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歌與傳承之物 - 七章．真正的心願（１）

明明下著雨，在街道上的人流卻更勝平日。

然而，這並非熱鬧的景象，而是恐慌的証明。

雨聲之中夾雜著驚叫的聲音，人們的臉上盡是因驚懼而扭曲的表情。

就像在逃避些什麼似的，全部人也朝同一個方向竄逃。

但是卻有唯一的一人——黎瑞爾採取和民眾相反的行動，他一邊撥開迎面而來的人群，一邊逆流而上。

（是在車站前廣場的方向……！）

承受著人們的推撞，黎瑞爾以最快的步速前進。

走過了兩條街道之後，已經再沒有蜂擁的人潮。

黎瑞爾停止了前進。

他睜大了眼，看著前方。

在眼前，是一頭與建築物大小足以相提並論的龐大四足獸。

說是像獅子，牠的頭部輪廓實在太過尖銳，但說是狼，牠四肢的比例又實在過於粗壯。

覆蓋在牠身上的並非毛皮，而是會反射詭異光芒的黑色甲殼。在背上，更有一雙像鳥類的翅膀。

既非天災，亦非人禍，《預歌》之中所說的「遠古的黑暗」，毫無疑問就是指眼前的這東西。

——「是怪物……吧。」

昨天，柔娜是這樣說的。

雖然黎瑞爾並非不相信柔娜，但他此刻才感受到話語中的真實感。

即使隔了好一段距離，四足獸的咆哮聲，黎瑞爾依然聽得很清楚。

黎瑞爾不覺得向牠正面挑戰會有勝算。

雖然他被冠上一個叫《劍王》的名號，但眼前的東西卻不是單用名號就能嚇跑的對手。

在自己如此思考的這段時間，四足獸並沒有停下破壞的行動。

廣場附近的建築物被踐踏，被摧殘。

雨水的味道，覆蓋不了從廣場中傳出的鮮血氣味。

在仍未到達的廣場之處，想必已經有人失掉性命。傳出的血之氣味，正正代表著消逝的生命。

現在，騎士協會和王國軍一定正在實行對策。人數有限而又採輕裝備的騎士，應該會負責疏散及保護市民，而擁有戰車等兵器的王國軍，則是對付眼前這頭體型龐大的怪物。

王國軍即將會到達，但是，在王國軍抵達之前，能夠放任這個局面不管嗎？

答案是否。

《預歌》訴說亞克．加迪安將會滅亡。

違逆擁有絕對可信性的《預歌》也許會徒勞無功，但黎瑞爾不想以此為藉口什麼也不去做。

黎瑞爾拔出了腰間的寬刃劍——《天穹》，雙手握住並在上面貫注靈氣。

頓時間，寬闊的劍身展露出蒼色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地向廣場走去。

不管《預歌》所預言的未來是怎樣，而《預歌》的準確率有多少，他也想保護這座城市，想保護住在這兒的人們。

而且他亦想保護那名少女尚未察覺的真正心意。

為此，他決定去做此時的自己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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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啊……」

在自己的房間之中，亞隆溫如此低語。

在剛才，他收到巨大四足獸從天而降到車站前廣場的報告。

雖然還未親眼目睹，但相片倒是已經看過。

那是名乎其實的怪物。

因為昨天聽了那個女孩的話，亞隆溫在昨晚已經吩咐軍隊對戰車進行整備。現在王國軍的戰車隊應該正在佈置防線。

不過，面對那種常識外的對手，戰車的炮火是否能起作用實在成疑。

（現在也只能祈禱一切順利了……）

亞隆溫心想。

同時，他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畢竟是這種緊急的時候，全城上下亂得一團糟，亞隆溫可以理解，但是，應該不會吵到自己的房間之前。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亞隆溫打開門走出外面。

眼前的光景，不禁使他屏住了氣。

一名身穿軍服的男人正向自己走近。他身上的軍服不只被雨水淋濕，更沾上了泥土。

但最令亞隆溫驚訝的，是他滿身的傷痕以及沒有了腕部的左臂。

他拖著搖搖欲墜的腳步接近，在他身旁的兩名士兵大概是不知怎麼應對，顯得手足無措。

「寇拉魯將軍……！！」

好不容易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亞隆溫用跑的走向寇拉魯。

「啊啊……陛下……臣下對不起您……！！」

說著的同時，寇拉魯以一種彷彿已無力支撐身體的動作跪地。

為了配合他的視線，亞隆溫亦以單膝蹲在地上。

——別說話了，先治療你的傷勢吧！

這是亞隆溫的心聲。

「說吧，把你所知道的一切。」

而這是亞隆溫說出的話。

寇拉魯身後的走廊，拖著長長的血跡。

斷掉的手臂現時還在淌血，寇拉魯的臉色早就因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寇拉魯已經救不活。

那麼，亞隆溫做得到的事，就是聆聽這名芬特列亞王國將軍最後的聲音。

寇拉魯以虛弱的聲音，對亞隆溫訴說著一切。他自己也知道撐不了很久，所以盡量長話短說。

他說明，自己在偶然的機會下，從古代文獻中得知加偉拿山封印著古代的生體兵器。

據說那個生體兵器擁有毀天滅地的強大力量，寇拉魯為了把它弄到手，才會進行山中的發掘。

然而——

「那頭鎮國巨獸……根本不是指引芬特列亞的力量……只是把一切破壞的災厄……」

寇拉魯的聲線已經氣若遊絲，雙眼也沒有了焦點。

他所說的鎮國巨獸，毫無疑問就是那頭怪物。

「陛下……拜託您……一定要把這個國家……！！」

這句未完的話，寇拉魯再也不能把它說完。

有如脫線的人偶一般，寇拉魯倒臥於地面之上。

他的身體，陷進了由自身鮮血形成的血泊之中。

亞隆溫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伸手把寇拉魯仍然張開的雙眼闔上。

在旁邊一直看著的兩名士兵，一副有什麼要說，卻又什麼也說不出的模樣。

亞隆溫緩緩地站起身，然後對兩名士兵下令：

「你們兩人立即回到自己的崗位，還有，把剛才所聽到的所有事情忘掉，知道嗎？」

在亞隆溫的語氣中，帶有平時所沒有的冷峻。

兩名士兵聽到這番話，一致表露出汗流浹背的神情，然後馬上離開了現場。

在士兵們離開之後，亞隆溫又把視線移回寇拉魯身上。

「……老實說，我還是不怎麼喜歡你，而且你今次還給我留下了一個大麻煩。」

這是亞隆溫的真心話。

不過——

「你就好好安息吧，寇拉魯將軍。我會保護給你看的，不論是這個王都，還是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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