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佚名散文集 - 香淚月 - 抱歉—sorry for putting you there

那條長廊是一條筆直的手術刀，隔開了圍坐一圈的四個組員還有在等候多時的另一批學生。她安坐在椅子上，只覺從課室走過來的路上漫不見光，現在回頭卻看見逶迤著一片亮得駭人的白光。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5pxklFUz

她艱難地嚥下一口口水，再張望著坐在自己左右的組員，時間不斷放大從她的頭頂砸落，惹得她頭隱隱作痛。她的手好像也開始不安分，作惡了幾條自己脖子下襯衫的皺紋。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pcejKFcc8

輪到她們一組。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TVj7i1ss

教授從容地從抽屜裡拿出一幅圖片，一開始用白紙遮蓋住。拿開白紙的瞬間，一個偌大的蘋果佔據了瞳孔的大半。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n57gZCYU

蘋果長得奇大，重心歪向一側。蘋果皮上滿是幾釐米深的坑洞，深得接近果核，洞口涎著透明的蘋果汁。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94DeCbSwn

教授擱下一句話，限時八分鐘讓四個人小組討論。一開始大家啞口無聲，但出於本能，大家都開始聊起了有關自己有預備的內容。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d2bMs7no

「這圖實在是太好了，我認為這是一個醫學生在訓練時用到的......」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6b4xcNjnn

「我覺得這是個藝術品，創作者的創意......」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c2CVc7SL

「我覺得這個可以用來宣傳均衡飲食......」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kkoPr4tX

她凝視著那幅照片，卻遲遲不敢說自己看到了什麼。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NGwPBmvK

空氣突然寧靜，四雙眼睛同時看著她。她知道她要是再不說話，她的醫生夢估計就要毀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GI5bOlew

「我對這位病人感到很抱歉......」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ZrzP49je

她說了很多預先備好醫生道德規條和原則，努力把這些東西跟蘋果拼湊在一起。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oWdodW2H

她的夢想努力地擒住了她的淚水，聲線雖然顫抖，但她還是用她學習超過十多年的英文，盡力地回應著問題。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Vahkyalj

面試結束之後，教授把她留了下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ACyRJ4sD

「所以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除了那些大家都有背過的倫理道德。有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Ep7bri5i

教授循循引導，女孩卻突然沉默了。

助理指著女孩的名字，問教授道：「要把她放進名單裡面嗎？我看她剛才快哭了欸。雖然分數的確很好......」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UlI0bj9u

「放吧。」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OI3JD9bu

「她只是看見了我們想他們看見的東西而已。」

八年後，女孩成為了一個麻醉科醫生。她沒能忘記當初自己距離夢想破碎只差一步，差一點點她就哭了出來，差一點點她就證明了自己是個脆弱不堪的人。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HGiPAdIY8

現在，在她面前是一個已經失去意識的病人，部門顧問醫生從她那接手了這個病人。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CrpuE1fM

她自問沒做錯什麼，對得起這位病人。只是生死有命，有些人可能總會遭遇不幸。她自認走過了六年的唸書和實習，比起當年看到一個蘋果就會想哭的自己，心靈強壯了許多。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jHisuwqg

這個時候，在場所有人其實都能看出，這病人機會微了，治療期間超過三分鐘心肺復甦仍無起色。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25H71xxte

「其實，我懷疑是......」她根據這位病人之前的用藥和具體情況，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她自知機會雖微，但不是全無可能。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gwu9Qqx1

「那兩種藥你都沒用到，怎麼會是呢？」顧問醫生反駁道，並繼續在病人的胸口上進行他想做的心肺復甦。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WlMU1VcL

一整支團隊裡提出過疑問的就只有她一人，三四個不同房的醫生都見狀過來搶救，但他們卻除了心肺復甦再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kEex3Viq1

她站在一群醫生之間，那種壓迫感緊追而至。她再也不敢吭聲，只是加入了輪流CPR的行列。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Z6hubCpa

她一直想著自己其實是不是有別的事情可做，而不是看著一個瀕死，甚至已經可以宣告死亡的病人胸口繼續輪流被不同人的搓按。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6VsyTPxA

但她不能這麼想，也沒有這麼思索的空間。就只能繼續按照那位顧問醫生的指示進行幾乎毫無意義的心肺復甦。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moGJClfq

直到兩個小時之後，在場所有的醫生幾乎都有給那病人進行過心肺復甦。本來完好的胸口因為長時間的按壓變得凹陷，留下明顯的搶救痕跡。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fJ12PzA6

最後，顧問醫生一聳肩，在瀰漫著沉沉死氣中長嘆一聲，從抽屜裡拿出了死亡宣告書。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sh5MOqr0

那張紙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還在想著自己是否能做得更好。她仔細看過病人的名字，無可奈何地也是簽下了那張宣告書，證實一個人從尚有希望的病人變成終結所有希望的屍首。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cYItbwcX

她本想安慰自己已盡力挽回，卻依然無法告訴並不是造成了凹陷胸口的元兇之一。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kefIHWV6

兩個小時，她的大腦當時高速運轉了超過數千次要否跟顧問醫生再理論一番，卻還是未能開口。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99u9zkQI

她站在病房的中央，卻開始認不清自己是誰。走著走著，又走過了幾百張病床，看過了幾千個病例。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asI0lHlO

有數把數年前的聲音，卻一直呢喃著，低沉地在她腦海裡交織：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ZKxhN4J4

「我鄭重宣誓，我將終生致力於為人類服務，將患者的健康與幸福作為我的首要顧念，將尊重患者的自主權與尊嚴，將保持對人類生命的最高敬意......」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2rCo3nmg

「將患者的健康與幸福作為我的首要顧念.......」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IAyNmAm5

「首要顧念.......」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U8RDhvO2

她放下針筒，閉上了眼睛，感受一個心臟的歇止。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kJ8hYW6H

「我對這位病人感到很抱歉......」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bYnhCyD3

「所以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f83CcKI0

她那天，看見一個插滿刀的心臟。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8WthDmVQM

在她面前，被她插滿了刀。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83peyX3k

參考案例：

2021年10月【醫療失誤】博愛醫院醫生遺書曝光控訴上司失誤及向家屬隱瞞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TkSUaH7a

ns216.73.216.206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