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不語 - 【題目三】-神經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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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挑空的空間，兩張椅子，一張玻璃茶几，一次秘密的會談，與這位陌生的治療師。
「他對你有無數臆想，他只對你敞開心扉，讓你了解他…可同時他也忌妒著那些……他未曾知曉，你與他人共渡的時光，那些你還不屬於他的時光。」
「我是個混蛋嗎？」
「你是，但他也是，他在引誘你，一步步走向萬劫不復。」
「可在我危難時，他總是幫助我，不計代價。」
「那你又用什麼回報他呢？」
「……」
「你與他人共渡的時光，你與他人親密地暢談，你與他人走過的秘密——他真正想要的只有你，可是你親手打碎了他。」
「不…不是那樣的，我只是…」
「你只是一邊自私的希望他留下，因為透過他，你才得以看見真正的你，而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你。」
「而就如他說過的，他就在那裡，望著你與他人，諸多的他人，比他更先來到的他人，親密無間——可你又貪戀他的孤獨，因為只有他看見了你……人是不可能走入同一場浩劫中第二次的。」
「……我…」
「你與他人建立密不可分的連結，卻又像在飼養一條狗、一隻魚，給予他希望，又先轉頭離開…這樣何嘗不是一種殘酷呢？」
「不…是他先背叛——」
「但他真的拋下你了嗎？」
那句詰問來得太遲，卻總在事過境遷後，不斷被回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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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始下雨了，這場霖雨來得太久，也太過煩悶。

喝酒、狂歡、飆夜——可以麻痺感官的他都嘗試過了。

可心裡沉澱下來的，那些結晶，依舊殘留有你的影子。

「不要離開我，就像那溫良的夜，不要帶我走過黑夜後，又擅自離去……」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他低喃，蜷縮在地上，屋內開著暖氣，可他卻如墜冰窟。

那些曾經的「他人」形形色色，全都在那場回望後，被他割捨掉，一乾二淨。

——人不會走入同一場浩劫第二次。

腳邊有數不清顏色的酒瓶，東倒西歪，傾倒的酒液在地毯留下一道道深色印子。

一遍一遍，在絕望的夜裡，猶如他們無數次交談，兩相對望、坐在兩張紅皮沙發上。遙遠的記憶宮殿裡，男人曾經的話語，不斷在耳邊呢喃、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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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夢到那一天，夢到他離開的那一天，夢到自己殘忍，以及他溫柔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向他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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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機會，讓你走近我、了解我…可你不要……」

熾白車燈映照下，回憶裡的男人笑著說，血色暈染在整潔的白上，襯衫下擺被凌亂抽出。他們對望，隔著紅與藍的光影間，在事過境遷後，他將他送進了牢獄。

「我看清你、愛護你，你也享受於此，那為何不承認呢？」

有許多人上前壓制他，他們吆喝著，嘴裡喊著嚴厲警告，男人面部朝地，卻還是吃力地抬起臉，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他。

「現在我主動走向你，就待在你看得見的地方……」

不，不是的。他張口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如何解釋。

他想說這些警察不是他叫來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將他親手送入監獄，即便在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後，也是如此。

可這些他說不出口，他從頭到尾都在旁觀，就像是超脫這人流，觀望一場回憶演出。

一字一句，歷歷在目。

「我會回來的。」

「親愛的，我會回來的，我就待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只要你想要，隨時都可以來見我。」

「只要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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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裡，目送他遠去，目送那一抹背影，午夜夢迴，他又清醒，像個無措的孩子，抱頭痛哭，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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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就如神經脈絡，早已融為一體，牽一髮動全身，唯有一起墜落才得以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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