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三部曲之二──生活在時間之上 - 空間展開實驗(完)

宛如剛從硝煙的戰場回到溫暖的家中，所有人碰到堅硬的床板後都是倒頭就睡。

「呼……總算是結束了。」

還保留有些許體力的永華，勉強維持著意識蹲坐在牆角。

此時永華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事情的異樣。

李教授貌似變了，變得不再是那位和藹可親的教授。

實驗的目標不再是完成理論證明，而是變成在尋找某個東西。

某個……除了李教授都不知道的目標。

「還是先連絡吧!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訊號。」

自從那位好友消失後，永華就將他的聯絡資料放在了手機的主螢幕上，好方便隨時聯繫。

然而當永華按下撥打圖示後，細小的窗戶外傳來了短暫微弱卻急促的爆炸聲。

因為聲音微小而且身軀過於疲憊，所以只有永華下意識的扔下手機，站起來四處張望。

「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時間點李教授應該還在實驗室，因此永華在呆愣秒後，就穿上床邊的外套跑向實驗室。

實驗室與他們居住的房間有一條不短的走廊，就算永華已經權力奔跑抵達實驗室，也是花上不少時間。

當推開實驗室厚重的門後，永華就看見李教授已經穿上一件纏繞滿銅線圈的防護服。

「李教授這是?」

「永華你先穿好防護服，角落那邊有纏上銅線的那些。」

「需要去叫醒學生嗎?」

「不用，今晚實驗都會結束了。」

「結束?」

隨著爆炸的聲響越來越明顯，永華趕緊穿上角落的特殊防護服。

李教授貌似已經知道了情況，沒有絲毫緊張的看著儀器上的數據。

但不止是緊張沒有，就連先前急迫倉促都消失無蹤。

隨著李教授旋轉控制台上的旋鈕，電力被重新導入實驗平台上。

時空間交換實驗，主要是利用李教授發明的強電磁力線圈，將一條直徑只有碳原子大小細絲在空間上延展或壓縮。

延展的程度完全取決於電力產生得磁場，而此刻看見儀表上亮起警告的紅燈，永華發現到李教授已經過量的導入電力。

發紅的線圈照亮昏暗的角落，炙熱的高溫已經將跟手臂一樣粗壯的電纜燒到變形。

「教授!這樣儀器會過載的，需要先停下來冷卻。」

「來不及了，永華。來不及了。」

面對著著急想要阻止的永華，李教授反而異常的平淡說道。

「你看看監控系統，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在李教授的提示下，永華看向了掛在控制台上方的螢幕。

因為以前是軍事重地，所以不只是建築物內部和四周圍，就連附近的道路和山林都遍布著各種監視器。

其中就不乏能在黑暗中發現動態事物的紅外監視器，以及利用星光的微光監視器。

然而在這人煙稀少的山林中，螢幕中應該頂多會出現一些小動物的身影，但此刻至少有兩個螢幕中出現了數十名手持器械的人影。

「那些人是誰?」

「不知道，但你覺得台灣會是那種，晚上出現一堆拿著武器的人的地方嗎?」

很快當其中一個人影走進其中一台監視器後，有服過兵役的永華也稍微能夠辨識出那些人影身上的物品。

然而縱使台灣是自由的國家，幾乎一切都是自由的，但槍械可不是啊!

