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王子英雄譚 - 第六問：英雄為何（下）

「克萊斯特。」

夕陽西下，因為今天是禮拜二的關係，所以會比較晚放學。

而正當克萊斯特在收拾自己的書本和提問用的筆記本時，吉莉絲走到了他的座位前。

「提問。有什麼事嗎？」

「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吉莉絲指了指一旁的一個空座位，那裡原本是唐吉軻德的位子。

「是生病了嗎？」

「我做了他那麼久的青梅竹馬，就沒看過他生過病。我想去唐吉的家看看他，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拒絕。我想回家看書。」

「我請你喝蘋果汁。」

「我推翻我在三秒前說的所有話。」

沒辦法，蘋果汁是真的很好喝。

「他的家真大呢。」

看著唐吉軻德家的房子，克萊斯特忍不住說道。畢竟比起他的房間，這房子可大的多。

「因為唐吉其實是貴族的獨生子，我也是因為我的爸爸是商人所以才能認識他的。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快進去吧。」

「我的蘋果汁要去冰。」

在吉莉絲敲了敲門以後，之前見過的八字鬍男子打開了門。

大概是因為來過這裡好幾次的關係，所以吉莉絲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寬廣的房子內找到了唐吉軻德的房間。

「唐吉，是我。」

「……是吉莉絲嗎？」

「還有克萊斯特也在喔。」

「……他來幹什麼？」

「我是因為蘋果——」吉莉絲趕緊摀住克萊斯特的嘴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唐吉，你沒來上學，我和克萊斯特都很擔心你，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可以跟你聊聊的，好嗎？」

「離開。你們才不懂。」

聽著房間內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吉莉絲不禁一驚。

雖然因為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唐吉軻德本來就沒把自己當外人，不過這種態度她還是第一次見。

「克萊斯特，看樣子唐吉軻德並不想見到我們——」

「提問。我們不懂什麼？」

正當吉莉絲想打退堂鼓的時候，克萊斯特說話了。

緊接著碰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捶打在房門上。

「你們就是不懂——！」

「反對。你連我們不懂什麼就擅自替我們定下結論，我不接受你這樣的論點。」

「吵死了！」

房門被猛的打開，握緊雙拳的唐吉軻德直接向著克萊斯特撲了過去。

克萊斯特並沒有閃躲，但是唐吉軻德的那一拳還是打偏了，他本人也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都是因為你的關係……我……我當不成英雄了……！」

「不理解。我並沒有做什麼讓你當不成英雄的事情。」

「所以我才說你不懂啦！給我滾出去！」

「唐吉！克萊斯特他也是好意……」

吉莉絲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克萊斯特已經轉頭，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們兩個真是的……！」

看著越走越遠的克萊斯特，再看了看自己身旁眼睛早已哭紅的唐吉軻德，吉莉絲選擇待在了唐吉軻德身旁。

畢竟現在能陪伴他的，只有自己了。

「王子殿下，抱歉讓您看到我家犬子的醜態了。」

走到出口的克萊斯特，剛好遇上了那位八字鬍男子。

「不理解。我不認為那個樣子會是所謂的醜態，唐吉軻德的爸爸。」

「對您來說可能不是吧。不過對我來說，像他那種無謂的幻想，就是醜陋。」

「提問。唐吉軻德的爸爸，你所謂的無畏的幻想，是什麼？」

「就是『英雄』。」

唐吉軻德的爸爸嘆了口氣以後，將身子靠在了一旁的牆上。

「就因為那個無聊的故事，我的兒子便無可救藥的想成為英雄，每天就只會胡亂揮著不知哪裡來的木劍和用著不知什麼時候學會的火球術，說什麼自己要保護弱者，成為像天狼一樣的，戈爾王國的英雄。愚蠢至極。」

「提問。是什麼故事呢？」

「王子殿下您應該也知道的，就是天狼最為著名的，斬裂魔龍火焰的故事。」

相傳，距今四十年前，曾有一頭強大的魔龍活躍於戈爾王國的國境。

魔龍的名字為亞德拉，是一頭全身漆黑，但是牙與爪都是鮮紅色的的不祥之龍。其口中的烈焰被稱為亞德拉之焰，只需一撮便能汽化鋼鐵，燃燒河流，是能焚燒萬物的火焰。

而四十年前，亞德拉曾無預警的落於戈爾王國王都的正前方，張開巨口便要噴吐亞德拉之焰。

亞德拉噴火不為殺敵，不為捕食，只為一己娛樂，因此當時的戈爾王國王都，全城的人都已經做好了喪命的準備。

除了兩個人，其一為日後的戈爾王國之王，同時也是克萊斯特的父親，喬瑟．戈爾。

而另外一人，則是來到了城外，手持利劍，一刀向著亞德拉之焰斬下。

片刻過後，王都安然無恙，城外多了魔龍亞德拉被劈成一半的屍體。

當天夜裡，一枚星星如同太陽般閃爍，像是為了慶賀那位英雄的誕生。那天過後，「天狼」艾克斯的名號就此名揚萬里。

「是艾克斯叔叔的故事嗎？」

「果然您認識他呢。不過正是因為他的故事，讓我的兒子——還有我的父親，瘋狂至此。」

「提問。請問您的父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這故事其實也不是很複雜。簡單來說，我的父親因為被天狼所救，也想成為像他那樣的英雄，當天他便離家出走，留下我的母親和尚年幼的我。為了拉拔我長大，母親最終因勞累而死，而我則是用我的這雙手，賺得了如今的地位和榮華富貴。所以，我不願我的兒子成為英雄。」

