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歌與傳承之物 - 八章．絕望與希望（２）

以廣場為中心，王國軍在距廣場之外的兩條街道上，組成了環狀的防線。

王都內的所有士兵和兵器已經全數出動。

負責指揮軍隊的人，是身為王國君主的亞隆溫，他現正身處防線現場的帳棚之中。

怪物——鎮國巨獸出現還不到一小時，就已經全盤做好迎戰的準備，這應該算是令人覺得稅款沒有白交的速度了。

但是，「全盤做好迎戰的準備」，換句話說就是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會有什麼結果，只能聽天由命。

亞隆溫旗下的臣子多次勸告他去避難，但他並沒把這些話聽進去。

有人認為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亞隆溫也非常認同這個道理。

但是，亞隆溫可饒不過那頭把王都弄得亂七八糟的鎮國巨獸。

無論是這座王都，還是這個國家，他也要守護到底。

即使《預歌之聖女》曾經宣言這個王都逃不過毀滅，亞隆溫也不會放棄。

從以往就沒倚賴預言的這個國家，還是走過了眾多年月。

亞隆溫不認為預言是克服不了的。

為了試探兼阻撓那頭鎮國巨獸，亞隆溫早已派出兩個小隊前去鎮國巨獸出現的廣場。

現在，亞隆溫正在等待報告，他會依據報告內容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據聞雨聲有平緩人心之效，不過此時的雨聲卻平息不了亞隆溫沒表露在臉上的急躁。

正當亞隆溫在想為什麼那麼遲的時候，一名士兵怱忙地步入帳棚。

亞隆溫認得，他是被派往廣場的其中一個小隊的隊長。

士兵單膝跪在地上，說有事稟報，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表情，也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會是什麼朗報，但亞隆溫還是叫他說出來。

報告的內容，重點就是牠擁有一副戰車炮也不能造成傷害的強硬身軀，以及超乎想像的俊敏。

「我的小隊雖然安然無恙，但另一個小隊已經……！」

即使士兵沒有說完，亞隆溫還是猜到了結果。

亞隆溫有一種想打向牆壁發洩的衝動，但帳棚之中沒有牆壁這東西，所以亞隆溫總算是忍了下來。

眼前的小隊長，看樣子已經被鎮國巨獸嚇倒，不能成為戰力，而他的部下恐怕也是同樣的狀態。

（真沒出息。）

這種想法在一瞬間閃過亞隆溫的腦袋，但他隨即就覺得不應該這樣想。

會對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是人之常情，尤其對方又擁有強大力量，就更是如此。

並未在近處面對鎮國巨獸的亞隆溫，沒有責怪眼前之人的資格。

「情況我大致上明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呃……陛下，還有一件事……那頭怪物之所以會在廣場停留，是因為有一名騎士與牠對峙。」

「騎士？只是一人？」

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戰車及自走砲一類的兵器對鎮國巨獸也不管用，就算協會的騎士大多擁有優秀的單體戰鬥力，也很難想像憑一人之力與鎮國巨獸抗衡。

「是、是的，雖然因為下雨看得不太清楚，但他好像是用兩柄蒼色靈導劍和那怪物戰鬥……」

「以兩柄蒼色靈導劍戰鬥的騎士……？」

亞隆溫總覺得這是在形容自己的一個熟人。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名士兵步入帳棚，同樣跪在亞隆溫的前面。

