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 - 我的家庭真奇怪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兄弟姊妹很和氣，父母都慈祥⋯⋯」兒時的記憶裡，迴盪著這首兒歌，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吧？

也不是沒有懵懂無知的時期，那時的我，真的以為我的家庭很可愛，直到懂事後，才發現，我的家庭很奇怪。

懂事後，大概是什麼時候呢？依稀記得，應該是八歲吧，我開始將真相上面那層逐漸剝落的油漆一點一點的摳了下來⋯⋯

首先是奶奶。

奶奶是爸爸的母親，好惡分明，直爽單純。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我的奶奶，她總是能夠變著法子將晚餐做的五花八門，兼顧健康和美味，總是為我和哥哥準備點心，對我們這對小頑皮都很好。

至少我當時是這麼以為的。

起因是一條果凍條。

當時我在學校表現優異，老師特別給了我一條果凍條做為獎賞，那時，果凍條在一個二年級孩子眼中是非常珍貴的，那不僅僅是一條果凍，那包含著老師對我的讚賞，以及我對自己的自豪。

我把果凍條放在我自己的書桌上，笑的合不攏嘴。

隔天我起床，高高興興的上學去了。回家後才發現，我的果凍條，不見了。

人間蒸發似的。

我到處翻找它，飯桌、沙發、書房，是被我夾在書裡了嗎？還是不小心掉在床底下？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奶奶始終在旁邊冷眼看著我心急如焚，慢悠悠的說：「啊，那條果凍嗎？我給你哥哥吃了。」再補一句：「就一條果凍，沒什麼。」

給你哥哥吃了。

沒什麼。

我崩潰了。

歇斯底里的對著奶奶大吼、哭叫，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不經別人同意就擅自拿走別人的東西，還順手給了另一個人。奶奶不甘示弱，對我不耐煩的說：「哥哥是男生，妳能不能不要這麼小氣？」

男生？

小氣？

當時我就被一個我尚未知道的，因染色體不同而待遇不同的荒謬理由給嚇到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觀念，叫做重男輕女。

最後事情以爸爸補了一條果凍給我而畫上句點。

但意義完全不同了，老師的讚賞和我的自豪，被哥哥當作一個普通的點心吃掉了。

其實從小到大，我沒有討厭過我哥哥，除了他太白目之外，一切都好，畢竟我不能決定性別，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奶奶難道真的不愛我嗎？

我想她也是很愛我的。

我說想吃優格，她就自己做，我說奶茶好喝，她就自己熬煮紅茶加牛奶給我喝。

只是她從小學習的，重男輕女的觀念，使她特別鍾愛那個染色體為XY而非XX的孫子。

這難道能怪她嗎？

不能吧。

再長大一點我又知道了另一件事，是媽媽告訴我的。

我一直以為爸爸是獨生子，事實上不然。媽媽說，奶奶曾經有第二個孩子。

她說這是奶奶告訴她的。

聽說爸爸的弟弟長得非常秀氣，很漂亮。他順利的出生，也很健康，但有一個夜晚，他發燒了。

阿祖站出來說，去醫院花錢，請xx先生來打一針就好了。

xx先生是密醫，當時健保很不發達，比較花錢，很多人都有請密醫的習慣。

奶奶沒有說什麼，她扮演了一個好媳婦的角色。

然後密醫幫嬰兒打了一針。

再然後，孩子夭折了。

這是奶奶心中永遠的痛。

聽到這我才知道，為何每次有小感冒，奶奶都堅持一定要去診所看醫生。這是她不能言說的，很深很深的傷。

我問媽媽，所以，因為她一直都在當「好媳婦」的角色，才會希望我們兩個跟她一樣嗎？

媽媽沈默了很久。

再開口時，她以一種極為不確定的語氣說道，也許也是因為心理不平衡吧。為什麼你們不用這麼做？為甚麼我照做了你們不用？或許，她一直是抱著這些想法在過日子的。

我沒有回話。奶奶從小學習的觀念就是沒有辦法放過我和我媽，因此，她也無法放過她自己。

這樣的人生，好累啊。

這是奶奶。

接著是媽媽。

媽媽的故事比較可怕。

阿公，媽媽的爸爸，曾經會家暴阿嬤。

他們相遇的太早，分開的太晚，也因此折騰了彼此好多年。

媽媽很少談自己的原生家庭，她不希望我被他的情緒影響，連帶著去過分可憐某些人，或過分憎恨某些人。

然後是爺爺。

奶奶和爺爺沒有任何肢體衝突，但肢體衝突不是婚姻不合的唯一原因，還有一個最狗血但很真實的。

爺爺婚內出軌，不止一次。

爺爺很喜歡打麻將，經常深夜出門，凌晨才回家。也因此，爸爸從小就學會一項那個年紀不該會的技能：在某位叔公或伯公的家門前叫爺爺。

小時候爺爺會帶我和哥哥兩隻小孩出去玩。有一次，在我跟哥哥都還很小的時候，我們兩人正在金石堂看書，爺爺叫起我們，準備慢慢走去搭電梯，這時，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媽出現了。

對，大媽。

她穿著一件綠底紅花的俗氣衣服，追在爺爺的身後叫囂怒罵著。爺爺無視她

，一語不發的拉著我和哥哥加快腳步進了電梯。

叮！電梯門關上了，大媽終究沒有追上爺爺。

「爺爺，那是誰？」我好奇的問。

爺爺淡淡的回答我說：「瘋婆子。」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爺爺的其中一任小三。

也有一陣子，爺爺載我們去玩時。車上總會多出一個不算年輕的阿姨，跟著我們。

那時我和哥哥已經大到能夠知道她和爺爺是什麼關係了，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吧。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y0tGIyI0

這就是我那看起來正常，實則不然的可愛家庭。

雖然這個家庭可愛的不那麼純粹，我還是很愛它。

這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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