所有可疑人員都手持著步槍，身上也像是軍事電影中的士兵一樣，穿著掛滿各種物品的防彈背心。

「我立刻去報警。」

永華很直覺的說出普通人會想出的應對方法，但李教授很快就將他攔住了。

「不用白費力氣了，警察面對那些雜種可沒有用。」

「雜種?」

第一次從李教授嘴裡聽見如此難聽的詞彙，但等不及永華產生驚訝的反應，李教授又接著說道。

「幫我看著監視器，現在幾號到幾號有人?」

「痾……三號到七號。」

「永華，殺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殺人毫無目的。」

隨著李教授話音落下，他按下了控制台旁的簡易按鈕。

按鈕用著亂連接到一台訊號發射器，而訊號的終點是大量預先埋藏在山林間的小方盒。

每個盒子內都是一場縮小的時空間轉換，但與實驗室內需要記錄下數據的不同，裡面並沒有安裝任何的安全裝置，一旦啟動就會直接釋放出超出正常值數十倍的能量，直到電量耗盡。

或者……空間被拉扯到碎裂開來。

連慘叫的聲音都來不及，螢幕中再次出現如同那張照片裡，那種粗糙的將各種照片碎塊黏貼起的畫面。

這短暫的幾秒鐘，山林裡到處都是碎裂的世界，到處都充滿了裂痕和被撕扯成碎塊的屍體。

沒有半點的聲響，甚至就連來自原子表層的改變都沒發生。

那些全副武裝，有著足以威脅上百人性命安全的可疑人物，就這樣徹底的長眠了。

「李教授!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從我開始實驗的第一天，今天就會是注定的一天。」

永華看的出來李教授並沒有發瘋，這場實驗徹頭徹尾就是場騙局。

不管是在實驗室，因為數據無法整理出完善的理論而苦惱，為了加速進度而移到這裡，進行高強度的實驗。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為了將這場實驗徹底武器化。

「別想了，那些都是解放軍，根本沒必要為他們可惜。」

「解放軍?」

「你想過我們的國家今後會是甚麼樣子嗎?當年的我們錯失最後的機會後，每年都必須付出大量的國防開支，為了是盡力保護那脆弱的平衡。」

面對著來自永華的疑惑，李教授看來是沒有打算立刻回答，而是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然而時間越是流逝，我們那脆弱的平橫遲早有一天會徹底的碎裂。所以我們需要一種一勞永逸的武器，一種足以讓所有國家都感到恐懼，能夠達到恐懼平衡的武器。就算要我背負一是罵名，我也願意用它換來台灣的未來，建立全新的恐怖平衡。」

「等等，教授那你為甚麼不跟國家合作?」

在李教授自言自語的同時，永華看向控制台上顯示的數據，很快在腦海中計算出一旦失控，爆炸波及的範圍將涵蓋整座山谷。

那些被施扯成碎片的屍體，以及好友說出的真相，都紛紛開始在他的腦海中迴盪著。

人的本能來源於恐懼，而生存就是恐懼的來源。

「國家?哼──!」

然而聽見永華的意見裡教授只是冷笑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這是個愚蠢至極的意見。

「如果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有用，我們會需要忍氣吞聲那麼久，只能用媒體來洗腦人民，給予那微不足道的希望嗎?永華，你就放心吧!這只是一次的模擬實驗，我在台北和高雄都有留下更大規模的實驗場所，只有我的心跳停止的瞬間，它們才會啟動。」

「等等，你難道……」

直到說道這裡前，永華心中還只是單純的留在李教授要將理論武器化，而這場爆炸只是要將覬覦這場實驗成果的敵人一同消滅的計畫。

然而從李教授的話語中，永華知道了他完全是大錯特錯。

李教授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將整個台灣當作人質，以此來達到恐怖平衡。

「這是戰爭罪!李教授，現在收手還來的及。」

「收手?永華，對世界抱有夢想很好，但希望只是童話而已。不信，你看看監視器又拍到了甚麼?」

在兩人談話之間，外面又出現了新的可疑人員。

只是很明顯的那些人不是解放軍，因為他們已經毫無顧忌的扣下板機，對著在爆炸後殘餘的解放軍開火，瞬間就將山林變成了一片戰場。

而直到山林間衝出架著自動機槍的機械驢，永華才意識到這些是美軍。

普通話與英語充斥著各個通訊頻道，原先隱密滲透的雙方都放棄最早的計畫，此起彼伏的槍響頓時讓台灣的山林間回到了二戰末期。

「那些偽善的西方人，為了世界和平的藉口什麼事都做的出來。而他們越是想要阻止的事情，那就代表我更應該做，因為那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教授，住手吧!難道你認為台灣能夠同時承受兩個世界大國的壓力嗎?你這樣只會讓台灣變成第二個德國。」

