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歌與傳承之物 - 尾聲．未知與明天（４）（完結）

從飾品店出來後，黎瑞爾就以全速跑向車站。

路途之上有不少人對他投以奇異的目光，但這些並不是值得在意的事。

只是一分一秒也好，他只想儘快見到那名少女。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見到她？黎瑞爾一邊跑一邊想，然而想得再多，他也想不出答案。

（……不，現在還是先趕到車站吧。）

穿越行人與之間的空隙，越過正在進行瓦礫移除工作的工地，黎瑞爾一心一意地向前奔走。

終於，他來到了車站前的廣場。

廣場的狀況，說起來實在很悽慘。

原本鋪設得整齊有條理的地面，除了石子被翻起外，更有著無數的凹陷；平時在這兒的人數足以把廣場塞滿，但現在餘下的數字卻不到十分之一。

四周的建築物，沒有任何一座是完整的，最嚴重的甚至整座倒塌成一堆未清理的瓦礫。

而在這些建築物之中，損害較少的，是屋頂缺了一角的車站。

黎瑞爾走入車站並步進月台。

雖然外觀變得殘破，但內裡的月台和車軌倒是沒有被毀壞。

一台擁有黑色車身的列車，此時正停在月台的車軌上。

「太好了……還未開出。」

車站服務雖然再開，但卻還未恢復原貌，據黎瑞爾所知，今天從亞克．加迪安開出的列車就只有一班。

知道這事之後，黎瑞爾立即左右張望，在月台尋找少女的身影。

沒有車票的黎瑞爾不能夠登上列車。雖然以自己騎士的身份總會有辦法，但他並無濫用職權的打算。

總之，先把月台找個一遍吧。

如此想著，黎瑞爾踏出了腳步。

「黎瑞爾先生！」

找了沒有多久，有一把聲音突然從後叫住了黎瑞爾。

他認得這是誰的聲音。

黎瑞爾停下腳步轉身一看，只見他所尋找的少女，就站在列車的登車口。

「柔娜小姐……」

輕聲叫著這個名字，黎瑞爾用平常的步速走向柔娜。

而柔娜亦於同時步向黎瑞爾。

兩人在彼此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黎瑞爾先生……為何你會來這兒的？」

柔娜問出的，是一如預料的問題。

「來為柔娜小姐送行啊。工作上剛好出現了空檔，想著機會難得就過來了。」

這並非謊話，只不過裡面隱藏了一點事情而已。

「是這樣啊……謝謝你。雖然早上說不來送行也可以，但黎瑞爾先生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如此說著，柔娜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單是這樣，黎瑞爾就覺得特地跑過來實在沒有做錯。

「對了，柔娜小姐，請問能耽誤妳一點時間嗎？」

「啊……是的，好像有點意外發生了，列車的發車時間延後了三十分鐘……而且，我也有些話想對黎瑞爾先生說。」

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列車有些微的延誤也是人之常情，但黎瑞爾總有一種太巧了的感覺。

「是嗎。站著說也有點那個，我們到那邊的長椅坐坐好嗎？」

柔娜點了點頭回應。

兩人來到附近的長椅坐下，兩人之間相隔了半個人的身位。

在他們面前，剛好是車站屋頂缺了的一隅。雖然只有一點，但從那兒，可以看得見外界的景色。

車站的外面是廣場，換作是平時，這個時間的廣場是非常熱鬧，不過現在，各處也在施工的廣場就只有傳來工程的聲音。

「這個城市……損毀得很嚴重呢。」

「嗯……可是，這個亞克．加迪安依然存在，這也是多得柔娜小姐妳的功勞。」

「不……」

柔娜搖了搖頭。

「我根本就沒做什麼……而且真正應該道謝的人，是我才對。」

然後如此說著。

「咦……？」

面對柔娜的道謝，黎瑞爾感到不解。

「我在這個國家遇到的人……亞隆溫陛下、雪兒莉小姐，還有黎瑞爾先生……你們教曉了我很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

「嗯……《預歌》是不能違抗的想法，一直根深柢固在我心中，以往的我沒想過去抵抗，只是懂得聽從，結果，我連自己真正的心意也無法正視……黎瑞爾先生，正是因為有你們，我才能察覺這一點，是你們教曉了我，比起《預歌》，自己的意志更為重要。」

說著，柔娜站了很來，背向黎瑞爾向前踏出了兩步。

「不過老實說，《預歌》的內容被顛，我到現在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柔娜小姐……」

「剛剛才說完那種話，現在又這樣說，很遜吧。」

轉身過來的柔娜臉上，勉強地擠出了笑容。

「……不，一點也不遜，應該說，如果不這樣想才怪。」

「咦……？」

出乎意料的話，使柔娜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柔娜小姐，妳是在煩惱以後該如何面對《預歌》吧？」

