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風蝕 - 不願面對的選擇

　　人是一種奇特的生物，天知道他們的大腦是怎麼運作的。明明才剛剛逃過一場生死大劫，但幾個小時後，人們又開始能夠睡得香甜。

因為吃飽而感到滿足，甚至是一起嘻笑，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這種現象讓緹亞感到很不舒服。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奇怪的感覺。既揮之不去，卻又不那麼真實。她把雙腳縮到椅子上，環抱著膝蓋靠著車窗，空洞的望著遠方的景物。

　　車廂底端的門開了，楊潔踏著輕盈的步伐走回座位。艾薩克問道。「有甚麼關於你家人的消息嗎？」

　　「結果比我想的好多了。」楊潔跳上緹亞旁邊的位子。「事實上，我家的那個區域一早就進行撤離了，他們似乎是搭上第一班車撤離的。反而他們還比較擔心我沒有逃出來呢。」

　　「那真是太好了。」艾薩克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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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潔轉過頭來問道。「你有打給妳老爸了嗎？」

　　緹亞看著車窗外的遠方，默默的搖搖頭。

　　「你應該要打給他的，他一定很擔心你。」楊潔微微的勸道。

　　但緹亞還是搖搖頭，然後繼續看著窗外。

　　「噢對了。」楊潔忽然想到。「我剛才在前面車廂的間層遇到雪莉，她說列車要去的不是中國城邦。而是南方的寮皇城邦。」

　　「為什麼？」艾薩克問道。「難民不都是送到最近的中國城邦安頓嗎？」

　　「因為」楊潔故意提高語調的說道。「我們的＂耍憂鬱＂小姊申請了『政治庇護』，」她邊說邊靠向緹亞，並摟住她的肩膀。側身讓整個重量壓過去。

　　「拜託，別鬧了。」緹亞把兩腿放下去，要把楊潔推回去。

　　楊潔故意轉過身來，正面的看著緹亞的臉接著說。「所以，她親愛的部長老爸對列車長下令，開去寮皇城邦，以方便他的寶貝女兒可以換搭下一班直通中央城邦伊甸的特快車。」

　　「什麼？」緹亞臉色一沉。「你是說真的嗎？」

　　「她是這麼跟我說的，不然你可以去問她。」楊潔聳聳肩。

　　緹亞聽完立刻起身離開位子，往車廂前端的板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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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她從沒說過自己的老爸是部長了。」待緹亞離開，艾薩克說道。

　　「少來，你才不知道呢。」楊潔回嘴道。

　　「那你知道囉？」艾薩克問道。

　　「當然。」楊潔嘆了一口氣。「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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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車的廣播系統傳來列車長的聲音。「五分鐘後，我們將經過一座『廢城區』。為了安全起見，請各位乘客盡量不要待在間層，或是靠近列車門，以防不測。感謝大家的配合。」

　　「『廢城區』的意思是指什麼？」卓娜從走到另一邊的座位湊過來問道。

　　「你不知道嗎？」楊潔有些驚訝。

　　「那是指城邦外的城市嗎？」卓娜解釋道。「我們以前在美洲城邦，是不會這麼稱呼它們的。我們一向叫城邦外的城市作『外城』或是『散鎮』。你們不覺的『廢城區』這種字眼太過貶抑了嗎。」

　　「噢，我還不知道有這樣的區別。」楊潔答道。

　　佳承從卓娜前方的位子轉過身來側坐。「其實列車長說的也不是錯的。『廢城區』指的是受到風蝕效應毀壞而完全廢棄的城市。這類的城市幾乎算是一種另類的遺跡了。至於『外城』或『散鎮』的說法，指的通常是城邦外還有正常運作機能的城鎮。」

　　「天啊，我坐列車經過那麼多次，都一直還以為廢城區還有人住呢。」楊潔說道。

　　「這種地方原則上沒人敢住吧。到處都是變異體，太危險了。」加承笑道。

　　「這樣列車的空軌經過廢城區的上空，不會太危險嗎？」艾薩克皺了皺眉頭問道。

　　「我想不至於吧。」佳承答道。「至少比起飛行運輸和地面運輸，空軌已經是最安全的了。否則聯邦政府就不會選它作為連結城邦的運輸途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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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帶著熱度的陽光，從西邊灑落下來。前方空軌高架拉長了的影子，倒在一大片森林和高樓交織的畫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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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穿過幾節車廂，來到連接車頭的第一節車廂。那是一列裝載貨物的車廂。板門咻的縮進牆裡，緹亞走了進來。看見雪莉坐在車廂中段的桌臺邊。她快步走上前去。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不等雪莉抬頭，緹亞劈頭就用質問的口吻問道。

　　「什麼？」雪莉沒明白她在說什麼。「你是說什麼事情？讓誰知道？」

　　緹亞翻了個白眼。「為什麼要打給我老爸。」

　　雪莉不懂她為什麼這樣問。「為什麼這樣問？部長很擔心你的情況呢。」

　　「我沒有要求你打給他好嗎？妳是三歲小孩嗎，難道什麼事情都非報備不可？」緹亞開始有點歇斯底里。

　　「請不要用這種冒犯的口吻好嗎？」雪莉被她這樣一說，也有點不太高興。

　　「對於丹尼爾的死我很抱歉，但是你可以不要為此故意整我好嗎？」緹亞繞著臺桌的半邊來回走著，邊吼著說。

　　「別跟我提丹尼爾的名字，像你這種該死的官僚小孩沒有資格提起他。」雪莉憤怒的站了起來，對緹亞道。「我為什麼要打給妳老爸？你以為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嗎？真的要追究起來，是因為妳自己申請了該死的『政治庇護』。」

　　「我申請政治庇護是為了救我的朋友，我不能自己得救卻看著她們去死。」緹亞吼了回去。

　　「少給我講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救你們，我們死了多少人。丹尼爾可以說是因為妳死的。」雪莉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被雪莉說丹尼爾是因為她才死的，她頓時啞住了。雪莉看她突然停下來講不出話，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對緹亞發那麼大的脾氣。以她受過的訓練，是不該如此的。

她同時也看出來緹亞的自責。他們同樣都把丹尼爾的死當成了自己的責任，因為丹尼爾確實可以說是為他們死的。剛才自己也不該把話說得那麼重。

　　緹亞吞了吞口水，「至少沒有必要為了我把列車開去寮皇城邦吧。明明乘客的家人都是被送到中國城邦的。」

　　雪莉也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妳連提出一點建議都不行嗎？」緹亞問道。

　　「不行，我無法做什麼，命令是絕對的。」雪莉頓了一下。「但是妳可以。」

　　「我？我可以做什麼？」

　　「打給妳爸。」雪莉有點故意用簡潔有力的語氣回答。

　　緹亞又翻了個白眼，想都不想的立刻說道。「不可能，門都沒有，我死都不會那麼做。」

　　「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雪莉看她這種反應，不禁想起了青少年時期的自己。她忍不住問道。

　　「那不關妳的事。」緹亞煩躁的碎了一句。

　　「好吧。我也不想知道部長的八卦。但是」雪莉接著說。「決定權在你。列車要穿過廢城區之後才會到達空軌的三角分岔口。在那之前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她說完，坐回臺桌旁的位子，拿出軍用的通訊手機放到桌上。

　　「妳真的比我想像的還討人厭。」緹亞看了那電話一眼，皺著眉頭對她說道。

　　「彼此彼此。」雪莉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香草拿鐵。拉高尾音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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