「今次是什麼事了？」

亞隆溫向剛跑進帳棚的那名士兵詢問。

而士兵則是回答：

「有一名年約十四、十五歲的女騎士和看上去同齡的少女，在前往前線的途中被我們遞到，請問該怎麼辦？」

「唔……」

亞隆溫低頭思考。

（大概是她們兩人吧……）

雖然沒有聽到明確的特徵描述，但應該不會有錯。

「……把她們帶來這兒，你們兩人可以退下了。」

聽到亞隆溫的話，兩人在說出「遵命」之後，就立即退出帳棚。

大概是距這兒不遠，等不到一會兒，剛才的士兵就帶著兩名少女進入帳棚。

亞隆溫使了個眼色叫士兵離開，而士兵也明白到主子的意思，無聲地敬禮後便離開帳棚，回到自己的岡位。

在亞隆溫面前的兩名少女，一如他的預想。

是柔娜和雪兒莉。

兩人在士兵離開的同時，想起了亞隆溫身為國君的身份，正想要向他行禮的時候——

「行禮就不用了，反正又沒人看著，做了又不會有人高興。」

亞隆溫卻把兩人叫止。

他走到帳棚的角落，拿起兩條乾毛巾，拋向柔娜和雪兒莉。

兩人也反射式地接住毛巾。

「因為沒有衣服給妳們更換，所以就擦擦身子將就一下吧。」

亞隆溫如此說著，兩人在點頭道謝後，先是輕擦頭髮，然後再用毛巾吸去衣服上的水份。

雖然單靠毛巾不能把濡濕的衣服弄乾，但總比水滴個不停來得好。

「和昨天相比起來，小聖女的表情變得像樣多了呢。」

「嗯，因為大家提點了我不少，我總算暸解到自己想做些什麼事了。」

這樣回答的柔娜，眼神有種以往所看不見的光采。

「這還真是令人高興……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我實在高興不起來。」

「……請問現在的形勢怎樣了？」

柔娜認真地詢問，而亞隆溫亦把自己剛剛聽回來的告訴兩人。

「竟然連戰車的炮火竟然不管用……」

聽到鎮國巨獸被戰車炮擊中也毫髮無傷，雪兒莉表露出有點吃驚的樣子。

但柔娜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她大概早就知道了吧。）

如果單是動用軍力就能把問題解決，那跟本不足以構成讓整個城市滅亡的災難。

《預歌》所預言的災難，絕不簡單。

「我知道妳們是要前往廣場，不過我勸妳們還是別去較好。」

面對鎮國巨獸那種怪物，一個搞不好就會發生無法挽救的事情。而事實上，已經有一支隊伍犧牲掉。

但是只要看眼神就知道，柔娜沒有妥協的打算。

「……我很感謝陛下的好意，但我無論如何也想去。」

這是一如亞隆溫預想的反應。

不論是語氣還是目光，也有一種絕不退讓的意志。

亞隆溫轉而看向雪兒莉。

「雪兒妳呢？」

「我不能放著柔娜小姐不管……而且，我也想為保護這個城市出力……」

也就是說，她的答案和柔娜一模一樣。

「……就算我阻止妳們，妳們也是會想盡辦法突破守衛吧。」

「啊……這個……」

對亞隆溫的問話，雪兒莉支吾地回應，但卻沒有否認。

而柔娜則是一臉「就是這樣」的樣子。

「ＯＫ，算我敗了，那麼，我們出發吧。」

說著，亞隆溫把擱置在桌邊的軍刀拿起，並掛於腰間。

那是一柄擁有碧色護手和柄部的靈導器。

《賢帝》——這是碧色軍刀的名字，同時也是亞隆溫愛用的武器。

「咦……『我們』……？陛下要和我與雪兒莉小姐一起去嗎……？」

「猜對了，小聖女的頭腦還真不錯呢。」

「可、可是，很危險喔……」

雪兒莉的這句話，柔娜亦從旁加以附和。

亞隆溫當然知道很危險，他還沒有笨到不明白這種事。

（不過，就算再危險也好……）

他走到雪兒莉面前，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要我眼看兩個女孩子親赴戰場，而自己卻留在安全的地方，這種事我怎麼做得到啊。對方是那種怪物，我作為軍隊的總指揮實在不能貿然動兵，不過，我個人倒是很自由。」

柔娜和雪兒莉還是很猶豫似的。

亞隆溫向她們投出了一個問題：

「妳們兩人沒有尋死的打算吧？」

聽了這番話的兩人，稍作思考後輕輕點頭回應。

「那不就好了嗎？我們一定會平安回來。」

「這會不會有點過份樂觀……」

「我不否認，可是雪兒啊，悲觀的思考亦不見得有什麼好處吧，做一件事之前先感到膽怯也於事無補吧。」

「啊……哥哥好像說過類似的話……」

「我想也是。」

亞隆溫笑了一聲。

畢竟，雪兒莉的性格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內向怕事，會被說這種話也無可厚非。

「誒……？」

可是，本人並不暸解為何亞隆溫會笑。

這個帶點呆的樣子，亞隆溫覺得比雨聲更能平撫人心。

「不過……陛下可以離開這兒嗎？」

這時，柔娜突然問道。

一軍無將是一個大問題，柔娜擔心的事很合乎常理。

可是——

「放心啦，就算我不在，軍隊還是能夠好好地運作，臣子們早就準備好我離開時的應對措施了。」

亞隆溫說的這番話，並非單是讓柔娜安心而說。

他說的是事實，雖然軍隊的將軍已經不在，但軍中還沒有人才凋零到找不到有掌軍能力的人。

亞隆溫親身上陣本來就是預料之外，那理所當然存在他不在時的指揮系統。

「而且啊，我可沒冷血到讓好友孤軍奮戰，自己則安坐在椅子上呢。」

「好友……？」

柔娜問。

「對，妳們應該也很熟的才對。」

聽了這句話的二人，立即就想到「好友」是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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