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戰爭——爪之章 - 爪之章、十　心聲

「擦......」

鐵鏟挖鬆乾土，埋下隨處可見的雜草、樹苗、藤蔓，還有赫黎提供的多種奇異植物之種，灑點水，覆土。

四人在各自的家園空間內忙活，搬來和種下的生命能活多少是未知數，生根發芽就算成功。這些植物皆產自菲爾席恩，生存條件不苛刻，還能隨時煮來吃。一旦它們成長、開闢出一個生態，便能將此地龐大、繁雜的能量抽絲剝繭，創造適合四人修練的環境。

平坦山峰上，五個傳送口漩渦齊開排列。赫黎振翼離地、翹腿坐臥，派遣水元素分身去打理家園，自己愜意地吃著隕石餅乾。

百無聊賴之際，周邊傳來異常動靜，循聲瞥去。百米開外，兩隻成年的黃金虎坐在一起，靜靜注視一顆金色毛球使勁爬上山坡，百米衝刺而來。毛球爆發卓越的跳躍力，從五公尺外的地面飛撲入懷裡，發出低沉沙啞的喵聲。

赫黎眨了眨眼，認出牠是昨天那隻黃金虎幼崽，也聽出牠的來意。

「遺憾，我們的旅行並不單純，是為了與『過去』開戰而做的準備。你就算跟來，也只能到我們離開恩佩索斯的那一刻。」

他抬手放到幼虎的背部，輕柔地順毛。

幼虎嗷嗷叫，撒嬌著、祈求著，想跟著他們離開山脈，去往更遼闊的世界。

赫黎輕嘆一聲，沒有回應。把牠放去雷諾那裡，自己飛向那對老虎夫婦。

遠遠一掃，牠們的毛色黯淡，眼神失去大部分的光彩，近看時更是一目了然，牠們時日無多了。

「吼......」

黃金虎夫婦留在原地，費力地低聲輕吼，以做招呼。

赫黎從自己的耳朵末端拔下兩根羽毛，放到牠們頭頂上。

「嗯？（這是什麼？）」

「我的聲音......？（怎麼回事？）」

牠們豎起耳朵，感到疑惑、驚奇。聲音不需要透過衰老的器官就能釋放，就連更深層的心聲也是，不曾有過的體驗。

「『絕對共感』，一種能雙向共享感受的技能。你們對我毫無防備，所以啟用的很順利。」

赫黎淡然回應。

老虎夫婦聽了恍然大悟。

「果然厲害啊。（既然如此——）」

牠們面面相覷，片刻後，將今天幼崽找上幾人的事情全盤托出。

起因，是幼崽昨天被赫黎吸引過去後，在那團黃色系的動物裡交到了一位朋友，有生以來第一位朋友，一頭毛色淡黃的獨角鹿。

結果一帶回家，老虎夫婦馬上衝出來要將鹿殺死，幸好牠及時擋在面前，才阻止了一場不幸。但得來不易的友情終究是因此斷了緣，牠也和父母發生爭執。

「我們知道牠的想法，可是......（無法理解）」

「朋友根本沒必要，那些都是獵物，但......（牠非常難過）」

老虎夫婦情不自禁地低吼一聲。

「這狀況並非是因您的到來而發生，那孩子天生如此。（唉）」

「我們傳授狩獵技巧時，發現牠極有天賦，卻總是心不在焉，趁機偷偷溜去其他地方玩。（我們很快就無法陪伴在牠的身邊，牠這樣天真，以後該怎麼生存）」

牠們是黃金虎，獨霸一座山的強大存在，既是頂級的掠食者，亦是山的統治、守護者，世世代代皆如此。怎麼到了牠們的孩子，突然變得這般古怪？

赫黎站到牠們身旁，看向雷諾的傳送口內部，黃金虎掛到了雷諾肩膀上，扒拉著衣服，搖啊搖的。

「每個生命的特質皆有所差異，你們的習慣天生與牠不合。這很正常，不用擔心。至於認知方面，讓牠在磕碰中體悟，牠會得出屬於自己的答案。」

他昨天就察覺到了異樣，因為那頭幼崽的表現更像是喜歡雷諾的紅色魂彩，守護。加上今天老虎夫婦的說辭，恐怕牠想守護的是山中萬物。如此一來，要牠狩獵這些生命，有些殘忍了。

「一個生命的誕生與成長，本就建立在其他生命的犧牲之上。牠珍惜這個珍惜那個，最後只會把自己餓死。（我看不下去）」

「牠始終迴避自己的天賦，狩獵技巧很快就退化，將來會捕不到獵物的。（我沒法不擔心）」

「放心吧，有個職業能秉持善良、能磨練狩獵的潛能、能走出深山見多識廣，正適合牠。」

他說的是遠征軍。狩獵噬獸，解放被囚禁的能量，讓世界免於災難，還可以結交夥伴。

三兩句解釋之後，老虎夫婦似懂非懂地點頭，覺得說得很有道理。但內心還在掙扎，難以放棄黃金虎一族從祖上傳下來的山中榮耀與權力，還有護衛山林的職責。

赫黎聽見牠們的心聲，抬眼遠眺繁星閃耀的天際。

「不是放棄，而是去做更長遠的準備，為了有朝一日重現輝煌，創造無可撼動的榮耀。」

他左手下意識地放到胸口前，緊握成拳。

聞言，老虎夫婦的耳朵垮了下來。噬獸、遠征軍、山外的世界，牠們都不曉得，深刻覺得自己的眼界限制了孩子的發展。

「很抱歉，我們希望——」

黃金虎話音未落，赫黎突然站起身來。

「我能答應，但有條件。跟上來吧，與牠、與我們一起旅行，在這最後的時間。」

他知道牠們想託付孩子。

老虎夫婦默默地垂下頭。

「我們就不去了。（跟上去，徒增痛苦而已）」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也如此希望。但......（我們是累贅）」

牠們已到極限，即將回歸星海，不願再牽制孩子。

這時，一雙雪白小手分別落在牠們的頭上，冰涼、柔軟。

「不是累贅，牠不會這樣想，絕對不會。」

老虎夫婦緩緩抬頭，注視赫黎的銀眸。

牠們這才發現，眼前這位孩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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