐落從沙發上跳起。

「哇啊──這樣人家就沒有後路了！」

　高八度的聲音邊說，開扇遮掩鼻下，直視側首。

「怎麼會，鎖起門來才能暢所欲言哞。」

　凱索克話時走向圓桌。入座之前，示手要裘娜移至對座。

「有另一個委託想要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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