在教國成長，同時是《預歌》詠唱者的柔娜，比起黎瑞爾更清楚明白《預歌》的絕對性。

然而，被說是百分之百準確的《預歌》傳說，卻在三天前被破解。

「應該如以往一般繼續相信，還是否定《預歌》……妳在想的，是不是這件事？」

「……是的。」

柔娜點頭小聲地回應。

「黎瑞爾先生……你能夠告訴我嗎，我……應該該怎樣做才好？」

然後，向黎瑞爾問道。

此時的柔娜抱有怎樣的心情，想必黎瑞爾是難以理解。但是，她所苦惱的事，黎瑞爾卻不多不少有點明白。

正因為有《預歌》，她才會來到這個城市，而正因為她有來，城市才能得救。

她做的事違背了《預歌》的內容，但要是從最初就沒有《預歌》，那這個城市現在或許就已經變成廢墟。

所以，她才對自己的能力感到不知如何面對吧。

然而——

「很抱歉，我無法回答妳。能回答這個疑問的，就只有柔娜小姐妳自己而已。」

黎瑞爾很想幫助柔娜，但這並不是他能夠做的事。

就正如他所說，柔娜所面對的問題必須由她自己解決。要作何種選擇，該由本人決定，旁人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可是我……」

「就算現在決定不了也沒關係，只要妳不去逃避，我相信終有一天，妳一定會得出一個自己能夠接受的答案。」

以往也好，未來也好，《預歌》的力量也會跟隨著柔娜。

只要身抱這種力量，柔娜一定會有不得不作決定的一天。

但是，那不是現在，現在的柔娜，並沒有必要急著去找出答案。

聽完黎瑞爾的話後，柔娜舒了一口氣。

「……果然，在離開前多見黎瑞爾先生一面實在太好了。」

雖然並非完全沒有牽掛，但迷茫的表情，已漸漸地轉為笑容。

看見這樣的柔娜，黎瑞爾也擺出了微笑。

「……柔娜小姐。」

呼喚著柔娜的名字，黎瑞爾從椅子上站起來。

「什麼事？」

「雖然我不知道妳會不會喜歡……」

黎瑞爾從衣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個包裝好的小紙袋，並把它放到柔娜面前。

「這是……？」

一邊問著，柔娜一邊接過遞向自己的紙袋。

「只是一點小禮物而已。」

「……我可以打開嗎？」

黎瑞爾以點頭代替回應，而得到黎瑞爾首肯的柔娜，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進紙袋之中。

在柔娜取出紙袋的手上，是一條青綠色的緞帶。

「啊……」

「作為送行的禮物，可能有點寒酸也說不定……」

「不、不會！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黎瑞爾先生。」

柔娜連忙否定，並且向黎瑞爾道謝。

「黎瑞爾先生，我可以把這緞帶繫起來嗎？」

「嗯。」

聽到黎瑞爾的回答後，柔娜以熟練的動作，將那條青綠色的緞帶繫上左邊的髮梢。

「……好看嗎？」

「嗯，和妳很相襯。」

這不是客套話，黎瑞爾是真的如此認為，青綠色的緞帶與柔娜銀中帶紫的髮色非常相配。

「謝謝。」

作出道謝的柔娜，有點害羞地笑了一笑。

見她那麼高興，黎瑞爾再一次感到趕來這兒是值得的。

「啊……不過收了禮物不回禮不行呢……」

「不用客氣啦……」

「可是我會覺得過意不去……唔……現在去買也來不及……」

柔娜看起來有點苦惱的樣子

雖然黎瑞爾不是為了得到回禮才去送禮，但柔娜看來是一個很重視這種事的人。

（該怎麼辦呢……啊，對了——）

就在黎瑞爾思考之際，某個想法靈光一閃的出現在他腦中。

「柔娜小姐，如果妳覺得非回禮給我不可，那可以拜託妳做一件事嗎？」

「啊……是的，只要是我做得到的話……」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了……柔娜小姐，妳可以再唱一次那首歌嗎？」

「那首歌？」

不明所以的柔娜問著。

「嗯，除了《預歌》之外，我曾經聽過的另一首歌。」

說到這兒，柔娜也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除了《預歌》以外，柔娜在這個國家曾經唱歌，而黎瑞爾又聽過的歌，就只有一首。

「但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能夠拜託妳嗎？」

「……我明白了。」

柔娜站直了身子，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高歌。

那天晚上黎瑞爾聽到的歌聲，如今在月台再次響起。

以澄明清澈的嗓音所唱出的搖籃曲，響徹月台的每一個角落。

待在月台的人、從列車的窗戶探頭出來的人，也把視線集中在柔娜的身上。

對歌唱並不熟悉的黎瑞爾，實在說不出什麼像樣的專家評語。

不過——

（妳的心意，我確實地收到了。）

黎瑞爾沒把心中的這句話說出來，只是閉上雙眼，享受著猶如天籟般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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