「不，這次絕對會不同的，因為今晚除了我們不會有任何人活著離開。」

「甚麼!」

當永華還在苦惱想要嘗試勸說裡教授收手時，控制台傳來了一則廣播。

『警告，還有三十秒超過臨界值。請全體非必要人員進行迴避。』

而聽見廣播後李教授笑了。

只是那並非是惡人計謀得逞的笑意，而是一種拯救世界般的欣慰笑容。

「永華，我很抱歉把你拖了進來。我保證台灣，明天會更好的。」

一切都來不及了。

隨著時間歸零，刺眼的白光瞬間壟罩了所有人。

所有的生命都在轉瞬間徹底的消失。

時間與空間紛紛碎裂，當永華再次睜開雙眼時，世界的一切都變成了無數條的七彩細絲。

原先滿是各種儀器與線路的實驗室徹底的消失，他就彷彿置身於失重的宇宙般，完全無法確認自己身在何方。

人的感官已經毫無作用，物理法則也完全失去了功用。

「永華、永華!聽得見嗎?」

這時李教授的聲音從防護服中的通訊器傳來。

「李教授這裡是甚麼?」

「這就是高維空間啊!宇宙誕生之初是個點，而爆炸不只是創造了空間，同時也創造了時間。空間有著三個維度，那麼時間既然也是爆炸產生的，那也應該有著三維甚至是更高維的型態，但或許是因為超過類似黑洞的奧本海默極限，所以在宇宙的誕生過程中，逐步的降為到了人類能夠感知到的一維。而此刻這裡便是時間展開後，時間與空間的混合維度。」

李教授的語氣十分興奮，畢竟這是他理論的最終結果，也是人類本世紀最重要的發現之一。

「永華別擔心，你身上的防護服本身帶有磁場，絕對不會被空間撕碎的，只要幾個小時的時間你就會被排斥出這片空間。」

「那麼……教授。你出去後也還是打算繼續這樣嗎?拿所有台灣人做為人質，去實現短暫的和平。」

「我會的。」

「是嗎……真是遺憾。那……」

就算到最後見過這樣的美景，就算這是有著無數可能與潛力的理論，李教授還是沒有打算改變他的目標。

他熱愛他的國家。

他喜歡這塊土地上的一切事物。

所以他願意犧牲一切，只為了那短暫的和平。

「很高興與您一同完成這項偉大的實驗，那就再見了。」

永華說完關閉了通訊器，閉上雙眼靜靜的飄盪在這片高維空間裡。

而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熟悉的聲音叫醒了他。

「喂!醒醒，如果你覺得裡面比較舒服，我可以把你再丟進去一次。」

在熟悉的叫喚聲中，永華才勉強從柔軟的病床爬起。

映入眼簾的不是美軍更不是解放軍，而是各個帶有青天白日滿地紅徽章的國軍，以及站在床邊的男人。

「你們怎麼來了?」

「還不是某人打來電話又不說話，然後我們同仁才好不容易從你的電話語音中，分離出細微的槍響才趕過來救你。」

「等等!那李教授呢?他在台北還有高雄都……」

「都有實驗室，這我知道。李教授已經被逮捕，證據就是你身上的竊聽器。」

男人說著拿起一小塊，只有芝麻大小的竊聽器。

「……這算侵犯我的隱私吧?」

「這種小事就別計較了嘛!你立了大功，這些證據已經足夠我們向法院聲請搜索票，下周就可以去拆除那些秘密實驗室了。還有李教授的計畫我們已經有應對方式，你看那邊的大鐵盒。」

男人說著指向不遠處，一群身著白衣的科學家正圍繞著一根漆黑的立方柱。

「那是時空間穩定錨，就算發生爆炸也能用那個東西避免範圍擴散，同時也是救你的秘密武器。」

「好吧!」

永華說完望便向四周。

他發現不止是身穿迷彩服的國軍出現，還有數量不少的科學家和西裝筆挺的特工。

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於是他開口問道。

「所以你們到底是誰?」

「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剛好因為你立了大功，所以局長同意我邀請你加入我們。」

男人笑著遞上一份文件。

「在這裡，一級探員陳憲斌。正式邀請陳永華加入，國家災難應對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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