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主角的100種方法 - 2017/04/14析怪談、搬腳

我的朋友是個怪談愛好者，他喜歡逛各大論壇去看各種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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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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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所謂鬼魂也不過是殘存在某處的一團電流，所以敏感的人有時會在空無一物的地方感受到「有人」——就像有些人可以感受到有沒有人在自己身邊的原理一樣，人體裡也有微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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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是個唯物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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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物我自豪，馬克斯先生跟恩格斯先生請賜予我力量。有那種時間對於一個鬼故事害怕、求證，還不如多算幾道題目、或者多畫幾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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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一直是這麼想的，不過很顯然我的朋友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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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現在又站在我的桌旁了，手上拿著一篇影印出來的文章。我看了下他的表情，是普通害怕，看來今天的故事不是很可怕，有機會可以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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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用印的多浪費啊，小心北極熊變成鬼去找你。」我照慣例打趣道，接過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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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給你看手機啊。」朋友認真的回答著已經說過很多次的話，「電話就算了，我知道你不會接，但是如果你不小心看到瑪麗小姐的簡訊就糟糕了，她會很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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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擾著要殺誰嗎，還真感謝你的貼心啊。」我一如既往的吐槽後，開始瀏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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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角是一個老先生，是個文學造詣非常好的學者，他能夠成為教授，卻因為想離家中長輩更近而決定當高中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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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發生的時候他已經退休了，現在生活是到處遊玩，將旅遊的所見所聞寫成遊記同步更新到網路上，在旅遊文學及驢友界中自成一格，連我這個不怎麼關注的人都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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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也不是自己旅行，同行者不定，最常見的是他的兒子，兒子是文學界新銳，小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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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前面是他們的旅遊，我快速的瀏覽過去，不是沒有興趣，我在有空的時候也會去看看文章，只是剛剛解到一半的題目還在旁邊，我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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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某個段落的前面用螢光筆細心的畫了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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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他去參加同學會，順便造訪老友，因為不遠而且位置不算太偏僻，他就沒有帶著其他人去。到了那之後，老友非常抱歉的告訴他說上次的颱風把他們家的屋頂吹破了，還沒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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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中間省略一些不太重要的，老先生自己去住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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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旅館又小又破，不過是老友推薦的，老先生將信將疑下還是住進去了。然後才發現，不止外觀，內部看著空曠卻感覺莫名擁擠，房間也小小的，床更誇張，他的腳要懸在半空中才能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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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作為一個旅遊愛好者，什麼樣的房子沒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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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先生就這樣住了好多天，直到同學會來臨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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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的腳不太能走了，不僅不好走，有時候還會發寒、沒有知覺。老先生保養的很好，平常都沒有遇過這種問題，他在閒聊時說笑般的向老友提起，卻沒想到老友頓時嚴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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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我不禁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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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還拉著他去找他一直以來所認識的道士，說老先生身邊有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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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細細詢問後，道士說問題是出在睡覺時腳半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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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很認真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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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般稱這種為『搬腳』，意即當你的腳超出床的部分，它們會過來把它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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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腳的個子不高，大概也就是一個床墊的高度，手卻生的奇長，平常無事時就將一臂舉高、一臂拖行，它們遊走於床邊，卻不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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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惡的污穢才能到床上，它們的別級還不足以，所以他們如此做可以讓他們在床鋪外尋找到獵物。

當手碰到腳之後，因為它們的體積不大，搬腳會把腳掰碎，一塊一塊慢慢搬走，所以被搬腳的人會感受到錐心刺骨之痛，感受到自己的腳慢慢的沒有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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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治好很容易，雖說是搬腳，但它們搬的其實只是腳上的陽氣。」道士說：「我給你一包藥，每天煎一錢，藥渣要全部嚥下，不能剩，然後換床睡，從源頭杜絕搬腳出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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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後面的故事就是老先生對於此事的心得獨白，我沒什麼興趣就略過了，向後翻了翻沒有發現記號便把紙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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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委婉的告訴朋友，他就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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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吧！」他說著，向我逼近，像是想從我臉上找到和他一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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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沒有鬼。」說著，我撇嘴，「有的只是人類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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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開始了嗎？」他眨眼，拉開前面的椅子坐下，「快快，我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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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了眼剛剛他站著的地方，然後道：「先說關於那個搬腳，我可以很肯定的說沒有。」雖然我不相信鬼怪，但是因為某些緣故以及興趣方面，也看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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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道士是騙人的。」

朋友歪了歪頭，表示自己很認真的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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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一臉「你說，我在聽，但我不信」的表情，我嘆氣，然後伸出手肘，將手肘放在桌沿，「你這個上課常撐手的告訴我，這樣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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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怎樣？」他先是愣了愣，看向我剛伸出的手才明白，「哦，會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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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麻。」我收回手，敲了敲木桌，「因為壓力造成血液不流通或壓迫到神經，所以會麻，老先生的情況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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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個陽氣？那個藥草……？」朋友已經半信半疑了，看著，我在加把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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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了片刻，順好要說什麼後，我道：「我們一般來講，陽氣是維持人生理機能的——當然，我說的是就我所看到的玄學上，維持人類活著的應該是器官及它們的活躍度——人老了，陽氣會衰退，所以在被搬走的時候會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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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道士是用這個來說服老先生的。」我笑了笑，推翻剛剛自己說的東西，「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這只是因為老人家本身就末梢血液會循環的較差，一般時候可能感受不明顯，當一下子嚴重的時候就會偏信一些道術玄學。而麻是一層層，一陣陣的，可能感覺起來很像是陽氣一塊塊被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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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聳肩，隨意的推測道——我又沒有這種經歷，怎麼會知道確實是怎樣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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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鼓起兩頰，皺眉盯著影印出來的文章，眼中閃爍著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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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裡面道士所給的藥材，就相片來看大概就是這些吧。」我拿起手機，打了一些藥材的名字，搜尋相片，將螢幕轉給朋友看，然後被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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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小姐。」朋友認真的說，「不能讓別人感到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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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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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我才憋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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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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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你開心就好，所以可以請你不要在愚信一些網路上寫出來唬爛人的故事了嗎？——很顯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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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朋友認真的查詢著我傳過去的藥材名字，一個個的對應著照片上的乾材，有點疲憊的用頭去和桌子親密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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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朋友抬頭看向我，關心的問：「頭疼？肚子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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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好好的被你問到腦子痛了。」我隨口吐槽了一下，沒想到對方誤解了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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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那下一個故事就等你好了之後在給你了。」朋友擔心著，體諒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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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哀號了一下，改用臉頰接觸桌面然後轉向，溫涼的桌面拖著我的臉頰，感覺頰邊肉都堆積到後面了。我抬起臉，揉了揉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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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奉勸你一句，想像力太豐富也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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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我站起身，看向朋友，「你看完就回座位吧，故事下節課給我，我丟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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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點點頭，繼續滑著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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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彎下身，捻起剛剛不小心踩到的東西，連同用過的衛生紙一同捏在手裡，走向垃圾桶，那東西長長的……看起來像是兩坨麵團的、說不定是手的東西在空中晃啊晃啊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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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垃圾桶的正上方鬆開手指，確保我貫徹了「垃圾不落地」的宗旨，蓋上桶蓋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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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是個怪談愛好者，而我是個唯物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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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是平凡的高三生，最近快要升大學了，快要到人生最快樂瀟灑的階段了，只是有件事在遇見朋友後一直困擾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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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有人的想像力可以這麼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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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預感，這個問題可能會繼續糾纏我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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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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