「但是，你的兒子並不是你的父親，對吧？」

「我只是不希望他成為像他的爺爺那樣的人。說到底，這世上才沒有什麼英雄，對吧？王子殿下。」

「提問。請問您如何能證明這世上沒有英雄？」

「很簡單。所謂的被世人稱頌的英雄們，其實都只是強者罷了。至於那些喜歡逞英雄的弱者們，只能默默無名的從這個世上消失，就像是我的父親。」

看著眼前陷入沉思的克萊斯特，唐吉軻德的爸爸丹尼也不禁回憶起那段悲慘的過去。

他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何棄他們而去。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母親在病床上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嘴裡仍然沒有一句對父親的埋怨。

英雄？英個屁雄。

他不願成為像自己父親那樣的人，他更不願意自己的兒子成為像他父親那樣的人。

那天，他對自己的兒子說了許多重話，直接否定了他的英雄夢。

「你當不了英雄！」

「像你這種人就別做夢了！」

「明明就弱成這樣！」

看著眼前痛哭到最後變得失意且絕望的兒子，這並非他的本意。

但如果，這樣就能阻止悲劇的再一次發生，他甘願如此。

「提問的惡魔」這個名字他早已知曉。而如今的唐尼看著眼前的這個不再言語的惡魔，心裡不禁有一個想法。

看來，這個惡魔並不擅長回答別人的問題——

「反對。」

但是，這個惡魔回答了。

「您反對什麼呢？」

「我反對您的英雄論。我認為英雄，誰都可以是。」

「我剛才說過，沒有能力卻還要逞英雄的人只能默默地消失——」

「那麼，我向您提問。請問天狼艾克斯叔叔，是不是沒有能力卻還要耍英雄的人？」

「他是強者。」

「在其他人的眼中，艾克斯叔叔是強者；在傳說當中，他更是拯救王國的強者。但是直至今日，我從來沒有看過艾克斯叔叔像我展現他的強大，我甚至沒看過他拔過劍。即便如此，我還是認為他是一位英雄，只因為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因為，比起其他人，他將幫助他人視為自己的天性。我今年五歲，而在我從擁有記憶的一歲到現在的四年起，我曾無數次看見他為一些小事出手。協助其他士兵搬運作戰用的武器和物資、及時撿起僕人們不小心打翻的各種東西、協助我的父親處理公事等等，這些事並不是他的職責，但他還是會去做。我記得我在我三歲的時候，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因為在當下還來不及思考，就已經開始去幫助人了。』。

唐吉軻德的爸爸，我並不打算否定你曾經歷過的悲劇，因為我並不了解那種感受，而擅自揣測您的心情是十分傲慢的一種行為。但是，因為這樣就打算否定您的兒子——唐吉軻德的夢想，我認為也是一種傲慢。提問，您憑什麼認為他成不了英雄？就在剛才，我已經證明過成為英雄不一定與強弱相關，而唐吉軻德他，是有成為英雄的心的，雖然他的態度我十分不喜歡就是了。」

「所以，王子殿下您認為他能成為英雄？」

「當然。我並不知道他能不能成為強大的英雄，畢竟我不會預測未來。但是，只要那顆心不會消失的話，我相信他能成為『弱小的英雄』，而且也不會輕易的被世界遺忘。現在他既然還會為被否定成為英雄這件事情感到難過，那麼我相信他的英雄之心還未消失。唐吉軻德的爸爸，身為他的同學，我請求您幫助他找回他的心，畢竟您也不想讓自己的家人又一次傷心難過了，是吧？」

說吧，克萊斯特便向著唐尼鞠了一躬。

「謝謝您招待我來。」

隨後，便離開了唐吉軻德家。

「你們都聽到了吧？」

等到克萊斯特走後，唐尼轉開了一旁的一扇門。

這扇門是他們家餐廳的大門，而在門後站著的，正是吉莉絲還有唐吉軻德。

從一開始，唐尼就察覺了他們兩個的存在，畢竟唐吉軻德的房間是有通道可以直通餐廳的。

而現在，看著眼前的唐吉軻德，過了許久，唐尼說出那句話。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UmecB8B87

「抱歉，唐吉軻德，我昨天說的話，太過分了。」

「……」

「你不原諒我也沒有關係，從今以後，我不會在對你口中的英雄多說什麼，你就盡情的去當你心目中的英雄吧。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家人。」

留下這句話以後，唐尼便離開了餐廳。

「太好了呢，唐吉。」

一旁吉莉絲露出笑容看著唐吉軻德，而唐吉軻德則是留下了眼淚。

只不過，這次不是因為自己的父親。

「我才不承認呢……！竟然是被他……被他認可成為英雄……我……！」

「也許之後到學校的時候，你的態度可以試著軟化一點？」

「我才不要……才不會……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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